其实你不懂温州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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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的男人:文武双全
男人不武,女人不爱(1)
写下这个题目,颇费一番踌躇。男人是相对女人而言的,必定要写到男女关系,婚姻恋爱,也要对诸如“小蜜”、“二奶”之类的现象进行一番闲说。问题是我这个人属于老古董之列。既不会饮酒作乐,也不会唱歌跳舞,交游虽广,应酬不多。文艺界的朋友说我:你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做生意的!企业界的朋友又说:你做生意这么多年,还端什么文人的架子。其实做生意也可以不必整日应酬,沉浸在灯红酒绿之中。而文人早已无架子可端,几十年的政治运动打击,加上如今的穷酸相,还剩什么架子?只是因我个性,不大适合于闲说“饮食男女”,但闲说温州人,如何能不说饮食男女?还要硬着头皮说下去,如若隔靴抓痒,诸位姑妄听之。
温州的男人高大魁梧的不多,这是南方百越的族种关系,非不想而是不能也,所以温州的男人极少显现出英武威猛的。但这种瘦小文弱的外表,往往会起到迷惑人的作用,其实温州的男人是尚武好胜的。记得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陪上海来访的几位作家逛五马街,那时的五马街还未辟为步行街,两个骑自行车的人撞到一起,一言不合就拳击脚踢,打得凶猛无比,仅两三分钟,一方稍显力拙,“不打了,后会有期”,推上自行车就走。另一方面也没有去追,骑上自行车也走,街上烟消云散,没有过这回事似的。看得几个上海朋友目瞪口呆:“这两个人都瘦瘦小小的,这么厉害!”我笑着说:“不是这两个人厉害,温州的男人都厉害。”我没有接着说,温州的男人看不起你们上海男人,你们自行车撞到一起,两个人会停下来论理半天,旁边围了一大批人看热闹,温州人是拳头上见真章。当然,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情。后来大家都很忙,街头打架的事就渐渐地看不见了,两车一撞,相互看一眼,一笑就走了,有这闲工夫打架还不如去多赚几个钱,时间就是金钱。
温州男人尚武是历史上形成的,也是特殊的地理状况造成的。我在前面两章已经提到过,海盗、倭寇、洋人随时可以入侵,中央政府的援救往往姗姗来迟,温州人只好靠自己。武人习文想做官,文人习武便是为的自救。温州的文官大都办团练,如我曾经说到过的孙衣言、黄体芬等人,就办团练御外敌。光绪十年(1884年)中法战争开战,法国军舰进攻福建,福建水师全军覆没,九艘军舰与十九艘运输舰沉入水底。为防御法舰沿海北上,温州地方官和富绅积极筹办团勇。大儒孙诒让组织团勇,驻守瑞安南门江边,擂起了他自己发现的铜鼓。这面铜鼓是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彝人首领孟获所铸,孟获为感谢诸葛亮的不杀之恩和教化之功,送给蜀军的,不知何故会流到温州。孙诒让那日与朋友同游江心孤屿,为避雨躲入古寺,听见雨打地上发出一种不同于别处的响声,断定此处埋有什么特别的物件,雨停后雇人挖掘,果然掘出一只大铜鼓。孔武有力的鼓声震撼人心,法国走私商船因之帆折船摧。关于这件事文友胡小远、陈小平夫妇在《末代大儒——孙诒让》中有生动的描写,我信手拈来无非是想说明温州人的尚武如孙诒让般的大儒也不例外。文友汤一钧打南拳虎虎有声,可惜英年早逝。作家吴琪捷(王手)身形如健美先生,一身肌肉孔武有力。
文人如此,一般人当然更加尚武。我已写到过,于南宋朝,温州有武进士305人,其中武状元14人,比例之高,别个地区无法比拟。过去温州拳坛很多,特别是平阳县,几乎村村有拳坛,抵御外敌时一致对外,一旦无有外敌,内部不免争斗,平阳(包括现在的苍南)不断有宗族械斗便是尚武的结果。温州将技不如人的唤做“黄馒头”,来源就是打擂台。打擂比武,胜者有赏,失败的只发给粗面粉做的馒头充饥,俗称“黄馒头”。再有就是端午节前后,划龙舟时的械斗也时常发生。直至如今,一到端午划龙舟,市府与各县行政机关均如临大敌,紧张异常,生怕出事。
解放后,械斗的事逐年减少,但一到某种气候,不免露出马脚。如文革的武斗,两派打得天昏地暗。武汉第一,温州第二,但武汉是大城市,又系心脏地区,武斗牵涉到中央大人物。温州偏向东南隅,无有中央级大人物介入,武斗之激烈,时间之长,全国少有,那纯是温州男人尚武所致。现今,武斗之风偃旗息鼓,尚武表现在竞技体育方面。温州在全国的武术比赛、散打比赛、拳击比赛、柔道比赛、摔交比赛、举重比赛中常有上佳的战绩。在浙江省不用说,常常是这些方面的总分第一。
问题是温州的男人外表上往往显得文弱,有江南的才子气,常常让人走眼。我听一位当年在北大荒插队的知青说起当年年青人打群架的事,打得对方对温州知青刮目相看:“这些温州人真会打!”我在部队当兵是也有类似的经历。我们连队的兵以上海兵与温州兵为主。那个年代上海人看不起温州人,温州兵便与上海兵较劲。文艺演出一向是上海兵的强项,温州兵在这方面也不错,编、导、演的人才都有,我可举两个人为例:近些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舞蹈节目编导邢时苗就是温州人,我在文化局时他就在温州歌舞团当舞蹈演员,后来成了国家顶尖的舞蹈编导。还有以一个“鼓舞”蜚声全国的青年舞蹈家黄豆豆,也是温州人。他的父母亲我认识,也都是舞蹈演员。可见温州不乏文艺才能,与上海兵势均力敌。但温州兵在文艺演出中配以剑术、棍术以及拳术的表演,常常会得满堂彩。后来在温州非常有名的拳师金德舆,那时便与我一个连队当兵,他的舞剑表演是晚会中的保留节目。再加温州兵的连队团结出名,得罪一个即得罪一帮,上海兵没有温州兵的团结,只好让温州兵三分。
男人不武,女人不爱(2)
不过如今社会风气起了变化,温州男人的尚武已经不再重要。现在不是靠武力或体力,要靠能力和财力。这两者温州男人大都不缺,所以温州男人仍旧具有男人气,可能这种男人气比之过去更足。外地人也少有走眼的时候,因为他们一听到“温州人”三个字马上会联想到能力与财富,不会因为这个温州人显得瘦弱而忽视。
就在我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太太正与几个人在闲聊有关“小蜜”与“二奶”的事情。因为其中一个人的丈夫在外地做房地产,她们跟她开玩笑:小心你丈夫在外养小蜜或包二奶。她说:“他有钱养,不怕麻烦让他养去。我怕什么,有房子,有儿子,吃饭也不成问题。”显出了一种自信和对自己男人的相信。后来大家在掐指计算,温州的老板养“小蜜”包“二奶”的人数并不多,她们所认识的人中仅有二位。一位曾经包养过“二奶”,现在解决掉了。一位自称没办法,人家跟他跟了十几年,并说,你们千万别学我的,又费钱又麻烦,两头兼顾,疲于奔命。也就是说温州的男人比较顾家,比较传统,养“小蜜”包“二奶”的人并不多。这并不是说温州的男人就那么纯洁或专一,温州的男人聪明,他们知道,人家现在看中你的是腰包,并非别的,何必要做“泡妞变老公”的傻事。
不过,温州男人的聪明是历练出来的。市场开放的初期,温州男人赚了些钱,又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发展,万一认定这是“资本主义复辟”,谁知道会不会吃官司什么的,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便表现出了一种暴发户的心态。养“小蜜”的有之,包“二奶”的也有之,在歌舞厅一掷千金的更有之。
记得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温州市环城路口有个夜总会叫“丽晶宫”,天天灯红酒绿,熙来攘往。我曾陪洪波先生去看一场歌舞表演,那场面之热烈,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位当红女歌手在搔首弄姿地唱一首流行歌曲。歌声刚停,主持人便宣布,有陈先生给李小姐(指那位歌手)献上一个价值188元的花篮,点李小姐唱一首邓丽君的《甜蜜蜜》送给他的朋友王小姐。唱过《甜蜜蜜》之后,立即有位杨先生以288元的花篮点李小姐唱了一首流行歌曲《秋水依人》。于是陈先生觉得没面子了,又以588元的价格点了另一首歌曲,杨先生就以788元再点一首歌……随着花篮价值的飙升,歌手的歌声更嘹亮,台下捧场的掌声便更热烈。陈先生随即开出了1588元的价位,台下开始有人吹口哨,有人喝彩了,杨先生随即又开出了2888元的高价。我看了看那几个被拎来拎去的花篮,做得确实不敢恭维,几根竹篾子编的,上面托的只是一些绢花,因为使用得久了,花都变了形,叫价竟达2888元。要知道这还是十多年前,这几个花篮真是生逢其时,何幸之有!陈先生、杨先生刚斗完法,又有何先生、刘先生斗起法来……那晚的高潮是有位“鞋佬”送上的价值5888元的大花篮,尖叫声、掌声、口哨声和鼓乐声响成一片。我不知道这些老板是个什么样的心态,但那位歌手和歌厅老板正在喜逐颜开。难怪一位湖北的女孩子在温州唱了几天歌之后即拍电报给她的女友:“这里人傻,钱多,速来。”(那时手机未流行,拍电报是最迅速而又最省钱的通讯方式)也许这个细节很典型,后来被一些媒体反复使用到深圳、广州等处,不知道首创在何处了。
随着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的发表,“姓资”、“姓社”的争论不再出现,也随着市场发展由无序到有序,温州的男人逐步成熟,这种现象越来越少。所以温州的女人对温州的男人很有信心。
我太太她们后来又在掐指计算,在所认识的亲戚朋友中有没有离婚的。算来算去离婚的也是两对,两对情况几乎相同。原先夫妇关系很好,男人的洗脚水都是女的倒。其中一位还常替丈夫剪脚指甲——这是她自己在与丈夫吵架之后向我们夫妇诉苦时说的。她们适应不了改革开放之后男人们上娱乐场所活动。不是有句顺口溜: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下班就回家,四等男人老婆下班不回家。她们希望丈夫下班就回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偏偏他们的男人不甘寂寞,不愿意过“三分地(温州人均只有三分多地),一头牛,老婆,孩子坐炕头”的日子,他们要去体现自己的价值,就辞掉“铁饭碗”下海办公司。一办公司事情就多,应酬也多,还未到什么“家外有家”或“家外有花”的阶段,她们就受不了啦,就与丈夫吵闹。她们没有想到,即便是仍旧在机关里做,现在也已经是“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天天在外应酬了,何况“下海”开公司的。吵闹的结果是离婚。但据说她们现在都后悔,其中的一位就对我太太说过,早知道社会风气会变得这个样子,当年我也不离婚了,离婚了对小孩没好处,对我们自己也没好处。问题是离婚的男人找妻子容易,离婚了的女人找丈夫就难了。现在她们的前夫都已结婚,她们自己至今仍孑然一身。
男人不武,女人不爱(3)
说起倒洗脚水,我觉得至今在一些地方,男人做不做家务仍旧是衡量是不是男人的标志之一。譬如,有些地方人说上海男人“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