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边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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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月明突然就走到了门边,挡在门口,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句话:“没搞清楚之前,谁也别出去。”
士心心里腾起一片怒火,但他很快就压住了。慢慢地回到床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在床边的凳子上,只剩下一条内裤,翻身上了床,钻进被窝里。“你们去报案。”他说。
7
事情似乎成了无头公案,士心甚至担心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将影响到自己和邓月明的关系。刚刚到了大学,要在一起生活四年,他不希望大家之间有什么矛盾,于是他翻身起来看看邓月明,但邓月明依然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他,他心里忽然就不舒服起来,翻身又睡下了。
谁也没说话就那样默默地坐了半天,杨得意坐在床头默默地翻看士心带来的那套王老师送给他的《平凡的世界》,时不时从嘴巴里蹦出一两个书里面的字儿。损失最大的孟令君似乎对丢失的五百块钱一点也不在意,靠在被子上,耳朵上插着耳机,手里拿着索尼单放机听歌儿,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我看昂,丢的钱也不多,就别告诉学校了昂!俺们刚到这里,人家知道了也不中听昂!”王海涛说。
“还是报告学校好。”士心又翻身起来,说。
这时候有人敲门,光头马一随后闪进来,喊了声:“这么早就睡下了?”就跑到了士心的床边,一屁股坐在士心的床上,震得床不住地颤动。
听士心说了发生的事情,马一就哈哈大笑起来:“丢东西太平常了!尤其是你们刚来的新生。我刚来那会儿还丢了好几次呢!就算报告了学校,那也没啥用,最多就是进行一下安全教育,还不如自己看好一点。等过了这一年,到了二年级,看谁还敢偷你的!脖子给他拧断了!”
跟马一闲聊了一会儿,马一就走了。士心觉得很累,下午泡了大雨,肚子又疼,吃了几片止痛片之后疼得不怎么厉害了,这时候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更剧烈的疼痛就要来了,他必须在它到来之前睡着,不然就将迎来一个痛苦的不眠之夜,于是闷着头睡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没醒来,就有人轻轻碰他的身子,他迷迷糊糊醒来,刚要开口问,那人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就惊醒了,一看是邓月明。月明用手指指杨得意的床边,他清楚地看见,杨得意的一只鞋里的鞋垫下面露出了菜票和钞票的角。
第三章
1
士心悄悄从杨得意的鞋里面取出那些钱和菜票,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宿舍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王海涛和孟令君的呼噜声震耳欲聋。杨得意起床之后穿好衣裤出门洗漱去了,邓月明开口了,大声地骂着要把事情公之于众,睡着的人都被他的骂声吵醒了。士心把钱和菜票分开,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想他也知道错了。”
他很希望事情就这么过去。学校在新生入校进行的教育大会上就说过那么一个例子,说曾经有一个新生入校之后偷窃了同学的钱,受到的惩罚是勒令退学。他不希望这样的命运要降临到杨得意身上,不仅仅因为杨得意是同乡,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从那个偏远的地方到北京来念书,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那一年他们参加高考的录取比例接近十二比一,能考上重点大学的更是微乎其微,他希望杨得意能顺利完成学业,他知道,一个清贫家庭的孩子身上寄托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还有这一家人的全部希望。
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坏的多。老师不但知道了杨得意行窃的事情,而且当天就到宿舍里了解情况。老师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人,半秃着脑门儿,脸上的皮肤松弛而白皙,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但说起话来总是和颜悦色。当老师问起的时候,大家基本上如实反映了情况和各自的损失情况,士心坚持说自己没有丢东西,这让老师颇为恼火。从他掌握的情况来看,张士心也是被盗者之一,但他不知道这个学生为什么要坚持说自己没有被盗。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士心,审视张士心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我什么也没丢。”士心看了看老师已经微微发红的脸,淡淡地说。
“包容不该包容的人,那就是包庇,是纵容。”老师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王海涛有点担心地问士心:“你这么公然撒谎,怕是要得罪老师的吧?”
士心笑一笑,摇摇头。他觉得这是一件小事,老师应该可以理解。如果能够保留住杨得意的学业,就算老师因此怪罪他,他也觉得值得。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把事情的严重性看得过低了,几天之后学校的处理决定就下来了,杨得意最终还是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
“我知道你说谎。”为了补办学生证去开证明的时候,曾经调查情况的那个老师对士心说,“但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我不希望学生不守规矩。维护错误的人和错误的事情,是很愚蠢的做法。我叫钱强。”他转而进行自我介绍,脸上总是一副不瘟不火的平静样子,“我知道你是一个不错的学生,入学的语数外水平考试你语文全校最高分,算是一个才子;不过以后要多注意,别分不清是非,要不然对谁都不好。”
2
很长时间里,杨得意都回避着宿舍里每一个人,宿舍里的人也不愿意搭理他。邓月明性情耿直,人前人后地不称呼杨得意的名字,而是将他称为小贼。孟令君表面上很宽厚,但是也作了自己的打算,让自己的父母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顺利调换了宿舍。据说这个来自东北的小伙子全家人有五个人在银行工作,其中还有两个是当地银行的行长。只有憨厚的王海涛什么也不说,每天忙着自己的学习,似乎宿舍里越来越不融洽的气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士心总是找机会跟杨得意说话,但对方根本不理会他,有时候还会送过来一个充满了埋怨的眼神,那眼神叫他不寒而栗。他隐约觉得杨得意心里对他充满着仇恨,但他不知道这种仇恨来自何处。如果不是他坚持说自己没有丢东西,杨得意很可能连学籍也保不住。他虽然不需要杨得意说一声谢谢,但起码也不需要这样怨毒的眼神,所以他很想积极地缓和宿舍里面紧张的气氛,于是叫大家一起去吃牛肉面,他也很长时间没有吃牛肉面了。但杨得意没有去,于是这一顿饭吃得很没有意义,士心为平白无故花掉的五块多钱郁闷了半天。
事实上士心几乎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宿舍的事情。他的当务之急还是保持不间断的打工,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生活和学习,同时,在未来的大半年时间里,他还必须积攒一定数额的钱,这样才能保证大妹妹士莲下一年的学习不受到丝毫影响。他知道,父母的收入仅仅能够维持家里的生活,如果要在一年时间里挪出两千块钱给妹妹念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忙忙碌碌,没有什么改变,惟一继续改变着的是他的肚子的疼痛,几乎每天都在加剧。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担忧,但除了吃一点廉价的药片之外,不能表现出任何已经患病的蛛丝马迹。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肚子在进入学校之前就已经有了毛病,因为老师很清楚地告诉过他们:新生在入学三个月内发现患有重大疾病的,给予退学处理。
那些廉价的药片几乎不管什么用,惟一管用的还是止痛片。但他不敢吃那么多的止痛片,所以更多时候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很多时候忙碌起来就忘记了疼痛。这两个月里面,他已经去过学校医院两次,拿了一些免费的药回来,但他不敢告诉医生自己的真实情况,医生粗粗检查之后断定他是肠胃炎,只有他自己清楚,身体的问题远远不止胃肠炎这么简单。
这一天上午,连续上了三节课,到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已经坚持不住了,腰腹已经变得僵硬,肚子里像刀绞一样疼痛。他很想回到宿舍去休息,但是不敢不听课。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在了打工上,他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用来复习和巩固功课,只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课堂时间来接受知识,虽然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大学生应该有的学习方法。
他现在已经开始做家庭教师了。虽然第一份家教远在昌平,距离学校有三十多公里,他每次骑车去都要花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做完家教之后还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学校,途中一点都不能休息之外,还必须飞快地骑车。但这份家教有着相对丰厚的报酬,每次两个小时都可以得到三十块钱,这在那个时候是一份相当理想的工作,一个星期去一次,一个月就可以有一百二十块钱的收入,这笔钱积攒下来,到了年底差不多就是妹妹下一年的一半儿学费了。
除此之外,他还找了一个抄写稿子的工作,抄一千个字可以得到四块钱,他每天都可以抄写四五千字,虽然不是一个长久的工作,但收入很可观。
忙忙碌碌的生活似乎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辛劳的痕迹,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忙忙碌碌的生活,只要能够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收入,那便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他也如同那些无忧无虑的同学一样,会在大家面前露出很灿烂的微笑,会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插几句话,把大家惹得哈哈大笑。但当所有的笑声都过去之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会滋生出一些疲倦来。
上课到了上午最后一节的时候,他很倦,肚子很疼,就用拳头顶住肚子,趴在桌沿上,老师的讲课也听不进去了。这个时候教室里忽然骚动起来,有个同学晕倒了。
士心挤过去的时候,那个晕倒的女同学已经苏醒了,面色苍白,软软地靠在一个男同学怀里。
“送去医院。”有人说。也有人主张暂时不要动她。
“去楼下绿化处借个三轮车。”士心说,然后蹲下来,问那个女生:“哪里不舒服?”
那个女孩子什么话也不说,眼睛很无力地张开,看了看他,摇摇头,眼睛又慢慢地闭上了。士心叫大家把她慢慢扶起来,放在自己背上,背出了教室。三轮车已经借好,就停在楼下,士心背着女孩子腾腾腾往楼下跑,还剩三层台阶的时候,肚子忽然就钻心地痛起来,剧痛来得突然而且猛烈,都还没有想一想是否要坚持把女孩子背到楼下去,士心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那个女孩子也从他背上摔了出去。
摔得不重,除了身上有点疼痛,没什么大碍。他爬起来抱歉地笑一笑,那个女孩子也笑了笑,有人凑过来拍了拍他俩身上的灰土。同学中间没有人会骑三轮车,士心就叫大家帮忙把那个女同学抬到三轮车上,骑着车把女孩子送到了校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什么问题,让那个女孩回去好好休息。士心不放心,一连问了好几遍,大夫看看满头汗水的士心,又看看那个面色苍白但眉目清秀的女孩子,笑呵呵说:“放心吧!她没事儿,营养不良。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她,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哎!”士心答应了。忽然就想到医生可能误会他们是恋人了,脸上一红,说声谢谢就搀着女孩子出了医院诊室,骑着车把她送到了宿舍。
校园里道路两旁的银杏树挂满了金灿灿的叶片,落叶满地,随着轻轻的风飘起飘落,张士心骑着三轮车,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