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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治国的金融之道 陈志武-第4部分

小说: 治国的金融之道 陈志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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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日益上升的投资经营回报率。以英国为例,前面讲到,1715年时它的国债平均利率在6。3%左右,到1717年降至4%左右。英国在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请来荷兰的王子做其国王,该王子带来的不只是他自己和荷兰亲戚,让荷兰不再跟英国作战,而且把当时荷兰拥有的西欧最发达的金融技术带到英国,其中最重要的可能是金融中介公司的信用增强作用。换句话说,如果是英国政府自己面对投资者负责,市场投资者可能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有所顾忌、怕政府不认账,但是在英格兰银行于1694年成立之后,该银行自身是独立法人,也有外部股东(英格兰银行是上市公司),当英国政府把1000万英镑的国债委托英格兰银行承销时,这国债的背后不仅有英国的税收、政府信用作支持,而且英格兰银行也是重要的后盾,有该银行提供的增强信用,投资者显然更放心,要求的利息(包含风险溢价)也就低,因为万一出事,英格兰银行的股东要承担损失。那时,东印度公司和南海公司在证券市场的信誉也非常好,所以英国政府先把债券卖给这两家上市公司,然后由它们再以出售股票的形式从市场融资。有了第三方在中间增强信用,政府公债的利息即可大大降低,这两家上市公司实际上也算是证券中介公司。英格兰银行甚至能以1。5%的年利率帮英国政府借国债(24) !这是当时任何其它国家做不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投资回报率高于4%,英国通过借国债发展就会是净赚!
   中国近几年的国债利息在3%至4。5%之间,这种低利息一方面得益于自1897年后中国银行业的不断发展,另一方面也得益于现代通讯和运输网络,方便了全国债券销售网络,扩大了银行体系和证券市场的融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政府的投资项目能产生高于4。5%的年回报率,那么不担心赤字、靠扩大公债融资来刺激发展就是一件强化国力的国策。1978年执行改革开放以来,放开了的市场经济加上积极的对外开放使中国经济以平均高于9%的速度增长,使一些项目的投资回报率可能都超过国债利率。于是赤字和国债就成了国力上升的催化剂。这可能是最近20几年虽然中国的财政赤字越来越大而国力却越来越强的道理所在。当然,过去这些年国债投资项目的回报是否真的高于国债利息,这本身是一个值得用数据做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我们也可借助此分析框架来看看甲午赔款、庚子赔款后晚清的选择。我们几乎都指责当时的英、德、法、俄银行以5%左右的利息借给清政府的外债。关于那两次战争以及其赔款本身的事,那是本文之外的话题,我们只谈这些国债融资是否帮助了清朝。在中国当时没有债券市场的情况下,一方面除了外债别无出路,另一方面这种5%的利息在当时的中国是几乎不可能找到的。特别是当时由汇丰银行等帮助发行的铁路外债,其利息也基本在5%上下(25) 。按照我们上面的分析,只要当时的项目投资回报率在5%以上,利用这些外资来发展中国经济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应该是好国策,那样也可能让国力像最近20几年一样地发展。实际上,那时期的工业化、外贸行业的确在快速追赶,只是由于传统理财观念对债务的抵触,再加上种种民族主义的作用,没能让中国借外人发达的资本市场来最大化自己的国力。
   说到底,是应该往国库多存钱,还是不仅把收入都花掉而且要借国债发展,答案取决于长期限资本市场的发达程度,也取决于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前者决定公债利息成本的高低,而后者决定政府投资的效率以及回报的高低。由于金融发展也取决于国家制度资本,所以,最终是制度决定了国策模式。
加税或国债:哪种更好?
   上面的分析中,我们没有把征税问题跟发债决策放在一起来考虑。换言之,假如国家有高回报率的开支或投资项目,那么所需资金是靠发国债,还是靠征更多税,哪者更好呢?我们可能会说“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于其借债,反倒不如由老百姓先交税”。
   今天美国的做法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个问题。美国2005年的财政赤字是3183亿美元,占财政收入的15%,跟中国财政赤字占财政收入的百分比几乎一样。去年联邦政府的债券利息开支为1840亿美元,占全年财政开支约8%。美国国债余额约9万亿美元。
  但是,尽管如此,美国政府不仅不增加税率、不要老百姓多交税还债,反而还在布什政府期间不断减税。美国人当然交得起更多税,但政府还是更愿意借债花费,使赤字越来越大。这是怎么回事?这不仅有悖于我们传统的理财理念,而且有悖于一般的常理。—— 美国这些年的经济国策真的有损其国力吗?
  其实不然。我们可以算一笔简单经济账。答案的关键还在于政府的融资成本和民间的投资回报率,只要纳税人的投资回报率高于政府公债利息,最优的国策是:少征税,把钱留给老百姓去投资创业,藏富于民,政府尽量用公债来补充财政赤字。
  相反地,如果公债利息高于民间投资回报率,那么靠赤字负债发展是下策。同时,如果政府的投资回报低于民间投资回报,政府就既不应该借债发展,也不应该加税,而是要退税。
  举例说,假设所得税是20%,政府公债利息永远为5%。先假定老百姓的投资回报率今后年年是6%。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少向老百姓征收一万元税,那么老百姓把这一万投资后,第一年得到600元税前回报,其中120元交税,剩下的480元加本金一万元重新用于投资;第二年得到628。8元税前回报,其中125。76元交税,剩下的503。04元加本金一万元再用于投资;以此类推下去,年复一年,不仅老百姓的财富越滚越大,而且政府的税收也按每年4。8%的速度增长,政府得到的是一个永久的税收流,这个税收流的总折现值为6万元(以政府公债利息5%作为折现率)。换言之,如果政府通过借债维系开支,把更多钱留给老百姓投资,那么今天每少收一万元的税,实际上政府最终得到的是今天值6万元的未来收入流,让国家财富净增5万元。
  如果老百姓的投资回报率是5%,那么政府通过减税得到的额外好处为零;而如果投资回报率低于5%,则减税会吃亏。当然,如果民间投资回报远高于5%的国债利息,那么借国债并同时减税就让这个国家发横财了!其妙诀在于让老百姓的收入变成资本后,就能通过利滚利、钱滚钱让国力和民富同时上涨。当民间的投资回报很可观的时候,政府征税等于是“杀鸡取卵”,害民又损己。
  上面的例子当然有一些理想化的假设。比如,在现实中,政府公债利息可能会不断波动,民间投资回报也会时高时低。如果是这样,那么,只有在民间投资回报与国债利率之差更大的时候,“发国债同时又减税”的国策才最优。
  但,不管怎样,这个例子基本反映了美国二战之后经济国策的总体逻辑。美国的资本市场最发达,给美国政府提供了无限的将未来收入证券化变现的能力。由于人们对美国制度的稳定性非常有信心,美元和美国政府公债是世界投资者最为放心的增值保值手段,因此其公债利息近几年保持在4%左右,这是美国老百姓所无法得到的融资成本。换句话说,如果美国民间要借钱投资,他们能得到的利息远比美国政府要支付的利息高,在这种情况下,于其由个人或私人公司去借钱,还不如由美国政府代替老百姓借,并同时通过减税让老百姓把钱留着自己去投资!那么,美国民间的投资回报如何呢?以美国股市为例,从1926年至今,平均年回报率为10%;在二战以后,平均年回报12%。相比之下,这期间的政府公债利息平均在6%左右。也就是说,1926年至今,民间投资回报率与政府公债成本间的差平均在4%,二战后为6%。
  外国人和外国政府喜欢买美国国债,美国政府用低息借到这些钱后,通过减税把钱转给美国老百姓去做股票等生产性资产的投资,这种策略的效果是让美国财富超速增长。这即是自己有鸡再“借鸡生蛋”的效果。
  由此,我们终于明白了美国靠赤字、靠国债、靠减税致强的道理了。从1940年之后,除了少数几年外,美国基本年年有赤字,而且越来越大,然而国力也越来越强。
  那么,什么时候要开始逆转靠赤字发展的国策呢?一旦民间投资回报率相对公债利率太低时,即是放弃赤字的时候。
  中国致强之路能走多久?
  本文的分析让我们大致能看清过去西欧、美国、今天中国的国策逻辑,也是日本在明治时期以及自1990年后的经济政策逻辑。发展证券市场特别是长期限资本市场,让政府退出经济管制、放开市场的空间,这是其中的两个关键。
   如果中国继续靠国债促内需增长,以此带动增长,那么这种模式还能持续多少年呢?这当然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假如中国今天占GDP 21%的国债发生在清朝或任何其它朝代时期,改朝换代可能会难以避免了,但多谢现代证券金融技术,中国实际国力比那些朝代时都强。相对今天美国、日本以及西欧的国债负债水平而言,中国的不算高,还有一些赤字空间。但是,在进一步靠公债发展之前,有必要审视一下今天所处的状况。第一,据福布斯的计算,今天中国人的税负排世界第二,政府财政收入占GDP的20%有余。这个比重看起来跟美国联邦财政收入也占GDP的20%不相上下,但在开支上,美国的财政一多半用于社会保障、医疗保险等福利,而中国的财政开支用途不在这些。中国财政从民间“杀鸡取卵”太多,牺牲太多民间的致富机会。这些年的税收以两倍于GDP增速的速度上升,加税不受立法制约,这种税负必须降低。
   根据中央财大民间金融课题组2006年初对27个省市借贷利率的调查,全国民间借贷利率平均为16。4%(26),其中借方以企业为多,这说明他们的资金使用后回报率至少在16。4%以上,远高于4%左右的国债利率。减税显然让更多钱留在民间,创造更多财富。
  第二,过去20几年,特别是1994年后,相当一部分公债被投到各类形象工程,或者是虽然这些债券融资没直接投入形象工程,但间接地让政府一些挥霍性工程成为可能,造成了大量浪费。比如,2005年国家审计署的审计结果表明,部分城市基础设施国债项目(包括污水处理)效果差,城建项目中有许多由于规划不当、管理不善、设备不合格以及工程质量缺陷等原因,存在严重的损失浪费问题。这些项目的投资回报是否敢得上4%左右的国债利率,显然是大问号。
  第三,给政府部门更多的钱花,就必然创造更多的贪污腐败机会,也必然导致更多的地区间、城乡间以及社会群体间的机会不平等(27)。特别是在缺乏实质性权力制约、财政预算过程又不透明的情况下,政府开支的分配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
  不同国家以前的不同经历或许可以给我一些启示。上世纪30、40年代的民国政府也得到当时快速发展的国内债券市场的帮助,加上对银行的国有控制,让政府能同时发公债、操纵货币,以多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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