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宫春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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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人家去结婚,就是碰到办喜事很广的日子,也没有借到这样不吉利的地方去。不要说办喜事人家触霉头,就是去吃
喜酒的人,也哪一个不触霉头呢?”吟棣说到这里,便把桌上的火柴盒取过来,划了一根,把这个喜帖点着,预备焚化
去。口中还连连喊:“晦气!晦气!开玩笑也不是这样捉弄人的。”韦氏见他把喜帖烧去,因也连喊道:“且慢!且慢!
你倒念一遍给我听听。”
吟棣边烧边念道:“八月十五日为小儿小棣,小女鹃儿,在上海乐园殡仪馆行结婚典礼,恭请观礼,唐吟棣,秦可
玉拜订。”吟棣念到拜订两字,忽然窗外吹进一阵狂风,把他手中拿着的喜帖正在烧火头上,顿时吹向吟棣的脖子边来,
把吟棣花白的胡须竟烧去了一半。吟棣连忙把喜帖丢在地上,大声的喊着喔唷!不好了!韦氏慌忙递过湿手巾,给他揩
拭,只见一半胡须依然长长的留着,一半却早已烧得牛山濯濯,韦氏忍不住格格的好笑起来。诸位!韦氏叫吟棣念一遍,
这仿佛是暗中吟棣自己已经承认小棣仍是自己儿子,鹃儿是自己媳妇,暗暗在祝告的一般。因此好像是感动了小棣和卷
耳的灵魂,冥冥中前来见礼。但所以造成小棣和鹃儿的自杀,吟棣的登报驱逐,实是个主要的原因,所以平空吹来一阵
狂风,把吟棣的胡须,烧了半边,留着半边,好似叫他悔悟,收回驱逐声明。可是当时在吟棣心中,怎知道他儿子已是
不在人世了呢?他见韦氏格格的笑,因道:“你这妇人真黑良心,怎么还要笑我呢?”
韦氏不理,忽然心中猛可的想起刚才吟棣说的:“况且小棣我已登报驱逐了。”的一句话,因大声问道:“方才你
说小棣已被你登报驱逐,这是什么话呀!”吟棣听她问出这句话,心中大吃一惊,因为自己到上海偷偷地登报脱离小棣
和友华的事,原是瞒着她的,今天却在无意中说破了,这可怎么办?韦氏见他不答,遂连连追问。吟棣被她逼问得紧,
料想瞒不住,只好把上次到上海登报驱逐的事,告诉一遍。韦氏不听犹可,听了这话,气得脸儿铁青,浑身发抖,猛可
的早扑过身来,伸手一把抓着吟棣留下的半边胡须,一面大哭,一面怒骂道:“怪不得棣儿友儿放暑假都没有回来,我
问问你,你还说是暑假补习,你瞒得我好紧!我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倒都给我驱逐出去,你是难看我吗?你若
难看我,你就先把我赶出去好了。”
韦氏骂着,哭着,却把胡须紧紧拉了不放。吟棣痛彻心肺,连喊道:“你快放手,你快放手。”韦氏哪里肯听,又
把头向他撞来,口中犹大哭道:“你快把我的儿子女儿赔来……你这狠心种子,你的爸爸有没有驱逐过你,你不给我棣
儿友儿去找回来,我和你拚命!”吟棣一手推开她身子,一手又要去抢回胡须。这时家下女仆见老爷太太竟哭哭啼啼的
打起架来,慌忙过来劝解。不料韦氏气极,把手狠命一扯,竟将吟棣剩下的胡须又拉去了一大半,吟棣这一痛,非同小
可,大叫一声,可是已来不及,那下巴上只剩了三五根胡须了。吟棣本是个胡须花白的人,现在倒反而变成一个少年了。
女仆见老爷下巴上有血,胡须竟已不翼而飞,心知是被太太拔了出来,想想忍不住好笑起来,因连忙去拧了两把手巾,
一把给老爷,一把给太太。韦氏犹呜呜咽咽哭,声声口口的要吟棣赔儿子和女儿。吟棣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没处告诉,
因为这都是自己出言不慎,以致闹出这个祸事。只好反向韦氏安慰道:“我的驱逐,亦不过是警戒儿女,并非是真的驱
逐,你又当什么认真?你如要儿子女儿,这也容易,我就马上写信去叫他们来好了。”
韦氏呸了一声,骂道:“你倒说得这样便当,唉!你这老不死!这把年纪真是活在狗身上一样,什么事儿都可以闹
着玩笑,这驱逐儿女,也可以闹着玩的吗?你听信了什么人来信,就是他校长有信给你,你也该调查调查,我道你把这
事终丢开了。谁知你的心思,竟有这样的险毒。你不想想我当初养这两个孩子的时候,肚子是痛了一日一夜,这也不要
说了。养下来你又不舍得雇奶婶婶,说是要看重金钱,我为了这两个孩子,自己哺乳,自己洗尿布,这是多么的辛苦,
我是费了多少的心血,才得养成这么长大。你哪一样不是趁着现成,这孩子是我的,你怎么敢给我驱逐出去。现在你想
活命,你快和我立刻到上海去寻回来,不然我就和你拚命。”说到这里,站起身子,便向吟棣又直奔过来。吟棣见韦氏
真个发了牛性,连连摇手道:“不要吵!不要吵!我就去!我就和你立刻动身是了。”
韦氏听他软化了,只得罢了。但口中恨恨的说道:“我也不怕你不去?”说罢,又狠狠的向他白了一眼。苏州到上
海是不消三个钟点,吟棣接到可玉喜帖的当儿,已是十六日黄昏时分,两人又相骂了一场,晚饭也来不及吃,立刻动身,
火车到北火车站,时已八点多钟,吟棣手携韦氏就到车站隔壁汽车行里坐了一辆,先急急到可玉家里,只有一个新进来
的女佣看守房屋。一见吟棣,便问找谁?吟棣道:“看你家老爷和太太,说苏州舅老爷和舅太太来了。”女佣道:“我
们太太和老爷,因为大小姐死了,已和二小姐等都到乐园殡仪馆去了。”韦氏咦了一声道:“你们太太哪里有大小姐和
二小姐呢?”女佣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是今天才进来的,我们二小姐也有十六七岁了,大小姐听说是昨天才
死的。”吟棣见她是个新佣人,也问不出什么头绪,因不和她多说,就拉了韦氏走出来道:“我们还是直接到乐园殡仪
馆去吧!这事真奇怪,可玉就算有女儿,难道死了儿女,还给我棣儿做妻子不成!”韦氏道:“可不是?所以我们非快
些赶去不可,上海我路是不熟的,乐园殡仪馆在哪儿呢?我们还是仍坐汽车去吧!”吟棣皱眉道:“你这人真会花费,
刚才坐汽车,已白花了壹元贰角钱,现在我们走走去好了。”韦氏道:“放屁!你会走,我走不动呢?”吟棣道:“那
么我们坐人力车去吧,终好便宜些。”说着,遂叫两辆人力车,讲好车价,四角一辆,叫直拉到乐园殡仪馆去。
乐园殡仪馆还在沪西,等人力车拉到那里,时已九点多钟。两人走进大门,只见门首尚还竖着四对大灯笼,两对姓
唐,两对姓秦,四对当中,两对是红的,两对却是白的。吟棣韦氏都不胜奇怪,急急进去。到了大厅上,馆中役人正在
打扫。吟棣一问秦可玉,都说刚巧事毕回去。吟棣忙道:“他家死了什么人啦?怎的门外有红白灯笼呢?”一个役人道
:“喏喏!那边帐房王先生来了,请你问他,你就详细知道了。”吟棣回头一见,遂和王先生彼此招呼,王先生道:
“哦!原来这位就是唐吟棣先生吗?今天办的丧事,和昨天办的喜事,就是你少君小棣,和秦先生的令媛鹃儿小姐,他
们俩人真死得好苦啦!想你们从苏州出来,定然不知道详细的。”
韦氏一听棣儿已死,这真是个梦想不到的事,一时情不自禁,猛可拉着王先生的衣袖,号啕大哭起来道:“我的儿
呀!你是怎么样死的呀!”王先生突然给她这样一来,顿时吃了一惊,把她手儿摔掉道:“别哭得太急,你怎么把我当
起你的儿子来了?”吟棣到底父子有些天性,一听小棣已死,不觉也淌下泪来。今儿韦氏把王先生哭做儿子,别人家动
了怒,因忙又正色道:“王先生!这是我的内人,她实在因急昏了,所以颠颠倒倒的,请王先生不要计气。”韦氏也忙
道:“我原是急糊涂了,王先生!可怜我的小棣他怎样死的呢?”
王先生道:“少君和秦小姐平日感情极好,因秦小姐从小就给人拐到上海来做舞女,两人因感身世不自由,所以双
双服毒自杀,两人都有遗书,秦先生因可怜他们两人生不能成为配偶,现在虽然死了,终要成了他们的愿望。所以昨天
在这里还给他们正式举行结婚典礼,直到今天方才成殓。唐先生早来一步,尚还瞧得见两人的遗体,现在灵柩也停在敝
馆的后面了。”
吟棣,韦氏听了,虽然明白了一半,但鹃儿到底又是我妹夫的何人?尚还不大明白。韦氏突又想起刚才吟棣不肯坐
汽车的事来,否则也许还可以瞧到我可怜的儿子一面呢?一时把吟棣恨得什么似的,狠狠敲了他一拳,大哭道:“你这
老糊涂!老不死,你听见王先生的话吗?到早一步,还可以见我儿子一面呢?现在为了你要省钱,不肯坐汽车,误了我
的大事,唉!你从此不许再吃饭,天天给我吃钞票,你死了,我把钞票糊一口棺材给你睡去,你有了五十多万家财,给
儿女花些,有什么希罕,你竟狠心把儿女驱逐,现在我的儿子,活活被你逼死了,连我要见一面,也被你失去了这个机
会。我瞧你现在再从哪里去找个儿子来?唉!你这老杀千刀的,我也不要命了,你简直是我前世的冤家呀!”说到这里,
向吟棣身上乱撞乱打,真个要拼命模样。吟棣到此,也深自懊悔,但事已如此,还有什么法想,他也忍不住哭起来。王
先生瞧了这个情景,虽然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稍有些明白,见韦氏好像要把她男人吞下的样子,反而做好做歹的
把他们劝开。韦氏哭了一会,因又含泪道:“王先生!请你陪我们到停柩处去瞧一瞧罢!唉!我的儿真可怜!”王先生
答应,便向前引导,转了一个弯,即有一道月洞门,开门进去,即见有簇新两口棺木。王先生指着道:“上首的是少君,
下首的是秦小姐。”
吟棣把棺材头上一瞧,见帖着唐小棣先生,廿六年,八月,十五日。苏州人字样。那面一口,也帖着一纸,上写秦
鹃儿小姐,苏州人,也写年月日。这才知道儿子真已不在人世了,而且又是自杀的,一时悲从中来,不禁亦涕泗交流,
韦氏早已伏棺大哭,伤心得几乎昏绝过去,吟棣恐她伤心过度,因劝她别哭了。韦氏一听,既悲伤,又愤恨,回过身子,
便带哭带骂道:“我的儿子被你害死了,你现在快快赔我一个儿子吧!你真黑心,自己不哭哭他,反来劝我,棣儿若魂
而有知,一定来活捉你去的。”
吟棣亦哭道:“我哪里知道他会自杀呢?现在事已如此,我也没办法,若一定要我赔,我也只好死了。”韦氏见儿
子已死,听老头子也要死了,一时倒也不敢十分再骂他了。吟棣道:“你儿子虽然没了,但你还有一个女儿呀,女儿我
终再也不敢得罪她了。”
韦氏一听,果然不错,因急收束泪痕,要立刻到可玉那儿去问友华的着落。两人遂和王先生走到帐房间,打电话叫
汽车,吟棣扶她坐上车厢,吩咐车夫开到秦公馆去。这时已在夜里十时左右,可玉等刚巧睡下,忽听到大门外有人擂鼓
似的敲门,可玉若花都吃了一惊,不敢出去。后来还是慧珠和小红带领仆妇详细问明,方知是苏州舅老爷舅太太来了。
这时可玉若花也都出来,慧珠叫佩文开门,众人见面之下,大家痛哭了一场。佩文又拧上面巾,让众人擦过。韦氏向若
花叫道:“姑奶奶!我们是已来过一次了,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