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武侠仙侠电子书 > 榆下说书 >

第37部分

榆下说书-第37部分

小说: 榆下说书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希望读者不只当作笑话来读,必须想到,掩盖在这些“笑话”背后的是无
数善良的人的血和泪;并且关心还要多久,还需要经过怎样的努力,我们才
能最后杜绝这样的“笑话”在我们居住的这块地方重复发生。
不能不想起鲁迅先生。在先生的杂文中间,很有一些是论及30 年代旧中
国的那个文坛和作家的。我还曾经有过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先生要把许多精
力花在这些地方呢?后来逐渐悟出了一点道理。作家不是遗世独立,文坛也
并非与世隔绝的处所。“剧场小天地,天地大剧场”的原则还是可以适用的。
记得鲁迅先生曾指出过去许多人挤进文坛的方法。有靠太太的奁资的,有先
作官的,也有“捐班”的;这样,坐着金子或其他材料制成的坦克车的X 品
文官或“诗人”就凯旋而归了。也有的人变了一通戏法也取得或保持了“作
家”的桂冠。先生指出的这些“文坛登龙术”,虽然已经是50 年前的往事,
好像到今天也并未完全失传。《随想录》里记下过一个真实的故事,不,不
只一个,像这样的故事绝不只有一件两件。一些过去起劲地“批邓”、“批
走资派”的“作家”,在“四人帮”倒台以后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有些“聪
明人”很快想出了办法,用“四人帮”替换“走资派”,只要请排字工人抽
换几个铅字,连人和作品就都是崭新的了。于是他们照样在文坛上走来走去,
点头微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有的人还堂皇地在会上介绍“深入生
活”的“经验”,我怀疑这是弄错了讲题,应该更正为魔术家的心得才对。
《随想录》的作者却告诉我们:“人们经常通过不同的道路接近文学,
很少有人只是因为想做作家才拿起笔。”可见他走的是一条另外的道路。作
者在很多地方表示了他对读者的信赖与感激,使人读了十分激动。他感谢读
者给予他和他的作品的保护;他声明他的作品没有给骂死,是因为读者有自
己的看法。他说:“没有读者,就不会有我的今天”。这些话是真诚的,在
谈天中,我听见过更多同样意思的话。我以为,靠了这些,他才没有走一条
“既保险、又省事”的道路,因而有着比一切“既得利益者”都高尚的灵魂。
从他这里的有些叙述以及过去的作品中很容易留下一个并不准确的印
象,仿佛作家的命运是寂寞的,孤独的。事实是恰恰相反的。读罢《随想录》
引起了很多很多新的“随想”,但我想说的,主要就是这个。
1979 年12 月6 日
涉江词
去年秋天到南京旅行,借住在南京大学的招待所里。朋友送给我一册新
出版的《古诗今选》(上册),是南大自己印行的。晚上回到宿舍,灯下翻
看。《今选》所收是从汉乐府诗起迄于唐代前半期的作品,大半都是名篇,
但也有一些不常见于通行选本,选者的手眼很有一点特色,诗后所加的案语,
也多有一些使人耳目一新的意见。觉得是一本颇有意思的书。
第二天朋友陪我出游,走到玄武湖边,看见墙上贴着这本书的广告,自
然要看一眼,不料却以现编选者之一的沈祖棻的名字四周加了黑边,就向朋
友打听,才知道她不久以前(1977 年夏)在一次车祸中死去了。听了不禁怅
然。
后来在一次座谈会上认识了程千帆教授,他也是《今选》的选者之一,
是沈祖棻的爱人。当天晚上他请同学送来了两本书——《涉江诗词稿》。附
来的信中有两句说:“今送上亡妻遗集二册,可见一女性在抗日战争中(词
稿)及文化大革命中(诗稿)的心灵活动。”这就使我忽然想到,文学史上
很有一些作者是在某个时期突然搁下了习惯使用的文艺武器,换了另外的手
法进行创作的。这原因自然很复杂,我想,最主要的可能是觉得某一形式已
经不适宜抒写自己的情感了。在《涉江诗词》的作者,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我不知道。我还是先来读她的同。在外面跑了一天,时间很晚了,也有点疲
倦,不过还是读下去了,在灯下竟一直读到夜深。
过去我也喜欢收集一些词集,特别是女词人的集子,数量也很不少,不
过总是失望的时候居多。以清代女词人而论,除了徐灿(湘苹)之外,似乎
就没有发现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作者。如季娴(季振宜的姊姊)、顾文婉(顾
梁汾的姊姊)、吴藻(苹香)这些作者,也都没有写出过怎样出色的篇什,
他们共有的特色似乎都是那种临于公式化的吟弄晨风夕月、花鸟闲愁。这几
乎已经是一种公例。只要一开卷就能知道的了。《涉江词》也是出于女词人
之手,也同样写的是一位少女、少妇直至中年的心情变换。《涉江词》五稿,
起1933 年,迄1949 年。是作者24 岁到40 岁中所作。但不同的是,作者生
活在一个大时代里,她无法摆脱时代现实的震撼、感染。应该说这是作者的
幸运,因而使她得以高出于300 年来的女词人。何况,即使是同样的传统题
材,她那枝灵秀的笔,也会写出完全不同流俗的句子。
开卷第一首“浣溪沙”的最后一句就是“有斜阳处有春愁”。似乎一开
始,作者就已在“鼙鼓声里”吟唱了,时代的脚步声从这里就已经开始了。
接下去就是一连串的乱离、迁徙的日子,作者写得最多的也是思乡、念
远的心情,在她的笔下似乎总是摆脱不开浓重的离愁。“一别巴山掉更西,
漫凭江水问归期,渐行渐远向天涯。”(浣溪沙)这是从重庆去雅安之作,
在船上,她怀念苏州的故园:“家近吴门饮马桥,远山如黛水如膏”。接下
去,“门前芳草连天碧,枕上花枝间泪红”;“明朝还怕,剩水残山,春归
无地”;“轻寒莫放重帷下,万一江南有雁来”;“登楼欲尽伤高眼,故国
平芜又夕阳。”多么浓挚的离愁,但这不是千百年来词人笔下摆弄了无数过
的那种离愁,是在民族抗战中一位女词人梦里的呼号,它们是有千钧的重量
的。
词人的笔灵巧得很,词人的心更是灵巧,似乎只有女性才能有如此细致、
微妙、变幻的心情,也只有这样一技女性的笔才能加以描绘。“一点愁心无
处寄,付与杨花,洒作弥天泪。”“才道这回,遣得愁心,又被两眉留住。”
“何苦,连梦也不如休做。”“风中乱絮旧情轻,雨后零红残泪坠。”“飞
红宛转托春波,流尽年光桥下水。”像这样的句子,是抄不尽的。其中有许
多,正是词家的典故,但一经经营,就都成为自铸的新词。下面抄一首“浣
溪沙”,正是俊句如云,放在旧选名集中也毫无愧色之作:
向晚东风拂面温,天涯旧月映眉颦,谁家玉笛怨黄昏。
似酒浓春都化泪,如花坠梦旋成尘,梅边空忆去年人。
记得那天晚上在旅寓读《涉江词》,读到“丙稿”,几乎使我惊唤起来
的是,在这里竟自发现了我37 年前在重庆土纸印的《大公晚报》上读到过的
一组《成都秋词》(虞美人)和《成渝纪闻》(减字木兰花)。当时我曾将
题为“涉江近词”的这两幅剪下来,一直带在身边。这两张剪报一直跟着我
到昆明、桂林、印度? 。一直跟着我回到重庆。在写《关于美国兵》时,禁
不住抄下了其中的几首。当时,我不知道这词的作者,也无法去打听,这个
悬了三十多年的谜底,竟自在今夜揭开。而这位女词人竟已在一年前不幸逝
世,终于失去了向她致敬的机缘。为了真实地叙述我当时读后的感触,请允
许我抄下我的一节旧文。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去年(或者已是前年了)《大公晚报》的副刊
上曾经刊载过几首“涉江近词”,是《成都秋词》和《成渝纪闻》。照
我看来,其中关涉到美国兵的地方很不少,先抄两首“减字木兰花”:
弦歌未了,忍信狂风摧蔓(蕙)草,小队戎装,更逐啼莺过粉墙。
罗衣染遍,双脸燕支输血艳,碧海冤深,伤尽人间父母心。
秋灯罢读,伴舞嘉宾人似玉。一曲霓裳,领队谁家窈窕娘。红楼遥
指,路上行人知姓氏,细数清流,夫婿还应在上头。
这两首都是《成渝纪闻》,大概都有典故可寻,可惜作者不曾把它
写将下来,然而细译词意,则嘉宾的骄横与豪门的无耻,已经明明白白
不必研究了。其余的几首,还有不少妙句,稍摘如下:
酒楼歌榭消长夜,休日还多暇;文书针线尽休攻,只恨鲜卑学语未
能工!
休夸妙手,憎命文章供覆瓿;细步纤纤,一夕翩跹值万钱。
这是词人的吟咏,我觉得很有意义。至少留下了这么一段事实,再
过多少年就会是可珍贵的历史? 。
现在真的又过了三十多年,《涉江同》也真的成为历史文献。我今天也
依旧不想改变我过去的意见。有趣的是,十多年前,一些可怜的叭儿指责我
那本《关于美国兵》是洋奴文学;今天,中美两国人民又恢复了传统的友谊,
也许那些旧日的叭儿,会又觉得这些话依旧是该死的吧。其实问题是清清楚
楚的。任何时代,在叭儿们的手下,是出现不了各国人民之间真正的纯洁友
谊的。
随着时局急遽的发展变化,词人笔下日益减去了纤细轻柔的韵致,终于
出现了“眦裂空余泪数行,填膺孤愤欲成狂”这样的声音,这是在抗日战争
胜利之后那段日子写下的。她回到珞珈山后,有“鹧鸪天”词:
惊见戈矛逼讲筵,青山碧血夜如年。何须文字方成狱,始信头颅不
直钱。愁偶语,泣残编。难从故纸觅桃源。无端留命供刀俎,真悔懵腾
盼凯旋。
这自然是对国民党反动派在解放战争中例行逆施的愤怒控诉。女词人拍
案而起,大学的研究室不是桃源,再也坐不住了。《涉江词》的至此戛然而
止,应该是必然的结局吧。这样的作品,是应该存留下去的。
1980 年4 月26 日
善本的标准
我有一个习惯,每买到一册新书,往往要在书前书后写一些字。按习惯,
这是应该称之为题跋的。我所写的一些,离真正题跋的要求很远,但另外又
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称,现在姑且也称之为跋吧,我在新买的一册《鲁迅图
片集》前面跋曰:
此册为“四人帮”叭儿所编,出版之日,“四人帮”已近末日。北
折价新书,中有拆换贴补多处,然不能救其总倾向也,因可觇石一歌之
流伎俩之一般,遂买之归,立些存照。此十年间所刊“奇书”多矣,惜
多未留存,补牢无及。盖囿于偏见,必好书始藏之,遂有此失。所谓“善
本”之定义,殆非重加论定不可。温记所感如此。
这里使用了文言,也还是“积习”所致。但因水平所限,与传统的题跋
之古色古香者,距离甚大,也许读者还是能够谅解的吧。我在这里提出的是
我久已孕藏于胸的一点感想,那就是“善本”的标准问题。
“什么是善本?”数千年来,人们提出了无数答案,各不相同。其所以
有如此的差异,大抵是由于标准不同之故。富翁买书,是为了保存财富,装
点门面,附庸风雅那当然以“贵”为标准。一分钱一分货,价钱大的,当然
就是善本了。学者意在研究,也买不起大价的书,他们就以实用为标准,只
要有识见,少错字,内容丰富完整的书就算做善本了。还有一般的读书人,
那标准就要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