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以上,水面以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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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出了咖啡厅,我们还肩并肩地走了大约一万米的长街。临别时,她忽然问我,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跟我把那事做成?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些云,酝酿了很长时间,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
第六节 终将远行
这事被夏羽知道后,禁不住在我家里气得暴跳如雷。“想不到你还真是狡兔三窟,老少娘们一个也不想放过?”我说,那里是那么回事?我跟她的关系简直比纯净水还纯净。之所以闹出这样的风波,完全是有人在幕后指使。“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这些鬼话,江洪说,那个臭女人都准备告你啦!妈的你今天是不是去向她卖笑又卖身?跟我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倒像是个大人物。再说你不就是出个国吗?有啥了不起?这也值得她告的?”
听夏羽这么一说,我在心里不禁狠狠地骂了江洪一万句操他妈。他干的这事哪像是我朋友,简直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我苦笑着向夏羽解释,我说:“姑奶奶,你别跳啦,我头都已经大啦。签证还没下来,你们这些三八就四处收集着所有的马路消息。那等签下来之后,岂不是要把我五马分尸?再说我还真想把你也带过去哩。你老公因为一个黑妞就抛弃你,我可舍不得。”
夏羽作势要啐我,索性我把整个脸往她嘴边凑。心想,为了出国,被她啐点吐沫又有什么关系?等我上了飞机,咱们之间的一切也就可以彻底的一笔购销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才不想跟你出去呢!跟在你后面,不明不白的我算个啥?免费保姆还是洗衣机?我只是普通技校毕业的。不是真的北大!你带我去美国能干啥?去唐人街拉客?跟美国佬干?再说我还不会用外语拉客!”
我一糊涂,居然脱口就说,不会你可以学嘛。夏羽被我这句话气得脸色铁青,在房间里挺着她高耸的胸脯,走来走去:“学你妈的头!我可不是那种惟钱是图的女人。别以为跟你睡了几个月,我就是你的女人!这年头,谁玩谁谁知道啊?你这条可怜虫”夏羽说完,扭屁股就走。离开我家时,还一脚踢倒掉一张拦路的靠背椅。
几天后,我和江洪逛街。走到平湖西路的“红雨迪厅”门前,果真看见一大帮臭小子,都围在夏羽的面前,其中一个就是我差点拿刀砍他的“驼子”。江洪当时就准备冲上去,叫夏羽陪我们一起去“五谷香”吃饭,被我一把拉住。我说:“妈的!别去!她这叫自甘堕落!”可后来,我又觉得,夏羽这样做,很可能是故意气我。不过这女人的确很有骨气。我很佩服她。别的女人一听见我要出国,恨不得时刻都围绕在我身边。以便将来我衣锦还乡时,得些鸡零狗碎的洋玩意。
想到这里,我对江洪说:“只是她骗过我,她说她老公每个月都给她寄钱。但事实上,她老公一年前就已经终止了与她的一切联系。她现在花的钱,全是旅馆的那点收入。我怕就怕在像‘驼子’他们那号人,会连财带色一起骗走她,我走后,你要帮我照顾照顾她。”
签证下来那天,我对江洪说,看来我要正式向你托孤了。不过你小子蛮骚包,是不是早就看上我的夏羽了?他却把头摇得像只货郎的拨浪鼓,口气坚挺异常地否认。其实,对于夏羽,我真的有些愧疚。毕竟承受过她太多的照顾。而很多时候,我却没把她当成过自己的什么人,尤其是住在“夏羽旅馆”的那段日子。潜意识里,我甚至把她当成是一个纯粹的鸡。
江洪那天问我借手机打电话,那手机也是当初夏羽替我买的。我拿给他,想了想又说,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这个了,就转送给你吧。算是我们之间友谊的一个象征物。“不过江洪,你真的要对夏羽好一些。就当她是我亲姐那样行吗?”江洪说,行,你放心,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把她完整无缺地交还与你。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在简单的啤酒宴会结束后,我趁江洪醉得像头死猪,用我刚送给他的手机,跟赵小妖进行了一次长谈。我对小妖说,以前我讨厌钱,视钱财为粪土。我妈可能就是因为钱才嫁给我爸的,否则凭他一个反革命分子,一个黑五类,谁愿意跟他?可现在我却沦为金钱的手下败将,要老婆跑出去打天下。
小妖在电话里刻薄地问我:哦,那谁是你老婆?
于是我敏捷地绕开这个话题,继续说:现在我也决定拜钱为师啦。我明天就直飞钱山钱海。我要把钱当成我的新老婆,为了钱而奋斗终身。
小妖不满地说:其实你根本就没有为我而奋斗过。对了,你的小说写得怎样了?电话里,我感觉到她是一边在嗑瓜子,一边在跟我说话。好象我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她不过是在陪我闲聊。
“小说值个屁钱!”我发觉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在用钱来衡量着一切事物。“再说,我们俩并没有那个过,或许我们真的那个过了,我就不会离开祖国,我的小说也会写得朝气蓬勃。”
电话里面,赵小妖假装听不懂我说的话,还一个劲地在电话里挑衅我:我们俩并没有哪个那个过?那你现在来上海,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我说我现在还不想那样做。我要为自己的未来,保留住人生宴会里,味道最为鲜美的一道大菜!这样的安排让我觉得,自己或多或少的,还有一些艺术细胞,可以接近浪漫,接近理想。在后来灵魂和身体都遭磨难的艰苦岁月里,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为自己保留的那道大菜,在转眼之间,就会变成了别人的残汤剩饭。关于这一点,当时我的确没有估计出来。
第四章 寂寞是个大问题 第一节 锤子、剪子、布!
当飞机飞进高高的云端之上,我终于触摸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傻傻地坐在机舱里,我的沙眼病似乎又犯了,泪水像蛆一样,纷纷从我的眼眶里爬出来。
那一刻,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觉得,在我的人生里,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东西,正离我迅速地远去:我的小说,我的爱情,以及一些残留在我体内的所谓纯洁。而它们,在飞机没有起飞之前,比我的生命显得更为重要。
云端里,飞机在不断地拨高,可我的心却在不断地下沉。故乡,在迫不得已的苍茫里,已经显得愈来愈远。真像是个梦一样,说声离开就真的离开了祖国?机舱以外是天空的颜色。可那是一片说不出来的蓝啊。蓝得使我一度认为:自己人生里的一切,不过是场不停变换的噩梦,现在的我,也不过是被爱情与金钱所打败,在进行着一场匆匆的逃离。
在蓝天白云和无穷无尽的宇宙之间,我呕吐了好一阵子。后来只得紧闭双眼,任由不争气的沙眼莫名其妙地流泪。却没有任何心思回忆过去。因为我已经感觉得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并不完全地捏在自己手里。
很可能是堂兄周大卫代替命运之神,为我作的一个小小安排。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或者上天早就这么决定过了,像国内每年一届的人大选举一样。
大卫和他的大洋马在机场迎接我。他们开着一辆小型的双排坐汽车。大卫说:“我不喜欢搞排场,这车实惠,省油,还可以体现出我们美国人的务实精神。”他们俩把我直接送到我要上的语言学校,大卫递给我一些美金,说,住宿费学杂费等等一切,我们都已经替你支付过了。这钱你零花,不够再打我电话。然后就问我还有其他什么问题。
大卫在美国有一家私人公司,看上去他很忙。我拿笔记录他家的电话号码时,心想,你妈妈的肚兜兜,在国内热情得像个啥似的,一来你们家居然连顿便饭也不请我吃?
和我同住一间宿舍的令狐坚,来自中国湖北。令狐长得挺胖,在国内某大学读书时,是个典型的亚文化二传手。据说还出过几本畅销书,担任过一段时间国内新生代写手的楷模,因为模仿王小波而得过某项大奖。他来美国快一年了。等大卫他们一走,令狐就连夸我运气好。说,个婊子,老子在国内奋勇冲杀,还举债借了一笔高利贷才混出国门!你倒好,有洋亲戚替你撑腰。
还没等我抱怨出来,那家伙又说,好了好了,别跟我唧唧歪歪的冒充纯情青年不谙世事!我知道中国人一来这里马上就想去哪些地方!许多家伙一下飞机,连路都没摸清楚,就说please; how to get to red…light district?国内的许多考察团来了,也总是忘不了考察考察这个项目。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那里!什么什么?吃饭?这里不是北京是纽约!吃饭的地方有无上装餐厅,还有无底裤餐厅。地面上安装的全是镜子,服务员穿着超短裙。去那里吃饭的人都拼命低着头。哈哈我还有个大学女同学,也在那里面端盘子。小费多得像下雨!她一个月的收入,抵得上我们老师辛辛苦苦教一年书的五倍。不过那里太贵,以后等你发达了,我再带你去拿她来消遣消遣?
我被他说得蠢蠢欲动。心想,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再说现在毕竟是在异国他乡,通过刚才大卫没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或者什么的,那些洋亲戚的嘴脸已经显山露水了。所以,眼前的这个胖哥们,我得跟他好好处处。于是,我们俩飞快地消灭着我背包里面带来的最后几碗国产方便面。稀里哗啦的吮吸过程里,我还抬头问了一下令狐:“听说美国有的餐厅里,每天24小时,不停地向顾客表演真刀实枪对着干的性交舞?”
他一边吃面一边说,有有有!妈的,他们心情好的时候,还搞幸运大抽奖,中奖者可以上台跟那些金毛母兽们一饱淫欲。不过她们对咱们亚洲人,好象不感兴趣。可能这也算是种族歧视之一吧。
那天吃完面条,我们俩就打的直奔令狐所说的那家餐馆。途中,令狐特地嘱咐我,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因为那里的爱滋病毒,比电脑里面的技术炸弹更令人头疼。
进得那家餐馆,果真一如令狐所说。里面吃饭的几乎全是年轻男性。我还见到不少中国老乡,尽管一个也不认识,但他们互相之间说话的口音,使得我恍然之间,如同身在国内的某家进步餐馆一样。
我们刚进去,就看见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非洲少女,赤身裸体地从一群欢呼者密集的手臂上滚过。几个我国青年也忍不住冲了上去,拼命伸出他们的手,迫不及待地想抚摩抚摩别国女性的裸体。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并未得逞。那个姿势淫荡,身材灵巧的非洲小女孩就那么轻轻一闪,就钻到了一块幕布的后面去了。非洲少女消失之后,餐厅里的灯光忽然一下就暗了下来。接着,台下开始响起不满的口哨,有个胆大的我国青年,甚至怒骂了狡猾的美国佬一句:“操你们家妈妈!”,但没人理他。
令狐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我们俩在一张空桌前坐下。
就在令狐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