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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中国改革年代的政治斗争 作者:杨继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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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大跃进”的失败,1959年到1960年,全国各地饿死人以千万计,1961年还在继续饿死人。面对严峻的形势,1961年8月23日至9月16日,中共中央在庐山召开工作会议,讨论对策。在这期间毛泽东为江青拍摄的一张照片提了一首诗: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还写了“赠李进同志”,李进是江青的别名。这首诗表现了毛泽东当时的心情,也表现了毛泽东和江青的亲密政治关系。
  建国以后毛泽东处理的不少重大政治事件,都有江青参与。
  1950年3月到5月,电影《清宫秘史》在北京放映。江青看了以后,认为“这是一部卖国主义的片子”。江青向毛泽东谈了自己的看法,得到了毛泽东的支持。但是,当时的中共中央宣传部长陆定一、副部长周扬等不同意江青的看法。没有掀起批判。但事隔16年以后的“文革”中,毛泽东还重提这件事。并因刘少奇当年反对批判《清宫秘史》,而成为刘少奇“卖国主义”的一条罪证。
  1951年,江青看了电影《武训传》,它认为这部电影“有严重问题”。而社会上认为这部电影不错,《大众电影》杂志还把这部电影列为1950年10部最佳国产片之一。这次又是毛泽东支持了江青。毛泽东还亲自为《人民日报》撰写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在文化界掀起了一场政治运动。
  1954年,山东大学校刊《文史哲》上发表了李希凡、蓝翎的文章《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它》,批评了北京大学教授、著名红学家俞平伯的《红楼梦简论》。江青发现了两位年轻人的文章,就送给毛泽东看。毛泽东看后认为不错,他让江青出面,令《人民日报》转载。但是,当时的中宣部副部长周扬没有在《人民日报》上转载,理由是“党报不是自由争论的场所,”最后达成妥协,在《文艺报》上转载。这使毛泽东大为震怒,他写了一封措辞十分激烈的信,从而开展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运动。
  建国以后,江青一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第一露面是1962年9月29日。这天下午,毛泽东接见印尼总统苏加诺和夫人。江青以毛泽东夫人的身分出现。9月30日的《人民日报》一版头条刊出的接见照片上,毛泽东同苏加诺夫人握手,站在二人中间的江青在微笑。据说江青和毛泽东结婚时,政治局提出了一个限制条件:20年内,江青不得以毛泽东主席夫人的名义参加政治活动。如果这个说法是真实的话,这次露面是一次重要突破。不过,这时已经过了24年了,政治局的限制期限已过。江青公开步入政治,是在1966年2月,林彪元帅委托它起草《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据说,这不是林彪的本意,而是毛泽东的安排。在这之前三四年,她搞过现代京剧“样板戏”,开始插手文化工作。江青插手文化工作是得到毛泽东的首肯的。六十年代,毛泽东对中国的文化工作很不满意,私下提出了不少尖锐的批评。江青在文艺界这些活动是和毛泽东的这些看法合拍的。事后人们才知道,《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是文化大革命的重要准备。也就是说,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意图,江青是比别人较早了解的。不仅了解,而且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早地参与了文化大革命的工作。例如,拉开文化大革命序幕的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是江青组织人写成的。江青先在北京找人批判《海瑞罢官》,没有得到支持(据说是找李希凡写,李找一个藉口推脱了),再到上海找张春桥(张曾写了一篇受到毛泽东称赞的文章:《论资产阶级法权》),张指定《解放日报》编辑姚文元按江青的意图写成。毛泽东在政治上对江青的信任还表现在一封信上。1966年7月8日,毛泽东在武汉给江青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信是这样写的:江青:6月29日的信收到。你还是照魏(文伯)、陈(丕显)的意见,在那里(上海)住一会儿为好。我本月有两次外宾接见,见后行止再告诉你。自6月15日离开武林(杭州)以后,在西方的一个山洞里(韶山滴水洞)住了十几天,消息不大灵通。28日来到白云黄鹤的地方(武汉)已有10天了。每天看材料,都是很有兴味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我的朋友的讲话(注:指林彪1966年5月18日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么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不行了。在重大问题上,违心地同意别人,在我一生还是第一次。这叫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吧。晋朝人阮籍反对刘邦,他从洛阳走到成都。叹道:世无英雄,致使竖子成名。鲁迅曾对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和鲁迅的心是相通的。我喜欢他那样的坦率。他说:解剖自己,往往难于解剖别人。在跌了几跤之后,我亦往往如此。可是同志们往往不信。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时曾经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见神气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总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变成这样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义,在我身上有些虎气,是为主,也有些猴气,是为次。我曾举了后汉人李固写给黄琼信中的几句话:(山+尧)(山+尧)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之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后两句,正是指我。我曾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讲过这两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今年四月杭州会议我表示对于朋友的那样提法的不同意见,可有什么用呢?我到北京五月会议上还是那样讲,报刊上讲得更凶,简直吹得神乎其神。这半年,我只好上梁山了。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就在20世纪60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事物总是要走向反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物质不灭,不过粉碎吧了。全世界三百多个党,大多数的党不信马列主义了,马克思、列宁也被人们打得粉碎了,何况我们呢?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这个问题我同你讲过多次,你还记得吧,四月在上海还讲过。以上写的,颇有点接近黑话。有些反党分子,不正是这样说的吗?但他们是要整个打倒我们的党和我本人,我则只说对我起的作用,觉得有一些提法不妥当。这是我跟黑帮的区别。此事现在还不能公开,整个左派和广大群众都是那样说的,公开说泼了他们的冷水,帮助了右派。
  而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还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尔后还有多次扫除。所以我这些近乎黑话的话,现在不能公开。什么时候能公开也说不定,因为左派和广大群众是不欢迎我这样说的。也许我死后的一个什么时机,右派当权之时,由他们来公开吧。他们会利用我的这种讲法,去企图永远高举黑旗的。但是这样一做,他们就要倒霉了。中国从1911年皇帝被打倒以后,反动派当权决不能长久的。最长的不过20年(蒋介石)。人民一造反,他们就倒了。蒋介石利用了孙中山对他的信任,又开了一个黄埔学校,收罗了一大批反动派,由此起家。他一反共,几乎整个地主资产阶级都拥护他,那时共产党又没有经验,所以他高兴地暂时得了。但这20年他从来没有统一过。国共两党的战争,国民党和各派军阀之间的战争,中日战争,最后是四年大内战。他就滚到一群海岛上去了。中国如果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为代表90%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那时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于一时,左派则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次认真的演习。有些地区(例如北京市)根深蒂固,一朝覆亡。有些机关(例如北大、清华)盘根错节,顷刻瓦解。凡是右派越嚣张的地方,他们失败就越惨,左派就越起劲。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演习,左派、右派和动摇不定的中间派,都会得到各自的教训。
  结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中曲折的。还是这两句老话。
  久不通信,一写就很长,下次再谈吧。
  毛泽东1966年7月8日从这封信可以看出,毛泽东对不是中央领导人的江青谈论如此重大的问题,可见毛泽东在政治上对江青何等信任。我们当时听传达时,在座的人都有这种感觉。毛泽东在这封信中对形势作如此严重的估计,是“打倒一切”的认识基础。也是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动机。到21世纪,有资料说,这封信是康生、张春桥、江青等人在林彪摔死后假造的。假造这封信的目的是想说明毛泽东对林彪早有察觉,以证明毛泽东的“英明、伟大、洞察一切”。即使如此,在毛泽东健在的时候,他们假造这封信,毛泽东默认了,也说明毛泽东对江青的信任和放纵。江青走上政治舞台,从一名普通党员,变成身兼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的要职的“中央首长”,不能没有毛泽东的默许甚至支持。
  在1966年以后,一些中央领导人,争先恐后地对江青进行过分的赞扬,除了林彪、陈伯达、康生等人以外,周恩来也参加了过分赞扬江青的行列。1968年3月20日,北京工人体育场举行了一次十万人的大会。周恩来在会上说:在抗日战争初期,江青同志到了延安,成为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密的战友、勤恳的学生。它确实是紧跟毛主席的着作和思想……所以,我们要向江青同志学习,向江青同志致敬!我们要誓死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誓死保卫江青同志。……
  对自己妻子如此没有分寸的赞扬,毛泽东没有制止,实际是纵容了。为什么中央高层领导人这时突然争先恐后地“大树特树”江青呢?这中间恐怕有不为人知的背景。这个背景一定是毛泽东有什么意思,这些高层领导人心领神会了,才掀起了赞美江青的“大合唱”。江青很充分地利用了毛泽东和它的这一特殊关系。不管在什么公开场合,它总是用它那很尖的嗓音,高声对听众说:“我代表伟大领袖毛主席向你们问好……”“我代表伟大领袖毛主席来看望你们……”直到在若干年后对它公审时,它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是毛主席的狗,他叫我咬谁我就咬谁!”咬谁呢?咬那些毛泽东认定的“反党分子”、“牛鬼蛇神”。当然,它也要乘机咬它自己的仇人,咬妨碍它夺取权力的人。在毛泽东晚年,毛泽东也担心江青利用和他的特殊关系,干出不得体的事。因此,他申明:“它不代表我,它代表它自己。”毛泽东对江青过于专权也很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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