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年代的政治斗争 作者:杨继绳-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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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对面的胡乔木震惊了:“你说什么?说中央不正派?”周扬愤怒了:“你们这样不正派!”胡乔木瞪大了眼睛,面对周扬,声色俱厉地说:“你这是反中央!”周扬说:“你不要戴帽子!我是反你胡乔木这个具体的中央委员!”胡乔木大声说:“你这是反中央政治局!”周扬说:“我只是反对你这个具体的政治局委员!”双方剑拨弩张。出现了党内会议中少见的情况。坐在胡乔木对面的秦川只好打圆场:“你们都是我的老上级老领导,还是团结起来坐下说吧!”胡木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接过秦川的话茬说:“是啊,我和周扬早年在上海就在一起工作了。”他冷静下来后问周扬:“告诉你不要发表,你为什么还要发表?”周扬说:“你来我家时没有说过不让发表,你只是说异化部分要联系实际,加强一下,修改以后发表。我没法修改。既然大会都讲了,讲话稿也印发了,报纸为什么不可以发表?”胡乔木坚持说,不听招呼擅自发表是错误的。周扬坚持他从来没的听到过不让发表。
二人相持不下。旁边一位插话说:“我们当时做了记录。对照记录稿,乔木同志说过不让发表。”《邓力群自述――十二个春秋》中写的是,胡乔木不让周扬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让他修改后在《哲学研究》上发表。周扬说没有听到这句话。
周扬再次为自己辩护:“乔木说异化问题要联系实际。”申明他没有听说过不让发表。
贺敬之说:“我相信中宣部的记录是真实的。我也相信周扬同志不会说假话。”贺敬之骑墙的插话使会场一时沉寂。邓力群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周扬同志,希望你认真学习小平同志在中顾委成立时的讲话,不要干预中宣部的工作!”周扬是中宣部的顾问。
会上,只有王若水作了轻言细语的申辩:“报告说我写了一本人道主义的书。”他拿起那本书说:“书里收了几十篇文章,其中只有我的一篇。怎么能因为以我的那篇的标题作书名,就说我写了一本书呢?”这次会核对事实的任务没有完成,不欢而散。事后,周扬给胡耀邦、胡乔木、邓力群写了一封信,说中宣部给中央书记处写的报告与事实有出入。他还根据自己的记忆写了一个事实真相的说明。
《邓力群自述――十二个春秋》说:开会把事实核对清楚以后,我们又把给中央书记处的报告作了一点修改。4月20日,把这个报告,连同胡乔木3月10日同周扬的谈话记录,周扬给胡乔木、邓力群的信,秦川和王若水的信和检查再次报送上去。以后就没有了消息。有点“留中不发”的味道。……后来胡耀邦和我讲,学术问题何必搞得那么紧张,各说各的都可以嘛。我就说,周扬的那篇东西不是简单的学术问题,按他说,党要变质,党要走到自己的反,政权也是如此,经济、思想也要走到自己的反,把马克思主讲的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异化搬过来,这不伦不类嘛,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学术问题。胡耀邦一直坚持这是个学术问题,不要搞得那么紧张。事情几个月没有下文。我也只好把它搁在那里。
从邓力群这段话来看,这场冲突实际上已经在胡乔木和胡耀邦之间展开。由于谁也说服不了谁,4月份以后,这场冲突进入了僵持、胶着阶段。但是,这场斗争还没有完。
文艺界充满火药味1983年4月以后,胡乔木为了扞卫意识形态的纯洁性,他暂时放下了“异化”问题,转而从文艺界入手。
4月30日到5月3日,中宣部召开部务扩大会议,胡乔木、邓力群、周扬出席。列席旁听的顾骧记录了这次会的情况。会上不仅批评了《苦恋》,还批评了《在社会档案里》、《离离原上草》、《妙青》、《人啊,人!》、《晚霞消失的时候》、《早晨三十分钟》等一系列作品,指出“资产阶级自由化相当严重”。会上,胡乔木作了语气严厉的发言。他说:我读的文艺作品不多,全局估计不好说。但是,从许多方,从许多人:作家,批评家、读者里了解的情况,说一点看法,我想不会离事实太远。社会主义文艺旗帜在文艺界不是很高了。会上列举的一些材料说明,在社会主义中国,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这么久了,出版的文学作品,社会主义文艺旗帜不是愈举愈高,而是愈举愈低。作家批评家躲开它,躲开社会主义。如果说程度如何估计说不清,但事实是确实存在的。如果对这事实都不注意,我们的革命良心就存在问题。如果认为良心可以安,那么这样的同志的革命良心是值得分析的。已经那么多攻击社会主义制度、攻击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东西,怎能视而不见。不忙作结论,不忙批评?(说这些话时胡乔木提高嗓门,声色俱厉)攻击不限于来自文艺界,但比较起来文艺界突出。……我认为我们文艺界出现了反对社会主义的文章,否定我们的社会主义,否定社会主义事业。认为我们社会主义事业是可怀疑的,是童话。说我们相信童话太多了,六十年是童话,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童话,对这样的论调采取自由主义,慢慢讨论吧,我不赞成这样的态度。我对朱某某讲,四项基本原则要是可以放弃,只有我们解散共产党。但是我们共产党是不会解散的,所以四项原则不能放弃。
他接着说:对过去党的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对反右,十年文化大革命,我赞成少写。如果将过去党的历史上发生过的错误,在文艺作品中表现,也要占百分之五十五,那么,这样也就是党本身的错误了。……张某某这样的作家,把党的错误充分描写,无异是教育青年怀疑共产党。
对毛泽东提出的“双百方针”(注:即“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胡乔木谈了他的看法:我们要坚持一些东西,也要反对一些东西。双百方针是有目的的,不然就同战国时期一样了。双百方针不是独立的,不能认为文艺就是一个双百方针,四项基本原则就不存在了?我们共产党人要想不反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我主观上想不轻易反对一些人,但我参加革命就是要反对一些人。这些人存在么。我们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既然有所坚持,就必然有所反对。对专门散布怀疑社会主义以至反对社会主义的作品不能容忍,不能采取宽容的态度。……有一位知名人士写过一篇大学教育方面的文章,有一句话非常值得我们注意。他要我们大学实行“兼容并包”的方针,继承北大老传统。当年蔡元培提倡“兼容并包”是进步的,但要在今天的大学实行“兼容并包”,就是要在我们的大学里允许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这是历史的倒退。
(顾骧:《晚年周扬》,文汇出版社,2003年,上海,第85页-88页)
1983年8月10日,胡乔木找上海的著名老作家王若望谈话,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胡乔木首先把王若望发表的文章放在思想界和文艺界的大形势之中:“一方面由于你个人的遭遇,使你写了一些文章,说了这样一些话,反映了全国的一股大潮流。不仅是文艺界,还有哲学界。……很多马克思主义者、共产党员,变成了自由主义者,毫不掩饰的自由主义者。还有比这更不好的,从根本上怀疑共产党、社会主义,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也许他自己说他是共产党员。这股思潮经过1981年的批评有所下降。受了批评的有进步,但是没有受批评的却越来越厉害,越走越远。”胡乔木在这里表扬了钱钟书,说王若望没有像钱钟书一样看到现在是一个好时代,王若望所有的文章都没有歌颂这个好时代。胡乔木批评王若望:“你很少读书,发议论不知天高地厚,是非颠倒,你组织上入了党,思想上未入党,你已不像党员了。”“你提倡无为而治(指对思想文化不要行政干预――引者注),如果实行无为而治,共产党就可以解散了,由民盟、民革组阁。”“你又提倡为民请命,为民请命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人到中年》这部片子也没有问题,但是你用这样的煽动性的话一说,你就成了专门制造党与群众对立起来这样作用的人,这是可耻的,还不说是危险的。对你的政治生命也是危险的。”“你的《三步曲》内容可能是真实的。看了你的作品,人们会说,共产党的监狱比国民党、日本的监狱还残酷。”胡乔木的谈话又从批评王若望转而批评文艺界其他人。“茹志娟在文学技巧上进步了,但对生活冷眼旁观。……现在有些作家一味寻找生活中灰色的东西,或者一味模仿西方文艺的技巧。”“《文艺报》对徐迟的批评是正常的,他文章中的错误是很可笑的。我很客观地认为,这样的讨论是正常的,怎么说是围剿呢?”“《晚霞消失的时候》作者是一个青年,宣传宗教思想,贾平凹也宣传宗教思想。还有人宣传存在主义思想。很多出格的东西都放出来了。”胡乔木说:“现在文艺界混乱比之1981年思想战线座谈会时的情况严重得多。”他说:现在要大喝一声,共产党员站出来,不然社会主义文艺就要名存实亡!
1983年8月11日,胡乔木在审查《世界工艺美术展览》时发表讲话说:我们不要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国家就这样子,这不是和平演变吗?专让青年看搂搂抱抱的,或者是武打片子,或是慈禧太后古装片子,不是把青年引向歪路上去吗?我们掌握了国家机器,我们是执政党,对这样的问题都没有办法解决,不是太可耻了吗?
最近文化系统发生的一些非常乌七八糟的事情,不像样子的事情;这些事情是解放以来没有的。有问题的人要检讨,要整风、整党。闹的笑话很多,这方的材料宣传部都有。不能马马虎虎地过去,要研究处理。
还有一些刊物发表了一些真正离经叛道的文章,他们也敢发。……大学教授在刊物上发表的一些出格的文章,教育部要管,要加以追究,要批评。
1983年8月20日,胡乔木给文化部部长朱穆之写了一封信,信文如下:一、文化系统有几位演员表演得很不像样,要适当批评,还应重一些。有奖无惩难以治天下。
二、文物部门外行领导,急功近利,考古界甚为不满。挖掘草率,保管不善。
三、出版方领导太弱,对西方现代派思想横流,负有很大责任。
1983年月27日,胡乔木在《李大维:祖国统一三点建议》材料上批示:建议切中时弊。
对西方文化和西方生活方式的宣传,建议中央加以控制(不是封锁,现在是泛滥成灾)。加强对我国社会主义文艺的宣传(与其让美国文艺传播,不如让苏联社会主义文艺传播。苏联社会主义文艺教育了我们好几代人)。
胡乔木在1983关于文艺的谈话、批示、信件,火药味很浓,在文艺界广泛传达。一些政治敏感的人感到,一场新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新闻界:关于“党性”和“人民性”的斗争胡木一手抓文艺界,另一手抓新闻界。他在新闻界抓的是“党性和人民性问题”,他利用这个问题,批评“不听话”的报人,极力保证党委对新闻工作的绝对领导。
中国共产党执掌政权以后,中国新闻界一直把党性看作最高原则。什么叫党性?理论上的回答是,党性是无产阶级的阶级性的集中表现。对于办报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