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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中国改革年代的政治斗争 作者:杨继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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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出于备战的需要。一旦需要,机械工业、化学工业、电子工业、汽车拖拉机工业很快就可以转为军事工业。毛泽东时代的很多武器装备都是在民用工厂里通过“军工动员”的方式生产的。毛泽东时代的军费不包括“军工动员”的费用。(注:“军工动员”就是用强制命令,向民用工厂下达军事装备的生产任务,要求按时、按质完成,不计成本,民用产品要为“军工动员”产品让路,费用由民用工厂承担。)
  这支强大的军事力量牢牢地掌握在毛泽东手里。在毛泽东帝国,是“党指挥枪”。党指挥抢,不是一项空洞的原则,不仅是靠军官们对党的忠诚,而是靠一系列的制度和手段来保证的。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统率全军。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由党中央主席兼任。军委主席对重大问题有最后决定权。党中央的主要领导人都是中央军委的成员。军队的主要干部都由中央军委任命。各级军队都有党的组织,支部建在连上。军事干部都是同级党委的成员。部队的重大事情都由党委讨论批准。从上到下,党组织无处不在,无处不起领导作用。这些是“党指挥枪”的重要组织保证。同时加强思想政治工作,使每一个战士都知道“党指挥枪”的原则。战士成立“军人委员会”,可以对干部进行监督。此外,毛泽东还采用中国代的监军制,并进行了完善,从而形成了一整套严密的监军办法:一、兵无常帅,帅无常兵。军官调动频繁。这样,上级军官和下军官之间,军官和战士之间,不可能建立深厚的私人关系。这就防止军队变成个别军官的私家军队。在一支军队内部也不可能进行对抗中央的密谋。
  二、带兵的不能调兵,调兵的不能带兵。军长和军长以下的各级带兵的军官,不能自己带领自己的部队移动。作战部队一个营的调动需要中央军委批准。生产经营部队一个团的调动要经过总参谋部批准。另一方面,有调兵权的人,不经批准,不能自己到一个部队里去带兵。调兵权和带兵权分离,使每一支军队只能在划定的驻防范围内活动,不可能进行中央给定以外的军事行动。
  三、不能一个人单独调兵,军队调动由集体决定。中央军委调兵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而是集体研究,集体决定。中央军委主席有最后决定权。
  四、军饷和装备由中央统一供给,军队不能就地筹饷。过去军阀割据,其中一个原因是军阀在自己管辖的地盘里筹饷,他可以在辖地内成为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地盘大,军饷就充足,就可以进一步扩充军队。因此就有军阀间争夺地盘的军阀混战。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饷由总后勤部统一供给,一律“吃皇粮”。
  五、驻军和所在地的地方政权分离。地方行政长官和军事长官分离。在军阀时代,地方军政合一,军事长官就是行政长官。他们既凭借自己军事实力和中央分庭抗礼,又凭借自己的行政职务,对百姓发号施令。毛泽东时代,地方长官没有军事实力,只能听命于中央;军事长官没有行政权力,不能号令百姓。中央对军事长官和行政长官分别控制,并让二者相互监督。这样,地方实行军事割据就无可能。虽然地方党委的主要负责人兼任当地驻军政委、当地驻军主要负责人参加驻地党委,但这只是一种相互沟通,军事工作和地方工作还是泾渭分明。
  六、“双长制”,即同一部队有两个一把手。军长和政委都是一把手。二人平起平坐。两人都对上级党委负责。二人有相互制衡作用。他们很难齐心协力进行谋反。
  七、司、政、后分立,军队里的作战指挥,干部和考核任免、后勤保障分别由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各自负责。三者都服从同级党委领导,同时接受上一级对口部门的业务指导。
  八、强干弱枝。在军队部署上,首都附近的军事力量大于任何一个地区的军事力量。万一个别地方出现问题,中央可以凭借具有压倒优势的首都军事力量讨伐叛逆。驻首都以外的部队(包括军事首长)带一支枪进入首都要经过批准。空、海军的飞机不能飞越首都上空。
  由于军委主席有最后决定权,所以,说是党指挥枪,实际上是军委主席指挥枪,也就是毛泽东指挥枪,说到底还是毛泽东拿着枪来指挥党,再通过党控制全民。军委主席这个职务是中国的权力之柄。谁握住了这个“柄”,谁就有可能保持或改变中国的面貌。
  极其严密的思想控制与党权、政权、军权、经济权高度集中相适应的是舆论高度集中、高度统一,实行“全体一致地喜笑怒骂”。中国共产党取得了政权以后,一方面封锁了来自境外的一切理论和信息,另一方面又全面否定了中国传统的道德标准。政府既垄断了信息,又垄断了真理。中共中央既是权力中心、真理中心,又是信息中心。一切社会科学研究机构,都集中一切智慧,全力论证共产党政权的正确性;一切文化艺术团体,都极尽才华,歌颂中国共产党和它的领袖;一切新闻机构,都夜以继日地发布证实中国共产党英明、正确的新闻。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把树立学生的共产主义世界观当作第一任务。社会科学研究机构、文艺团体、新闻机构、学校,都成了中国共产党垄断思想、垄断精神、垄断舆论的机器,都在时时刻划地塑造着青年人的灵魂。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也为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除了社科、新闻、文艺、教育的强力灌输以外,组织灌输更为有效。中国共产党各级组织都有一批核心人物,核心人物周围又有一批骨干分子,一层控制一层,一层效忠一层。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成百上千次的大小会议,表彰和批评,奖励与惩罚,把青年人的思想引上了单一的轨道。一切与共产党不同的看法,都被消灭在萌芽状态。
  中国共产党来强调抓紧“两杆子”:枪杆子,笔杆子,打天下和治天下都要靠这两杆子。“笔杆子”就是一切舆论工具,抓紧“笔杆子”就是掌握动员资源,就是控制思想。把“笔杆子”和枪杆子并列,可见其对思想控制的重视程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就用共产主义思想作为全国的统一思想,要求全国人民完全地、永远地服从共产主义这个目标。让每个人都知道,为全人类的最高理想的实现,牺牲“小我”、顾全“大我”是必要的,光荣的,高尚的,不愿为“大我”作出牺牲是可耻的。关于社会发展“五个阶段”的学说(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后一个比前一个进步,后一个必然取代前一个,这是不可抗拒的史规律)写进了中小学教科书,实现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个人利益、个人生命在历史规律面前是微不足道的。为此,一方面不让知识分子发表与共产主义不同的言论,另一方面对广大群众强力灌输共产主义。一切舆论工具、一切图书、一切讲坛、一切会议,都灌输共产主义理想,批判与之不同的思想。广大群众,特别是无知青年,只能听到一种声音,只知道一种理论,使他们思想十分“纯洁”,他们的“爱憎”分明而强烈。这些“纯洁”的青年实际是共产主义的“原教旨主义者”,他们又是排斥、打击非共产主义思想的真诚、坚定和强大力量,在政治运动中他们是狂热分子,是制造过激行为的主力军。当时只有两张全国发行的大报,一张是中共中央主办的《人民日报》,另一张就是以知识分子为主要读者对象的《光明日报》。这两张报纸除了风格略有差异以外,指导思想完全一样。各省在省委直接领导下有一张报纸,除了省委审定的地方新闻以外,其它内容和《人民日报》没有不同。各家报纸的社长、总编辑全都是上级党委任命的。发什么,不发什么,全由上级党组织决定。党报的编辑记者要遵守党的宣传纪律。为了避免犯错误,各省报纸的夜班编辑在每晚确定版面时都要打电话和《人民日报》夜班编辑“对表”,以求“版面语言”的一致。在相当多情况下,同一天全国所有的报纸的第一版的稿件、标题、版式几乎完全一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新华社也绝对是中共中央的喉舌。重要稿件虽然选题是上定的,但稿件还要送审,审稿者要考虑的方面虽然很多,但是,是加强还是削弱人们的共产主义信仰,是加强还是削弱人们对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是降低还是提高领导人的威信,是决定稿件能否发表的最为根本的原则。外国的真实情况,工作中的负面情况,不让老百姓知道。老百姓不能收听境外电台的广,除了国家设立强大的干扰电台以外,还以“偷听敌台”的罪名逮捕、判刑。偷听“美国之音”是了不得的罪名。那时老百姓很少有收音机,有收音机也不让有短波。
  当时中国也有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如中国科学院社会科学部(简称“学部”――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前身),但研究的选题、研究的指导思想、研究成果的发表,都由党的官员决定。研究人员不能自由地思考,不能独立地研究,不能对真理进行追根问底的探讨。对官方意见注释、论证、辩护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唯一目标。当时也有一些学术刊物,如《哲学研究》、《经济研究》等,但这些刊物牢牢地控制在党政官员手中,是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宣传工具。
  全国各地图书馆,一切与中共中央意见不一致的书刊都拿下了书架,有的封存,有的销毁。我就读的清华大学图书馆藏书很多,但是,能借到的除了自然科学的书以外,只有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书,其它的书,一本也看不到。当时我们不知道清华大学曾有过陈寅恪、吴宓这样的大师,只是从毛泽东着作中知道了值得我们清华人骄傲的闻一多和朱自清。
  中国的文化艺术被当作革命事业这架大机器上的“齿轮和螺丝钉”。当时的文艺作品绝大部分是歌颂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的。神化领袖、粉饰太平、歌功颂德是文艺工作者的主要任务。如果说报刊从舆论上、社会科学从理论上动员人们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毛泽东的话,那么,文艺则从情感上动员人们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毛泽东。中国的文艺在神化领袖方面起了其它舆论工具无可比拟的作用,中国的文艺是造神文艺。
  毛泽东晚年曾多次以肯定的态度讲到秦始皇“焚书坑儒”,认为秦始皇只坑了几百人,而我们比秦始皇“坑”的要多得多。这是实话实说。所以,新中国建立之初,几乎所有的高知大儒、学者专家都自觉地或被迫地放弃了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没有这样做、并且保全了性命的只有梁漱溟、陈寅恪等极少数人。在1956年到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中,又对思想界进行了整肃,近60万不服从统一思想的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分子”。一场一场针对知识分子的政治斗争,更加强了思想的“统一”。除了一次又一次地思想整肃以外,在经常情况下靠“文化官僚阶层”来保持思想的统一。文化官僚阶层是官方意识形态的掌管者,他们把当权者的政治目标从上到下地贯彻到整个思想文化空间,左右着每一个知识分子的命运。文化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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