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三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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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郎喊了一声:‘起立!’大家赶忙站起来。教室后头那个大人也放下扇子立正站好。
‘敬礼!’老师向大家回个礼,后头那个大人也轻轻行了个礼。低年级的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四年级的孩子们却在原位磨蹭着。唯有三郎跨出脚步向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走去。老师也步下讲台,朝他走去。
‘老师,您辛苦了。’男人恭恭敬敬地向老师行了个礼。
‘三郎很快就会和大家打成一片的。’老师也向他回了个礼。
‘那以后就请老师多多关照了。再见。’
那人再次向老师鞠躬致意之后,对三郎使了个眼色,便绕到玄关前走出去在外面等着。三郎在众目睽睽之下,闪动着一双大眼睛,一声不响地从学生出入口走出去,追上那个男人后,双双穿过操场朝溪涧下流走去。
走出操场时,三郎曾回头观望了一会儿学校与大家,然后再快步追上穿白衣的男人。
‘老师,那个人是高田他爸爸吗?’一郎手里拿着扫帚问老师。
‘是的。’
‘他来这干什么?’
‘上野原入口那一带发现了一种叫辉钼的矿石,他是来负责采矿的。’(译注:矿石是宫泽贤治本身在种山之原发现到的。)
‘上野原口的哪个地方?’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大家去放马时经常走的那条路,靠河下游那个地方。’
‘辉钼有什么用啊?’
‘据说可以和铁制成合金,也可以制药的。’
‘风又三郎是不是也一起挖呢?’嘉助插嘴。
‘不是又三郎,是高田三郎!’佐太郎订正说。
‘就是又三郎!是又三郎!’嘉助涨红了脸,一口咬定说道。
‘嘉助!你既然留下来了,就帮我们扫地吧。’一郎说。
‘我才不干!今天是五年级和六年级值班!’
嘉助说完赶忙冲出教室,一溜烟跑开了。
风,又刮起了。玻璃窗咯嗒咯嗒作响,放着抹布的水桶里也荡起层层黑色的涟漪。
九月二日
第二天,一郎想看看昨天那个孩子今天是否真的会来上课,比平常更早出门去约嘉助。没想到嘉助比一郎更关切这件事,早就吃完早餐,拎着课本包袱等在家门口。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都在那个孩子身上。到学校一看,操场上已有七、八个低年级孩子在玩藏宝游戏,那个孩子还没来。他们想,或许那孩子会像昨天那样又坐在教室内,探头看了一下,教室内空无一人,只有黑板上仍可见昨天打扫时用抹布擦过、干后留下的一道道淡白色条纹。
‘那家伙还没来呢!’一郎说。
‘嗯!’嘉助四处张望着。
一郎踱到单杠底下,双手抓住杠子,单脚跨在杠子上用力爬了上去,再双手交互把身体移动到右手的支架旁,坐在支架上,眺望着昨天又三郎离去的方向。不远处的溪涧,水声潺潺,河面波光粼粼;下游两侧的山上,萱草随着阵阵山风正翻滚着层层白浪。
嘉助站在单杠下,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同一个方向。幸好他们不须花太长时间去等待。因为左方小径,突然出现右臂下夹着灰色书包、小跑着过来的又三郎。
‘来了!’一郎正想对下面的嘉助喊叫时,只见又三郎已绕过河堤,眨眼间就走进校门,高声道了一声‘早!’。
在场的孩子们都回过头来看着又三郎,却没人回应他。
虽然大家都学过早上得向老师道‘早安’,但同学之间却从未互相打过招呼。现在又三郎突然精神抖擞地道出这句话,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连一郎和嘉助也害臊得只能在口中咕哝着,始终道不出一句‘早!’。
倒是又三郎看来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迳自向前走了两三步再停下来,转动着他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环视着整个操场。他似乎在寻找肯跟他玩耍的玩伴。不过,其他人虽不时向他投来好奇的眼光,却依旧各自忙着玩藏宝游戏,没人肯鼓起勇气朝他走近。又三郎有点尴尬地伫立在原地,再次环视了操场一周。接着像要测量操场到底有多宽似地,从校门处开始跨着大步,边数步数边向玄关走去。一郎赶忙从单杠上跳下来,与嘉助并肩站在一起,屏气观望着又三郎的动作。
又三郎走到玄关前,转过身来,歪着头像在算心算的样子。
其他孩子们仍不时好奇地望过来。又三郎有点难为情地倒背着双手,经过老师们的办公室前朝对面的河堤走去。
这时,一阵山风突然吹起,把河堤上的草丛吹得沙沙作响、层层翻滚着。操场中央也扬起一股飞尘,飞到玄关前转了几圈,形成旋涡,接着又形成一只倒立瓶子形状,直升到屋顶。嘉助见状突然高声喊叫起来:
‘没错!那家伙果然是又三郎!每次他做什么动作总会起风!’
‘嗯。’一郎无法确定是真是假,只无言地望着又三郎。又三郎仍自顾自地快步向河堤走去。
这时,老师与平常一样手中拿着一只哨子走出玄关。
‘老师早!’低年级的孩子们一窝蜂拥了上去。
‘小朋友们早!’老师看了一眼操场,道声:‘集合!’并吹起哨子。
大家立刻跑过来,像昨天那样排好队形。又三郎也站到昨天老师指定的位置。老师在迎面的直射阳光下,眯着眼睛依次喊完号令,最后孩子们再自后门鱼贯地走进教室。
‘小朋友们,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正式上课了。课本文具都带齐了吗?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同学,拿出毛笔字帖、砚台、纸,三年级的和四年级的同学,拿出算术课本和笔记本、铅笔,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同学,打开国语课本。’
老师刚说完,教室内就吵成一团。坐在又三郎旁边的四年级的佐太郎,伸手一把抢走三年级的佳代的铅笔。佳代是佐太郎的妹妹。佳代叫着:‘哇!哥你怎么抢人家的铅笔?’
‘这是我的!’佐太郎将铅笔塞进怀里,再双手互相往袖口内一插,就那样双手与胸口整个贴在桌沿上。
佳代站起身走过来,拚命想抢回铅笔:‘哥,哥的铅笔不是前天自己在棚子内弄丢了吗?快还给人家啦!’
可是佐太郎仍像一座螃蟹化石紧贴在桌沿上一动不动,佳代只能撅起嘴,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样子。
又三郎已将国语课本摆在桌上,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兄妹俩,看到佳代双眼落下两串眼泪,便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手中握着的半截铅笔,搁在佐太郎桌上。
佐太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坐正身子问:‘这个要给我?’
又三郎本来有点犹豫,最后打定主意说:‘嗯!’
佐太郎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取出怀中的铅笔放回佳代红通通的小手上。
老师正忙着帮一年级的同学们往砚台注水,嘉助又坐在又三郎前面,所以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坐在最后面的一郎看得一清二楚。
他内心感到很不好受,气得咬牙切齿。
‘三年级的同学,我们再温习一下暑假前学的减法。先算算这道题目。’老师在黑板上写下25-12。三年级的孩子们很认真地各自抄在笔记本上。佳代也把头埋得都快贴在桌子上。
‘四年级的同学算算这道题目。’老师又在黑板上写下17×4。四年级的佐太郎、喜藏、甲助等人都把题目抄下来了。
‘五年级的同学,翻开国语课本第×页,不要出声念念看,碰到不会念的字就抄在笔记本上。’
五年级的孩子们开始默读着课本。
‘一郎,你也把课本翻到第×页默读一下,同样把不会念的字抄下来。’
老师交代完一切后,走下讲台,依次去看一、二年级的毛笔字。又三郎双手捧着课本,埋头专心默读起来,不过始终没有在笔记本上抄下任何一个字。究竟是课本内的字全会读,还是因为把唯一的铅笔给了佐太郎的缘故,这点没人知道。
过一会儿,老师回到讲台,讲解了刚刚给三、四年级的算术计算题,之后又出了新算式。接着把五年级学生抄在笔记本上的字,写在黑板,再注上发音符号与字义。然后说:
‘嘉助,这一段你念念看。’
嘉助开始朗读,中途有两三处卡住,老师都一一念给他听让他朗读完。
又三郎也默默听着。
老师捧着课本细心地听,当嘉助念了十行左右,老师说:‘好,就念到这里。’接着老师继续朗读下去。
这样各年级轮流上完课后,老师又先后让同学们收拾好用具,再站到讲台上说:‘下课。’
‘起立!’一郎在教室最后排喊道。
大家行过礼后,依次走出教室,迳自玩了起来。
第二节课,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音乐课。老师拿出曼陀林,大家跟着琴声唱了五首以前学过的歌。
这些歌又三郎都会唱,跟着大家唱得很起劲。这一节课,时间过得很快。
第三节课,三年级与四年级上国语,五年级与六年级上算术。老师把题目写在黑板,让五年级和六年级同学们演算。不多久,一郎算出答案,瞄了一眼又三郎,只见又三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小小的引火木炭,正在笔记本上算题,字写得很大,木炭在纸张上哗哗作响。
(上野原,实际地名是种山之原)
九月四日 星期日
这天早晨,天空分外晴朗,溪涧流水汩汩有声。
一郎一路上约了嘉助、佐太郎和悦治,一同朝又三郎家走去。
在离学校不远的下流小溪过河上岸后,每人各折了一根柳树条,剥去青绿树皮做成鞭子,一边抽打着一边登上通往上野原的山路。不多久,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
‘又三郎真会到那个泉水边等我们吗?’
‘会吧,又三郎不会说慌的。’
‘热死了,来点风就好了。’
‘真起风了!不知从哪儿吹来的。’
‘大概是又三郎吹来的。’
‘太阳好像有点模糊起来了。’
天空出现几朵白云。四人已爬得相当高了。山谷里的人家,都在眼底下远处,也能看到一郎家的小木屋屋顶闪现着白光。
山路伸进林子里,走了一段,路面变得相当湿漉,四周开始昏暗起来。又走了一段,终于抵达事先约定好的山泉附近。恰好山泉处传来又三郎的呼叫声:
‘喂--!大家都来了吗?’
四人一听赶紧跑了上去。只见又三郎伫立在前方拐角处,紧抿着小嘴望着爬上坡的他们。四人好不容易才来到又三郎面前,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讲不出话来。嘉助更是性急地想把憋在胸膛里的气尽快呼出去,仰面朝天,大口叫着:
‘呼!呼!’
又三郎见状大声笑了起来:
‘我等了好久了。听说今天可能会下雨。’
‘那咱们快走吧,等等,先让我喝口水。’
四人擦完汗,蹲下身不停地掬着从白岩缝中涌出的清凉泉水喝了起来。
‘我家离这儿不远,就在那个山岗上,回去时顺道到我家玩玩吧。’
‘好!我们先到上野原再说。’
一行人正要离去时,泉水突然像是在告知什么前兆似地,哗哗涌出,发出很大声响。四周的树叶也沙沙作响起来。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