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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转型中的中国农村:冲突与平衡-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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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转型中的中国农村:冲突与平衡—党国英

    2004年03月16日 13:04

    王鲁湘:“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里是《大红鹰·世纪大讲堂》,我是王鲁湘,大家好!

    《世纪大讲堂》一直关注中国的农村问题,中国的农村问题现在被学者们概括为“三农”问题,就是农民问题、农业问题和农村问题,而三农问题的核心其实就是农民问题。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从小对社会上的几种职业都有一个称呼,把工人叫工人叔叔,把解放军叫解放军叔叔,而把农民叫农民伯伯,可见农民是一个比工人和军人更为古老的职业,可是现在这个古老的职业在中国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毛泽东曾经说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他还说过,中国革命的症结、出路和希望也都在农村。今天,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的发展与稳定,和中国的农民问题有多大的关联性,我们请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的研究员党国英博士,为我们一一解答。

    党国英简历

    党国英,1957年生于陕北子长县,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经济学博士。先后求学于陕西师范大学政教系、兰州大学经济系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发表过“关于社会稳定的一个理论及其在农村分析中的应用”、“关于社会冲突的一个假说及其实证分析”、“论乡村民主政治的发展”等重要学术论文,出版文集《驻足边缘》、译著《政治经济学的范围与方法》(合译)。发表大量有关中国农村问题的研究报告、评论,并撰写有大量经济学随笔。

    王鲁湘:您好,党先生,请坐。

    我呢出生在中国南方山清水秀的一个小县城,党先生出生在陕北延安子长县瓦窑堡,那也是一个小县城,但是那个地方好像水少。

    党国英:我小时候学游泳的时候在我们河道学会的,后来水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几乎干了。

    王鲁湘:因为党先生的家乡子长县我是去过三次。大家都知道陕北有四宝嘛,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

    党国英:对。

    王鲁湘:他就是在那个炭堆里长大的。我们这个年纪都有过上山下乡的经历,你有过吗?

    党国英:我是1974年冬天高中毕业,到1975年春天我就到农村插队去了,我是城市户口,虽然生活在农村的小镇上。

    王鲁湘:你觉得这段插队的经历和你生活的环境,和你后来从事的研究农村问题、专业有关系吗?

    党国英:应该说有关系。但是我生活在小镇,其实就是不插队我和农民也有接触,我们家有很多农村户口的亲戚,对农村生活比较熟悉,当然插队使我有一个切身的感受,应该是有影响吧。

    王鲁湘:党先生是一位学者,毫无疑问,你看他整个的学历,包括他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一位学者。但是我们经常听到党先生说,对自己提出一个问题,我是学者吗?那么您是学者吗?

    党国英:学者这个词,内容很庞杂,很宽泛,我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学者。但是在有些学者口里边,定义学者的时候,范围比较窄,如果比较窄的范围用来判定我的话,可能不是一个学者,或者不是一个典型的学者。为什么这样说呢?一般人认为,学者在书斋里边做文章,然后写出来的文章一定是引经据典,甚至不向大众说话。有时候甚至有这样一个判断的倾向,如果向大众说话说得多了,那些典型的学者可能把他排除在学者之外。从这个意义上讲的话,那我就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学者。

    王鲁湘:因为现在社会上流行几本关于《中国农村调查》的书,都是具体到某一个县、或者某一个镇、某一个村里头,非常微观的这样一种社会学调查的书。但是党先生可能对中国农村问题的研究更多的是从宏观着眼,所以今天我们要请党先生给我们讲的关于中国农村的冲突与平衡,是一个从宏观角度着眼的课题。

    在党先生讲课之前,我想做一个现场的小小的测验。来自于农村的同学请举手?基本上占到一半。考虑到中国农村孩子上学比中国城市孩子上学要难一些,录取分数线也要苛刻一些,所以从这个比例我们大概可以看出,我们中国还是一个农民大国。

    好,现在有请党国英先生给我们主讲“社会转型中的中国农村:冲突与平衡”。大家欢迎!

    最近这两、三年,中国农村问题引起社会各界很大的关注,我想对农村问题的关注,对农民、农业问题的关注,说到底恐怕是对中国命运的关注。我们恐怕潜在地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中国的农民问题会不会影响到,我们中国向现代化这个方向前进的可持续性的问题,我套用这样一个被大家讲滥的词,叫可持续性。农民的问题会不会中断我们的现代化进程?这个问题我们在思考,我们都感觉到需要做一些事情。我想,我们恐怕要做一些正确的事情,最抽象地说,我们不说具体做什么,首先是要做正确的事情。进一步说,就是要有正确的思考。做农村问题的研究的学者特别多,我自己这若干年做了一些调查,也读了一些书,也有过一些思考,我想把我自己读书、思考、调查的体会概括成这样几个判断,我把这几个判断讲给大家,我们一起可以共同讨论。

    第一个判断,对农民的剥夺是农村社会转型的中心问题。我们现在正处在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时期,这个转型时期有两个相互联系的转变。一个转变是,大部分农民要转变他们的身份,由农民转变成城市的居民,或者由农业从业者转为城市的,工商业领域的劳动力;另一个转变,我们农业产业在整个产业结构当中,由主要的产业部门变为一个比较小的产业部门,我是从产值规模的角度来讲。在这个转变过程当中,我们说它一定有资源和利益的重新分配。从历史的经验看的话,在这个转变过程当中,农民会遭受痛苦,那么遭受什么样的痛苦?为什么遭受痛苦?我们需要回答这个问题。概括地说,在这样一个转变过程当中,我想农民会受到两种排挤,一种排挤,我把它叫做马尔萨斯式的排挤,另一种排挤我把它叫做亚当·斯密式的排挤。

    简短地说,马尔萨斯式的排挤,就是人口增加超过粮食、食物增加的速度。我们当然都知道,马尔萨斯这个说法受到很多的批评,但是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马尔萨斯讲的这个现象是存在的。比如说我们中国在上世纪的三十年代有人统计,我们全国的农户平均每个人的土地数量是三亩左右。人口增加得很多,土地没有增加,三亩左右的土地,不足以使一个人,一个农户过比较好的生活。在考虑到土地占有的实际上的不平等,有些农户拥有的土地会更少,这样一些农户就有可能被排挤,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丧失土地,因为他们依赖那样一个很小规模的土地,没有办法生活。这种因为人口增加,对农民的排挤我们把它叫成马尔萨斯式的排挤。我不是说马尔萨斯的看法适用于一切历史时期,但是在一定的时期它这个现象是存在的。

    那么亚当·斯式的排挤是什么意思呢?是说社会经济专业化,分工的规模扩大,农业作为传统产业,它吸纳劳动力的能力会下降,其它产业在扩张,需要农业劳动力转移到它们那样一些领域,这个过程当中也产生对农民的排挤。比如说我自己读书发现,纺织业的进步对农业劳动力的排挤有很大的影响。纺织业进步以后,使布匹价格特别低,所以一部分农村妇女就不需要织布了。

    王鲁湘:就是传统的“天仙配”里头的男耕女织的状态就瓦解了。

    党国英:我小时候见过我们家乡妇女的织布,织布的效率非常低,有了洋布,我们叫它洋布,洋布一出来以后,有些地方的妇女就不织布了,妇女不织布,妇女下地,男子就可能做其它事情。农田的工作其实妇女是可以做。现在我们叫农村是“三八六一九九部队”,就是说妇女、儿童、老人。这样一个劳动力的状态在那儿搞生产活动,我们粮食还有相当大的供应能力,说明什么呢?说明离开一部分男劳动力,就这样一些妇女、儿童、老人也可以产出粮食来。那么这种排挤也产生一个问题,就是说大量的过剩的男劳动力就转移到其它领域,这是两种排挤。那么如果说社会权利关系是平衡的,或者是公正的,这两种排挤可能不会引起大的社会问题,这两种排挤在一切国家的社会转型时都会发生,它是不是会引起很大的问题呢?那不见得。但是一般情况下,在转型时期社会权利关系不是平衡的,或者说不是很公正的。于是这两种排挤,就会带来两种另外的情况,什么情况呢?我们把它叫做对农民的剥夺。

    对农民的剥夺也有两种,一种剥夺我把它叫做市场对农民的剥夺;再一种剥夺,是国家对农民的剥夺。

    市场对农民的剥夺,如果在座的诸位是学经济学的就知道,市场关系排除掉政治上的因素之外,仅仅从市场结构上看的话,它都难以保障权利的平等,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说市场关系当中所存在的信息不对称,就足以使某一方面在交易当中利益受到剥夺,所以我们抽象地说的话是这样的。因为时间关系,不可能具体讲太多。这是市场对农民的剥夺。

    国家对农民的剥夺也是存在的,这个现象我们概括地说的话,国家和农民本来是一种交易,这种交易,农民给国家纳税,然后国家给农民提供公共品,可是在这种交易当中不见得是公正的。我在一些调查当中发现,这种交易在有一些地方,我们看到的(情形)是很不公正的。我们先不说我们中国的现实情况,说1949年之前的情况的话,这个不公正仍然是广泛存在的。

    我们说这是两种剥夺,那么这两种剥夺,关键是哪一种剥夺呢?从中国的历史经验来看的话,关键是国家对农民的剥夺。为什么说两种剥夺中,国家对农民的剥夺更为重要、更为关键?我们在研究问题、思考问题的时候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没有国家对农村生活的深入的介入的话,市场有可能产生公正。我们现在回忆一下,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有一些特别有意思的现象,比如说,曾经有那么几年,就餐者到饭店吃饭的时候,饭店的主人“宰客”,宰谁呢?宰食客。我们还注意到我们在买房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宰客户。我们还注意到,我们社会存在地下钱庄,有一个时期地下钱庄的老板也可能宰借贷者,但是因为有一定程度的竞争,这样一些现象就消失了,或者说宰客的情况变得比较轻了,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也就是说市场竞争在一定的条件下,可能能够解决公正的问题。那么国家一介入市场关系,尤其是我们的官员和商人勾结起来,鼓励经济生活当中的垄断,这个市场就很难保证它的公正了。这是我前面讲的两种排挤伴随着两种剥夺,就可能加剧了我们说的农民的痛苦。

    当然这里有一个问题,有了这种排挤,有了这种剥夺,是不是就一定产生社会危机?我开始说了,我们关心农村的问题,实际上是关心中国的命运,关心我们中国现代化的可持续性的问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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