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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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算他干件好事
她微笑,含羞道:“自那时起,我心里……就有了他……我知门主在先帝时即是从龙功臣,训教我等乃是为保他的江山帝祚,于是我学艺练功比往时更上心几倍,很快就在门里出类拔萃,原以为这样可以常见到他,谁料想……”她幽然而叹,满脸哀怨,“只被派到这里而已……想偷觑他一面也不可得了。”
她的第一志愿是在孟昶身边做暗卫,结果事与愿违被派来作了间谍,难怪她郁闷,“然后呢,他们让你来行刺荣哥你就来了?幸亏是我在地时候,否则……”否则你肯定就被荣哥捉了去呢!
她面有赧色,“原是不想惊扰妹妹,实是周主他平素并不出宫,也就是到你这儿走动些,在宫中毕竟麻烦,而他来你这里是连侍卫也不带的,于是我……本想远远跟在后面,等你回转了,只他一人时,再寻个机会出手,谁想被他喝破行藏……我也不曾料到他的功夫竟然已臻化境,我只叹自己井蛙萤火罢了……”
我无语,我知道她并非是对政治感兴趣的人,什么社稷千秋家国天下,在她心里都抵不上那人的一个注视,何况她性情温柔,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潜质,她之所以犯险做卧底,又来刺杀荣哥,实际只不过是为了那个男人。1 6K小说网…为了一个并不值得她喜欢的男人……
她看我沉默着,大约是以为我在生气,忙拉着我歉然道:“妹妹在怪我吧。我得了命令迟疑了许久,我虽是记得妹妹另有心上人。但周主他似是一颗心都在妹妹身上,让我又有些拿不准……这次实在拖不过,这才……看来是我想岔了,妹妹是在意他的,亏得我学艺不精。不曾得手,否则岂不酿成大错!!”
我摇头道:“姐姐,你说如果你这次得手了,荣哥……不在了,这天下大势会怎样?”
“嗯?”她一愣,“天下大势?会怎样?”
“唉,或许大周会乱,虽然有野心的……”差点把赵XX说出来,“有野心某人暂时羽翼未丰。但自安史之乱后,武将拥兵自重成风,尤其这几十年。兵强马壮者动辄僭号称帝,所以肯定会有别地有野心又相对有势力的人跳出来篡权夺位。这中原么。必然再次陷入动荡!或许这样一来,周边割据政权能得到暂时的太平。但所谓天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以目前地局势,正是分久必合的状况,统一是大势所趋,也符合天下地百姓地愿望,人民受够了政权更迭,割据倾轧,他们需要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地领导,这样他们才能安居乐业恢复生产,抵御北方的契丹和日后崛起地西夏之类。所以即便荣哥不在,这天下却是早晚要归于一统,而以目前孟昶的状况,最终能统一天下的人绝对不是他,也就是说他不过是能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
对于普通百姓,他们真的在乎谁当皇帝吗?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个皇帝姓什么叫什么,他们在乎的是这个人能不能让他们丰衣足食,他们在乎的是实际的生活状况,或者说是看得到的现实利益,别信什么宁死不食周粟之类,普通百姓才不介意那个!他们介意地是身上能否多一件衣,盘中能否多一块肉。
而我听说,孟昶为满足他的穷奢极欲,酷法厚敛于蜀人,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结果导致民怨沸腾呢!如果你这回行刺成功,蜀地人民就要多受些年盘剥蹂躏了,若真如此,蜀国百姓未免太可怜了吧,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闻言幽幽道,“妹妹说的这些道理我不懂,总之我不会再刺杀周主就是,且不说我这微末功夫出手不过是以卵击石,即便只为着妹妹,我也不会再动手啊。”
呃,好象思维方式不一样,不过既然她放弃行刺也算是游说成功了。
夜色渐沉,清凉如水,我躺进丝被,拉拉她,“姐姐不累么,躺下说话吧。”
她略一迟疑,合衣躺在我身边。
我们靠在一起,看着头顶地帐子,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
相视苦笑,我叹:“如雪姐,我想了,你当初没被孟昶看中未尝不是件好事,若是你被那色鬼收入后宫,无非也就是他众多女人中地一员,和几千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你真地愿意吗?也许只是每月发香粉钱时才能见他一面,那有什么意思啊!而且被圈在那个大牢笼里哪都不能去,根本就是锦衣玉食的囚徒!还要时刻提防后宫其他女人暗算,为争宠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一帮女人为抢一个男人斗得头破血流打得死去活来,而这男地还随时可能弃你若敝屣……”看一眼她越发沉郁的表情,赶紧安慰道:“倒还不如现在,你一身好功夫,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便是仗剑江湖游历天下也胜于做那笼子里的金丝雀啊!说不定真爱就在下一个转角处等着你呢!”
屋里忽然寂静一片。
她闭目不语,长长的睫毛无助地垂着,落下淡淡的哀怨,沉默如此之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她已经进入梦乡,忽然耳畔响起她的幽幽叹息,这一声叹息极低极缓,象一颗石子投入波心,于是忧伤就在人的心底无声无息的荡漾开了,她低弱的声音带了些哽咽,“若是没他……住在我心里,我苟活于世……却又为甚么呢……”
泪水洇湿了我肩头的衣衫。
南柯一梦般的黎明,空荡荡的翠衾玉枕,兀自染了她的飘渺淡香。
螺钿芙蓉漆盒。淡粉色地膏体,闻起来有极清雅的香气;
白玉莲纹盒,凝脂样的柔润白色膏体。无香;
青白釉圆瓷盒,淡碧色膏体。皮肤触到略有一点清凉之意。
我趴在桌上,指尖在这三个东西上划过,举棋不定。
背后响起脚步声,难为他想得周到,为了不吓到我有意放重了脚步。我不动,只懒懒道:“你来啦。”
他在我旁边坐下,把桌上三只小盒拿起仔细查看,又把漆盒和瓷盒里地药膏分别拈一点闻闻,到底还是拿起之前他送过来的玉盒,挑一些号称是大内御制地疤痕膏,拉过我的手臂,撩开衣袖给我涂上。
轻笑,就知道会这样。
“其实人家今天很想试试小弥做的那种呢。还有如雪姐拿来的那个,闻着香,看着美。和她的人一样,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他不说话。上马提刀下马握剑地大手小心控制着力度。沾了药膏的手指从我刚愈合的伤口上划过,动作极柔缓。生怕弄疼了我。
我伏在另一臂上,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道:“荣哥哥……”
“嗯。”
“荣哥哥
“嗯?”
“……随便叫一下。”
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看我一眼,凤目中漾过一抹暖意,手不停,继续给我上药。
门上琉璃珠帘被风拨弄着,发出细碎的轻响,我半闭着眼,听着那些清脆的撞击,只觉象浸在清凉的山泉里,暑热退散,幽谧宜人。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一会他停了动作,我收回手臂,端详着那涂满了药膏的伤口,感慨道:“刚愈合地伤口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啊,也不知这些药是不是管用,没准以后会留下更丑怪的伤疤呢……嗯,要提早做准备,要是万一留下疤我就去刺个纹身,你们叫刺黥吧,我前些时候在《酉阳杂俎》上看到刺黥的章节,太幽默了,”微笑,“有个恶少在胳膊上刺字,左臂刺生不怕京兆尹,右臂刺死不畏阎罗王,于是京兆尹就把他杖毙去见阎罗王了有个人背上刺了天王像,自称得了天王神力,常在朔望之日焚香袒坐,让他地妻儿对着他后背上的天王像顶礼叩拜!我看他不如纹在胸前,这样别人给他磕头时他还能看到,估计更有满足感……”忽冒出一个念头……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
脸埋在臂弯里,几乎笑岔了气。
“我出一钱银子,告诉我你此刻想甚么。”
“咦!!你学会了!”我抬头看他,惊笑,“不过你是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小气,我要一两银子自己先笑倒,“我在想你地臣子朝拜你时,基本上都是对着你地正面吧……哈哈哈哈
半天没听到他的动静,我略平复了呼吸,抬头看他,他一双墨眸中流波暗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我有无刺黥,你还不知道么……”
“诶??我怎么知道!”
他挑起嘴角,悠然道:“当日,有人酒后吐了我地袍服……那时不就被她看去了……”
窗外,一丛栀子花开得正好。
天空真蓝啊,有燕子飞过呢
我状态不好时喜欢吃莲蓉酥。
他只含笑看着我,并不接我凌乱的话题。
不知何时,我的手已被他覆在掌心……
熏风溜走了么,珠帘的脆声轻唱也不再响起……
“对了!荣哥哥我有个问题要请教!问别人实在不好意思!”
“嗯。”
“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如雪姐会武功?”很好很强大的话题啊!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你的功夫……和她相差太多……所以……”
“那我也该能看出她是会武的啊,比如走路什么地,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她的门派训练暗探自有一套法子。她处心积虑隐藏功夫,平素刻意放重脚步,再者女子行动本就轻盈些。若是男子么,就明显多了。”
“哦
又是脉脉无言。
不过……他的表情。他地眼神……
“诶,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现在这样子,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建议你别瞒我,省得以后让我知道了不高兴哦!”
他一笑。缓缓道:“她……今日离京……”
“啊!!!你怎么不早说!!!”太过分了!!居然我问才告诉我!!
跳身站起,待冲出门去还是停住,抓住安坐不动地他急追问道:“什么时候走的?!出的哪个门?!……只她一人吗?!”
他欣慰笑道:“总算没象上回那般热血上头……”
“姐,”小弥大声道:“当真是这条路么?咱们出来这许久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呢!”
“应该没错吧,哼,要不是这条路……我回去就找荣哥算帐!不过你的骑术……”忍不住笑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比我骑术还不如的人呢!很好,很有满足感啊
“这、这种粗鄙地技艺……我才不屑于练……啊!!姐姐你看!!”小弥马鞭前指,我极目远眺。只见官道尽处一白两青三个人影!
快马加鞭赶上去,那个白衣背影渐渐清晰,心忽然疾跳起来。是她没错!
那三人避让在道旁,看着是要让我们先过去。那两个青衣人一左一右立在她两侧。很戒备的样子……
驰到近前,翻身下马。我拖长声音嗔道:“如雪姐太过分啦!离开京城居然都不跟我说啊!害得我还要自己追来,真是的
颜如雪从刚才就满脸惊愕,愣愣看着我道:“妹妹,你……你怎来的……”忽然目光向旁边两人扫扫,“来此作甚!速速回转!”
我无视她对我打眼色,笑着拉住她:“我来送你啊,前面不就是长亭么,呀,这两位美女姐姐是你的朋友吧?”缰绳扔给小弥,含笑施礼,“有劳二位关照我姐姐啦呕,我亏心死了,这两位,看着都年纪不轻,一个满脸横肉,一副凶相,一个尖窄脑门,面带刻薄,典型的就是宝玉说的“鱼眼珠子”,叫她们美女,我亏心啊
那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对我略一点头,算是还礼,只是她两人的手却一直没离开腰间佩剑呢……
我拉着颜如雪缓步而行,“姐姐你真是的,游玩不带我去也罢了,居然说都不说一声,还要我巴巴地追来相送,起码让我送到长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