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5-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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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璇忍不住哭道:“额娘,可是我疼,我好疼!”
玉妍眼里含了一丝狠意,死死顶着永璇不让他倒下来,发狠道:“再疼你也忍一忍。永璇!你的哥哥已经失宠了,永瑆还小,你若撑不住,额娘和李朝母族就真的没指望了!咱们再走走,再走走!”
玉妍推着永璇,一点一点往前走,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单薄的身影在春日迟迟里看来格外凄凉。
日色渐渐地黯淡下去,被花影染成浅浅的微红,如懿起身笑道:“天有些凉了,咱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未落,横刺里一只灰色的动物猛窜了出来,一时狂吠不己。如懿吃了一惊,忻嫔早已躲到了如懿身后,惊慌道:“哪里来的狗!快来人赶走!快!快!”
宫人们乱作一团,赶紧去驱赶。如懿定睛看去,那是一只脏乎乎的巴儿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毛色都失了原本的雪白干净,脏得差点辨不出本来的样子。那狗的眼睛血红血红的,没命价地乱窜,狂躁不己。
如懿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只怕伤着孩子,又怕伤着有孕的忻嫔,立时喝道:“赶紧赶走它!”
那狗却像是不怕人似的,窜得更快了,任凭宫人们呼喝,却扑不住它。突然一个跳跃,它便绕道假山石上,向着忻嫔扑来。忻嫔哪里来得及躲闪,腿一软便坐在了石凳上,害怕得尖叫不己。那狗却不理会她,从她肩膀上跳下,直扑向永璂,偏偏永璂没见过狗,大概觉得好玩,站在原地拍着手又跳又笑。
如懿吓得心惊胆战,忙喝道:“永璂!那狗好脏,玩不得的!”
永璂愣了愣,停住了要上前的脚步。更年幼的璟兕看着众人忙乱不己,突然笑着扑了过来,呀呀道:“好玩!好玩!”
那是一身灼灼红色的苏绣衣裙,满满绣着麒麟绣球的花样,连衣角那绣着缠枝宝相花,那花边都用金线细细掠过,在阳光下如细细碎碎的金波荡漾,夺目而娇艳。那是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各宫嫔妃送来的礼物中的一件。庆嫔裁衣,晋嫔做的针线,才捧出这么簇锦似的华衣,特特送给璟兕的。
这样如石榴花般夺目的衣裙,瞬间吸引了那癫狂的狗。那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乎是没有犹疑地发疯一样扑向了璟兕。
根本来不及去救,只听见幼儿惊惶凄惨的哭叫声,狗的狂吠声,宫人们的惊呼,还有如懿自己不知如何从喉咙中发出的凄厉的尖叫。只见血花如那艳红的衣衫一般飞溅开来,如懿几乎晕了过去!
也不过是一瞬,就有宫人抢身上去救璟兕。旋即,有更多的宫人涌上去,拿着棍子或石头,或是折下树枝,一切触手可及的工具,手忙脚乱地驱赶那条疯狗!
忻嫔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凄惶而无助地指着地上喊:“血!好多血!”
是璟兕发疯般的哭喊后又晕厥过去之后身体上沁出的血,还是忻嫔的裙上蜿蜒而下的如红河般的血水。
如懿直冲上去,抱起昏厥过去的璟兕,浑然不觉泪水沾了满面,无助地狂喊:“太医!太医呢?”
璟兕的伤势很严重。
也许是被璟兕的红衣吸引,也许是璟兕皮肉娇嫩,那狗疯狂之下咬了好几口,处处犬牙交错,皮肉翻起,深可见骨。璟兕己不省人事,如懿看着太医惊慌失措的面容,一颗心像是被辘辘碾着,分明己经碎得满是残渣,在冷风里哆嗦着,却又一遍一遍凌迟般被压碾而过。
皇帝赶来时太医己经团团围住了璟兕,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
而璟兕的小脸惨白,完全人事不知。
皇帝眼看着嬷嬷们用剪子小心翼翼剪开璟兕凌乱残破的衣衫,眼看着太医们一点一点查验伤口、涂抹药粉,听着璟兕昏迷中痛楚的呻吟,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见惯了战事征杀的男人,他的双手居然也在颤抖,眼里也有止不住的泪。
如懿伏在皇帝怀中,被他紧紧地抱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止住彼此身体的颤抖。皇帝拍着如懿的肩:“别怕!别怕!皮肉伤而己,没有伤筋动骨,就是不要紧的!”他下手极重,拍得如懿肩头一阵阵痛,嘴里喃喃道:“我们的璟兕这么可爱,一点点皮外伤,哪怕留了点疤,也不会难看的。我们的璟兕……”
有温热的泪水落在如懿脸颊上,和她的泪混在一起,潸潸而下。此刻,他们的痛心是一样的。他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支撑着彼此。
这时,三宝进来,打了个千儿,语气里已经隐然含了一丝恨意:“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已经带人查明了,那条疯狗……”他咬了咬牙,切齿道,“咬伤公主的疯狗是嘉贵妃娘娘豢养的,叫作‘富贵儿’!”
皇帝的怒意似火星般迸溅:“那条狗呢?立刻打死!”
“回皇上的话,那狗已经死了,有小太监在假山石头缝里发现了尸体,大约是逃跑的时候自己撞死了!”三宝的语气里含着隐忍克制的恨意,“嘉贵妃娘娘此刻就跪在殿外,要向皇上陈情!”
皇帝怒喝道:“连个畜生都看不住,她还敢来!”
皇帝夺门而出,赶来探视的嫔妃们因不得准许,都在庭院中候着,正议论纷纷,看见皇帝出来,忙鞠身行礼,顷刻间安睁了下来。
金玉妍含了几分怯色跪在廊下,似是受足了委屈,却实在不敢言语。她一见了皇帝,如见了靠山一般,急急膝行到皇帝跟前,抱住了他的双腿放声大哭道:“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一直在阿哥所照顾永璇,臣妾也不知‘富贵儿’怎么会突然发疯跑去咬五公主!皇上!臣妾实在是不知啊!您不能怪罪臣妾,臣妾是无辜的啊!”
玉妍嘴上这般哭喊,到底还是害怕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眨落大颗大颗的泪珠。皇帝气得目毗欲裂,伸手便是两个耳光,蹬腿踢开她紧紧抱住的双臂,厉声喝道:“你无辜?那躺在里面的璟兕无辜不无辜?朕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就要被你养的畜生咬得遍体鳞伤!你在宫里豢养这样的奋生,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玉妍满脸凄惶,正要辩白,忽见如懿跟了出来,满脸的恨意再克制不住:“皇上,臣妾安的什么心!臣妾倒要问问皇后娘娘,她安的是什么心?”她凄厉呼号,如同夜袅,“皇后娘娘,这是报应!臣妾的永珹和永璇被人算计了,臣妾无能,不能替他们报仇。如今报应来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该轮到她的孩子了!”她呵呵冷笑,如癫如狂,“老天咧,你长着眼睛,你可终于看见了,替我报了仇呀!”
玉妍还要再喊,皇帝早己怒不可遏,一举将她扇倒在地:“你这个毒妇,还敢污蔑皇后!是你驯养的畜生伤人,你还敢攀扯老天爷!”
三宝忙道:“皇上,奴才问清楚了,人人都说这条疯狗平时很得嘉贵妃喜爱,最听嘉贵妃的话了!”
玉妍倒在地上,衣裙沾染了尘灰,满头珠翠散落一地,鬓发蓬乱,狼狈不甘:“臣妾怎敢污蔑皇后娘娘?皇上细想,若臣妾真要害皇后娘娘的孩子,怎不动十二阿哥,不动五阿哥,而要伤了五公主!”
嬿婉站在廊外,一树海棠衬得她身影纤纤。她满脸都是不忍的泪:“很奇怪么?本来嘛,五公主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啊!”她声声叹息,抹去腮边几滴泪,“真是可怜,五公主这么小的孩子,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颖嫔巴林氏忍不住道:“原来令妃也以为是有人指使的!咱们倒是都想得一样!”她转过脸,望着玉妍幸灾乐祸地一笑。
如懿立在皇帝身后,狠狠剜了玉妍一眼,那眼神如森冷而锋利的剑,恨不能一剑一剑剜出玉妍的肉来,碎成片片。然而她并未动怒,只是将璟兕换下的红衣拎在手中。
海兰扶着如懿,轻声道:“皇上,臣妾听皇后娘娘说起,只是觉得奇怪,听说那条疯狗原本先去招惹的是忻嫔,后又扑向了十二阿哥,可最后为何咬的却是五公主?实在奇怪!”
如懿俯下身,哀婉恳求道:“皇上,臣妾想来想去,那条疯狗本来可能伤害的是忻嫔或者十二阿哥,至于为何突然咬伤了五公主,大约和这件衣衫有关!”她的语气如碰撞的碎冰,生生敲着耳膜,“臣妾记得,这件衣衫是庆嫔裁制,晋嫔绣成的!”
庆嫔陆缨络和晋嫔富察氏本站在人群中,听得此言,吓得慌忙跪了下来,连连摆手道:“皇上,衣衫是臣妾们的心意,但并未想谋害五公主啊!”
皇帝早已气昏了头,如何肯听她们分辩,当下吩咐道:“李玉,拖她们出去各掌嘴三十,罚俸一年,不许再出现在联的跟前!”
李玉答应了一声,正要拖了庆嫔与晋嫔出去,如懿挽住皇帝的手,轻声道:“皇上,事情尚未查清,咱们先别用刑。”她眼圈一红,勉强忍住泪,“璟兕己经这样了,若伤及无辜,只怕也伤了璟兕的福祉。”
庆嫔与晋嫔如逢大赦:“多谢皇后娘娘!”
皇帝极力镇静下来,沉声道:“那就让庆嫔和晋嫔先去宝华殿跪着,替五公主祈求平安。”他揽住如懿,温声安慰;“别怕!别怕!有那么多太医在,璟兕会没事的!”
庭院中寂寂疏落,嫔妃们乌压压跪了一地,鸦雀无声。唯有风簌簌吹过,恍若冰冷的叹息,偶尔有花拂落于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好像生命凋落时无声的叹惋。
这样的安静让人生了几分害怕。如懿惶惑地依在皇帝身边,脑海中空白一片。直到一个小宫女急急奔近,才打破这惊俱的无声。
却是伺候忻嫔的贴身侍女阿宝,她慌不择路,扑倒在皇帝跟前,哭着求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忻嫔小主受了惊吓见了红,陪着的太医说,小主胎气惊动,怕是要早产了!”
皇帝的手明显一搐,额上青筋暴起,瞪着狼狈不堪的玉妍道:“瞧你做的这些好事!”他急忙问阿宝:“忻嫔如何了?接生嬷嬷去了么?”
阿宝哭道:“嬷嬷们已经去了!可是小主的情况很不好,小主一直喊疼,出了好多好多血,一直喊着皇上!”
神思的间隙,如懿想起忻嫔受惊时裙上蜿蜒如注的鲜血,心下也不由得生出一抹担忧。她平静了气息,低声道:“璟兕有臣妾,可是忻嫔只有皇上。”她的手指缓缓离开他温热的掌心,“皇嗣要紧,皇上去看一看吧。”
海兰忙欠身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在这里陪着皇后娘娘!”
皇帝点头:“李玉,带嘉贵妃回启祥宫,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她再陪着几位阿哥!”
玉妍还要呼号,李玉使一个眼色,两个小太监上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拉了出去。
皇帝匆匆离去,如懿只觉得疲惫不堪,挥一挥手向嫔妃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纯贵妃绿筠站在最前头,满脸焦灼:皇后娘娘照料五公主辛苦,臣妾心内不安,愿意随侍。”
绿筠资历颇深,她如此一言,嫔妃们连声道:“臣妾等心内不安,愿愈随侍,照料公主。”
如懿温然道:“你们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她逐一吩咐,“纯贵妃,你久在宫中,本宫照顾公主,宫中琐事都交由你打理。颖嫔,皇上急着去看顾忻嫔,怕是担心,你去陪着皇上吧。”颖嫔一喜,却不敢笑,忙忙谢恩转身去了。
海兰轻声提醒:“嘉贵妃被禁足,那么水璇和永瑆还在阿哥所。”
可不是,若此时永璇和永瑆再出什么事,旁人必定以为是她报复嘉贵妃,如何还说得清!如懿感念海兰的细心,便向老实人婉茵道:“嘉贵妃禁足,八阿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