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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时间足够你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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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仍在写东西,一直在写。她并不知道他在写什麽。 
  “你好,教授。” 
  “你好。朱丽.布兰塔吉聂特小姐。”他喜欢叫她的全名。 
  “教授,我想跟你谈一谈。” 
  “你说吧。我听著呢。”他并没有停手。 
  “你能看著我,听我说吗?” 
  “啊。等我写完这一段好吗。请先坐一会。” 
  他的笑容很和蔼,让她没办法反对。 
  “好的。” 
  朱丽便坐到小茶桌旁的椅子上。她喝了几口茶。茶很热,这使她感觉很舒服。 
  茶桌挨著书架。那上面的书都很古老。朱丽慢慢地读著书本的名字。在书架最下方贴近地面的一层,她发现了几幅画。朱丽拿起了最上层的一幅。 
  画面不大,七、八寸见方,桃花心木的画框已经很旧了。这是一幅肖像画,画中是一位身著十九世纪服装的青年男子。 
  朱丽把画翻过来,看背面的签名──康思太布尔。 
  “这是真迹吗,教授?” 
  “是的。” 
  “我不知道康思太布尔还画过肖像画。” 
  “哦。他画过的。” 
  “这个人是谁?”她指著画中人。 
  “哪个人?” 
  “这位很英俊漂亮的青年。” 
  “他是很久以前的人。” 
  朱丽没有继续问下去。赫利教授的回答在逻辑上完全正确,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她继续看著手中那幅画。 
  康思太布尔的肖像画画得很好,非常写实,带有他风景画中恬淡平静的风格。画中男子身形匀称,生有一头金发,肤色健康。从五官特征看是典型的昂格鲁-萨克森人。青年的服侍简单而高雅,左手上有一枚结婚戒指,右手则握著手套,黑色的衣服与背景的黑色融为一体。 
  朱丽从头脑里搜索著历史资料。 
  看服装这是个上层社会的人。比如他浆洗得干净硬挺的衬领,昂贵的丝绸领巾。这个人似乎曾经受过苦,看他虽然年轻,额头已经有了皱纹。不过看他的眼睛,却又觉得处於幸福之中。 
  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美丽的淡蓝色眼睛。弧度弯曲的恰到好处。目光望著远方。 
  朱丽越是认真地看这画中人,越觉得自己曾经见过他。也许他是当时显赫的贵族,也许是十几年後重要的政治家,也足是富庶的商人。  不论怎样,他是个上层人物。 
  他是谁呢? 
  朱丽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好了。布兰塔吉聂特小姐。你要和我谈什麽?” 
  爱德华.赫利教授写完了那段文字,转身冲朱丽说。阳光正从他身後的窗子射入,给他笼罩上一层灿烂的光辉。 
  “啊……” 
  朱丽正抬头看他,光线照得她只得眯上眼睛,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面前站著的正是那画中人。 
  “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不,没什麽,阳光太刺眼了。” 
  她用手遮著光。赫利教授关心地看著她。他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虽然有些皱纹,那仍是美丽的眼睛。 
  朱丽低头看看画像,又抬头看看眼前的人。她的动作引起了教授的注意。 
  “有什麽问题吗?” 
  “你们好像。你和这画像上的人好像。” 
  “他是我的祖先,”赫利笑著伸手,“别看了,把画像给我。” 
  朱丽觉得有什麽东西在闪光。 
  戒指。 
  她的心猛然间突突地跳起来。她一下抓住教授的左手。 
  “小姐!”他低声说。 
  “请原谅我!教授。请让我看一下你的戒指。”她能感到赫利的手在往回缩,但她下定决心,一点也不放松。 
  “求求你,教授。” 
  “布兰塔吉聂特小姐……” 
  他轻声叹息。 
  朱丽抓住这机会,把赫利的手和画像中人物的手放到一起。 
  两枚戒指完全一样。 
  “哦!天呐!”她不由自主的叫著,然後腾地站了起来。 
  “爱德华.赫利教授,你是谁?” 
  对於她激烈的反应,他只是淡淡一笑。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爱德华.赫利教授,伦敦大学的讲师。” 
  “可是,这幅画、这戒指……” 
  赫利轻轻拍著她的肩,让她平静下来。同时拿走了她手中的画。 
  “他是我的祖先。这戒指也是家传的。” 
  “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他把画像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这时,他听见朱丽在身後说。 
  “看著那画像,就像看到了年轻的你。那种感觉非常、非常自然。” 
  “感觉并不总是对的。” 
  “不,教授。在我只有2岁的时候,我母亲跟另一个男人走了,我只有她年轻时的照片。仅凭那几张照片,我想象她会长成什麽样子。20年後,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她来。有些东西,是时间也改变不了的。” 
  “别这麽说,小姐。时间会改变一切。对了,你刚才不是要和我谈话吗?” 
  “是的,教授。但现在我忘了。” 

  临近中午时,朱丽离开了赫利教授家。 
  她刚一走出书房,赫利便把刚才放画像的抽屉上了锁。 
  而朱丽,也没有回到她的住处。她直奔伦敦大学而去。 
  在校园里,经人介绍,她找到了历史教授斯金德。他是爱德华.赫利教授在被确诊为精神病前的最後一位学生。 
  斯金德三十出头,又高又瘦,穿著一身松垮垮的休闲装。他的脸也和身材一样削瘦,带著笨重的黑框眼镜,头上的黑发卷得跟羊毛似的。总是一副笑嘻嘻的神态。 
  “你想跟我了解赫利教授?”他问。 
  “是的。你是他教的最後一个学生,我想知道他在被确诊为抑郁症之前是什麽样子的。” 
  “这个嘛……其实……” 
  “怎麽了?” 
  “其实我觉得赫利教授就一直没有正常过。” 
  “哦?为什麽这麽说?” 
  “我跟教授学习的时间很长,从研究生到博士生。我一向都认为他是一个怪人。” 
  “比如?” 
  “比如他对於历史细节掌握的准确性超乎想象。一个历史学者知道某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新鲜,知道这年的社会状况也不新鲜。但赫利教授却知道这一年流行什麽音乐,什麽样的鞋子,还有鞋子上的花纹,马车的轮轴是怎麽安装的,王室的地毯是由哪个商人经销的,那时女人脸上的粉有多厚,等等。” 
  “这说明他知识渊博。” 
  “给我的感觉,”他说,“就好像他在那个时代生活过一样。” 
  “你这样想。” 
  “对,还有一件事。赫利教授曾经无意间说起他亲眼见过赫伯特.阿斯奎斯就任首相。” 
  “哦!那是1908年!” 
  “没错!”斯金德眨了眨眼,“够奇怪的吧。” 
  “所以就说他是精神病?根据这些话?” 
  “那次是因为发现了一批古物,赫利教授没日没夜地研究,结果病倒了。我们把他送进医院。” 
  “他闹著要出院,一定是这样。”朱丽笑著说。 
  “对极了,他刚恢复一点又跑回去研究,又病倒了。你知道吗?他那时疯狂极了。我们就找了心理医生,诊断是妄想型的抑郁症。就是说因为太沈迷於历史研究,结果把自己当成了历史人物。” 
  朱丽和斯金德谈了很久。临走时,她忽然问。 
  “你见过赫利教授家有一幅康思太布尔的肖像画吗?” 
  “康思太布尔?肖像画?没有。没见过。怎麽了?” 
  “没什麽。我也只是听说。” 

  朱丽回到她租住的公寓时,房东夫妇正在准备下午茶。他们邀请她一起享用。 
  朱丽一边吃著松饼,一边观察著房东夫妇。 
  他们互相看著,眼神中充满温柔和爱慕。 
  她羡慕他们。他们不知道地球是这麽大,人生是这麽短促。他们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存在,有头上这一小块天空便满足了。 
  而她自己,她想要的很多,件件都想要,但双手却是空的。她羡慕他们。 
  房东夫妇的小女儿正坐在电视前看彼得.潘的电影,声音很吵。朱丽也被吸引住了。 
  彼得在飞,穿著树叶编成的衣服。他永远不会长大,他永远带著满口的乳牙。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她心头一颤。 
  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她想到了爱德华.赫利。 
  为什麽我们要把他看作精神病人呢?假如他真的生活过很长的时间,那麽斯金德所说的和那幅画像就都成了最自然的事情。 
  这想法一旦在她的头脑里萌芽,便急不可待地生长起来。 
  赫利教授对历史的熟悉也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我们是通过书本和图画来了解历史,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历史,而他用的是自己的眼睛。 
  那他活了多久?三百年?五百年? 
  朱丽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时间。时间。时间。 
  她害怕时间,之所以她想要的那麽多,归根到底是因为时间如离弦的箭般一去不回,不可逆转。它意味著不稳定和变迁,它所指向的是世界末日。 
  但就在她身边,有一个人,在他身上时间的脚步异常缓慢,在他身上时间统治万物的强大力量似乎被打破了。那是对时间的反抗。 
  下午茶结束时,朱丽对自己默默发了一个誓:她要知道他的秘密。 

 引子! (3) 

  “赫利教授,你给我说说赫伯特.阿斯奎斯行吗?”朱丽问正在写文章的爱德华.赫利。 
  “他是英王爱德华七世的首相,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努力,英国避开了战争威胁。”他头也不抬的回答。 
  “阿斯奎斯首相就职时是什麽样子呢?” 
  “当时他……”赫利忽然意识到了什麽。 
  “你去看看他的传记吧,我这里有一本很不错的。” 
  “我想听你说。” 
  “我说得再好,也不如他同时代的人写的书好。” 
  “你说的是最准确的。” 
  “布兰塔吉聂特小姐?”他终於抬起头。 
  “我见过斯金德了。”她说。同时盯著他的脸。 
  “斯金德?我的学生、现在已经是历史教授了。” 
  “正是他。他告诉我说,你曾经题到亲眼见过阿斯奎斯首相在议会宣誓就职。” 
  “那是1908年,不可能的。我想我是说错了。” 
  “我还查了你的资料。发现你45岁之前的都含糊不清。” 
  “小姐!”他的语气里带著责备。 
  “请原谅我,教授。我太想知道你的经历了。” 
  “知道它作什麽?又没什麽大不了的。” 
  “不。不。没什麽大不了的?你渊博的知识。‘像是在历史上生活过一样’,斯金德这麽说。这没什麽特别的?那幅康思太布尔的画像、你手上的戒指,这都没什麽特别的?你、你曾经看到过一切,对吗?” 
  “不!”他颤抖著,“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我很快就会死去。因为时间流逝,凡是活著的都要死。但你不一样,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接近世界最终的力量。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还可以活六十年。这并不短。”他说。 
  “那也不过是一瞬间而以。” 
  “一瞬间也是很美的。至少你存在过。” 
  她站起来。她想到自己不应该这麽被动,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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