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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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对这结果十分满意,他时不时会去看看他的弟弟,来满足一下虚荣心。
讲到这里,有必要描述一下弗朗索瓦、以前的阿朗松公爵、现在的安茹公爵:他像他的两个成年的哥哥一样,本应该是削瘦而漂亮的,但是很不幸,弗朗索瓦小时候得过天花,这彻底毁了他的容貌,让他变得很难看。外形上的自卑加上身为三王子的不受重视,使得他形成了阴沉而狡猾的性格,对任何人都没有友谊,随时随地可以把朋友当成敌人,把敌人当成朋友。
亨利和我见到他时,他正为了与吉兹公爵联手的失败而愤懑不已。
“今天天气不错,我亲爱的弟弟。”
弗朗索瓦坐在靠窗的椅子里,看着他逃不出去的外部世界。听到亨利的声音,他转过头瞥了我们一眼。他的眼中有因为追逐权利而生的仇恨,还有面对他那漂亮的哥哥从心底生出的更深、更危险的仇恨。
“是的,哥哥,天气不错。”他回答。
“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不出去走走啊?对了,你还没有被允许出去,真不幸啊,弗朗索瓦。”亨利故意刺激他。
“陛下,您来这儿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嘲笑我,侮辱我吗?”他突然看我一眼,“而且还是在外人目前。”
“外人?”亨利装作不解,“这里哪有外人。”
“除了陛下和我之外的那个人是谁!”
“哦,他是我的侍卫官赫利伯爵,你认识的。”亨利微笑起来。而弗朗索瓦气的脸都歪了。
“陛下!您是在存心羞辱一位亲王!”
这个虚张声势的家伙,我在心里想。亨利也露出了一点厌恶情绪,但转瞬间他就摆出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他这种善于随机应变,掩饰内心不快的本例,是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只听他又说道:
“我亲爱的弟弟,请不要这么想。我来看你,是为了还给你自由。”
“自由?”
“对。你和吉兹联手,但现在你们都已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国之主。这一点,如果你过去不明白的话,那么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
弗朗索瓦什么都没说。
亨利的脸色变了。
“那好!既然你愿意呆在这房间里,反正你已经住了很久了,对你非常合适,那你就继续住下去吧!”
亨利转身走出房间,我也跟了出去。
弗朗索瓦没有向亨利低头,这固然是因为他身为亲王的骄傲,却也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出现能让他低头的理由。这件事过去一个月后,弗朗索瓦的态度突然变了,他开始承认亨利的地位,甚至开始说好话。我觉得这家伙肯定又和什么人搭上了关系。
“小心他又在搞阴谋。”
“他什么时候不搞阴谋了,我才会奇怪,”亨利说,“放了他吧,看看他能搞出些什么明堂来。吉兹走了,是不是要和新教徒联合?”
亨利的预言应验了,弗朗索瓦和新教徒结盟。但现在国王是神圣同盟的领袖,他派并攻打新教地区,一举拿下了拉夏里戴和布鲁瓦日布,这下新教徒也遭受了重大打击。
1577年,天主教同盟和新教缔结和约。亨利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新教徒的自由和权利被限制在几个城市之内,而天主教同盟也被解散。这样,他利用双方互相打击,使王权得到加强。
在我刚认识亨利时,他还只是个盲目狂热的天主教徒,处处受到王太后的影响制约。但经过这几年的政治斗争,亨利变得聪明而狡猾,他既不倾向天主教派,也不倾向新教派,王权的利益是他唯一的行事准则,而为了它,亨利可以不择手段。
法国的局势开始趋于稳定。这种情况维持了几年,但亨利一直没有孩子,那些窥伺王位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1583年。我到巴黎十一年了,和以前一样,那个所有我身边的人必然要面对的问题,这次摆到了亨利面前。
十一年了,我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四岁。
“你为什么不会老呢,赫利?”终于有一天,亨利问我。他三十二岁了,虽然他依然很漂亮,但已不再是那个会让我心头一动的脆弱的、可怜的孩子了。
“你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亨利,这些秘密影响到我的生命。”
“既然会影响到你的生命,就应该让这些秘密变成我的秘密。” 他那乌黑发亮的眼睛热切地看着我。
“不。”我摇头,“那太危险。”
“危险?我是国王。我不怕,能有什么危险。”
“那不是进监狱的危险,也不是生命的危险。那是你看到天堂就在眼前,却永远都触不到的危险;那是一旦真的拥有才会发现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的危险;心灵的危险。”
“但我想知道,告诉我吧。我什么都不怕!”
于是我贴近他的耳朵,说出了那几个字。
亨利惊呆了,半天,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说:
“你一定见过很多人吧。”
“是的。”
“也爱过很多人?”
“我爱过很多人,也有过很多朋友。”
“那我呢?你会把我忘了吧。”
“不,不会。”我搂住他。
不是我把他忘了,是他飘离了这个世界,而我又走不出这个世界。是他飘离了我。在天空下、大地上留不下一点痕迹,在任何人心留不下一点痕迹。就像我们不远处花园池塘的水面,到处是满满的,一滴水落进,另一滴水离开,水面却哪都不缺,也没有少了谁,一滴水也不缺。
这年底,弗朗索瓦患上重病,健康愈加恶化,精神委靡不振。王太后非常担心。这个家庭的孩子似乎命都不长,法兰西斯二世十六岁,查理九世二十四岁就死了。弗朗索瓦的情况也很不妙。
亨利偶尔会去看望他病重的弟弟,但他也会在暗地里说:
“他病了也好,不用担心他会搞阴谋诡计了。”
冬天就这样惨淡地过去了。1584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弗朗索瓦的病情突然恶化,生命垂危,王太后一直守在她儿子身边,但她的另一个儿子亨利,却对此无动于衷。
“是啊,他是我的弟弟,一生都在仇恨我,阴谋推翻我。我现在不过是行使一下小小的报复的权利。”
亨利用说笑掩盖了心中的怒火。他的报复心和他的积恨是成正比的,越是恨,就越想报复,越想报复,也就越加恨。
弗朗索瓦又熬了几天。一天夜晚,卫兵慌慌张张通报他死亡的消息。我立刻给亨利披上外衣,陪着他来到弗朗索瓦的房间。
王太后已经在那里了。她跪在地上,握着死者的手。
亨利看到这一幕,眼泪顺着双颊流下来。
我松了口气:毕竟是他的亲人,他还是爱他弟弟的。
但不知怎的,亨利笑了起来,开始是小声的,后来笑声越来越大。这吓坏了在场的人,王太后起身拉住亨利的手,路易斯王后拉着另一只手。
“你怎么了,我的孩子!”王太后惊恐的说,“你怎么了!你在笑!不应该笑,不应该高兴,我的孩子。你的弟弟死了,王室唯一的继承人死了!”
“那又怎么样!”亨利说,“我应该哭泣,是吗?但我不喜欢他。爱我的兄弟,为什么我要爱他?哈哈哈!是不是您在开玩笑!” 他说着说着,苍白的脸上升起了一片兴奋的红晕,“他呢,他爱我吗?您呢,您爱我吗,在权利之外您爱过我吗?除了赫利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人爱过我?不,不,我不爱我的弟弟,我只爱我自己。您听着!我只爱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亨利因为极度亢奋,昏了过去。
“把国王抬回房间。”王太后颤抖着命令。
我于是抱起亨利,路易斯王后命令传唤医生。我们回到了亨利的房间。
好在他只是精神紧张,医生只让他好好睡下,并让我们点燃助眠的香草。
路易斯王后看着了无生气的国王,又看着我。她的蓝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亨利刚才的话刺伤了她。
“难道我不是爱他的吗?难道我不是甘愿站在他和悬崖之间的吗?!”
“陛下……”
“我多么可怜啊!”王后捂着脸冲出房间。
那一夜我一个人守在亨利身边。其他人都在忙着死去的弗朗索瓦那边的事情。我很害怕亨利会像他哥哥查理九世一样最后变成一个神经质的疯子。
五个小时之后,亨利醒了。
“赫利?”
“我在。”我抓住他伸过来的手。
“弗朗索瓦死了?”
“是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都死了,这个家族要完了……”
慢慢地,他向我展开双臂,“爱德华·赫利,你是唯一因为我而爱我的人。”
“还有王后。”
“什么?”
“路易斯王后,她爱你。”
“……已经太晚了。”说完,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亨利,亨利。”我吻他的脸,他的眼泪,“别这样,不要哭。你的灵魂在受苦,但你要知道,还有更多的肯定也在受苦的灵魂。”
“你的灵魂?”
“我的灵魂。”
“它受过很多苦吗?它受的那些苦能和我的相比吗?”
“是的,很多苦。”
“比如说?”
“死亡。”
“天主啊!你死过?!”
“死过。你知道吗?死亡是怎样用它贪得无厌的牙齿在肌肉里,在流动的血管下面,发出咯咯的响声。虽然我活过来了,但死亡的感觉却保留在思想里,腐蚀着思想;在心脏里生长,最后把心脏胀裂。”
“爱德华·赫利,你是真的活着吗?”
我把他白皙的手放到胸口。
“心跳。我感觉到了。你活着!”
“我活着,不会死。那些啃食你灵魂的痛苦,我必须一个不剩地咀嚼并咽下去。”
“你说的对。”亨利说,“我受过再多的苦,有一天也都会忘记——我死的那天。但你不同,可怜的爱德华。”
他吻着他的手和我的胸口。我回给他更灼热的吻和抚摸。
当我们的身体结合,达到最高潮时,卢浮宫响撤弗朗索瓦的丧钟。
第二天我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一睁眼,看到的是亨利的后背。他坐在床上,披着睡衣。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我抬起头,看到王太后,王后,几位大臣。
我的天主!
“陛下……”
我想起来,却被亨利一把按了回去。
“好好躺着,别理他们。”他说。
我只好躺回去,尴尬地听他们谈话。
“陛下,”说话的是王太后,“您不能这么做。”
亨利要做什么?我心里问。
“母亲,规定您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但这决不行。决不能选一个新教徒的王位继承人。”
新教徒?纳瓦拉国王吗?
“但我是国王,继承人由我按照规定指定。”亨利平静地说。
“但您是我的儿子。”王太后说。
“我是您的儿子,您说的对。但法国国王不是您的儿子,法国国王没有兄弟,法国国王没有母亲,法国国王只有臣民。法国国王不需要感情,他有意志;他用不着别人爱他,不过他要别人服从他。”
在亨利选新教领袖纳瓦拉国王亨利·德·波旁为王位继承人的消息公布后,西欧一片大乱。
先是教皇西克斯特五世将纳瓦拉国王革出教门,并宣布剥夺其继承权;接着西班牙国王菲利浦二世,也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女婿,宣布有合法的继承权;吉兹公爵作为国王的堂兄,也不甘落后,加入角逐中来。
经过几番交战,西班牙国王和吉兹公爵联合在一起,重组了天主教同盟,并与新教军队开始了大规模战斗,双方互有胜负。
1589年,吉兹公爵领导的军队公然开始进攻巴黎。
王太后逼迫亨利废除纳瓦拉的继承权。但她哪里知道,现在的亨利已经不是那个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