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墙小红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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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矜持,还瞧了他好几眼,他对她笑,笑得那样好看——
范寒江……
她陷入窒息濒死之前,仍仿佛看到他向她游来……
「红杏?」
一声叫唤,唤回陆红杏飘到好几年前的神智,她凝聚目光,看见范寒江微弯着颀瘦身子与她平视,温暖厚掌已经贴着她的额,以为她又犯烧了。
方才陷在回忆里,回忆好真实,她不自觉屏着息,像那时在池水里一样,她不想死,想多贪求一线生机,所以她不敢呼吸,一直强忍着,等到被范寒江唤醒,她的肺叶才用力吸进一口气。
「唔?」她望去,不见范丁思安的人影,好困惑地眨眨睫,「她人呢?」
「走了。」
「啥时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谁知道你在发什么楞,她骂你也不回嘴,她觉得无趣,便跺脚走了。」一方面当然也是他半斥喝半提醒,范丁思安才发觉她自己的失态。
这一回在饭馆发生的事,不知道又会成为铜鸩城多久的笑柄,范丁思安这种重面子的人,哪敢再多留。
「我没注意听她在骂我。」否则她才不会乖乖站着挨骂,一定会回嘴。
让饭馆的客倌伙计看了一出戏,范寒江与陆红杏自然也放弃用膳的念头——谁也不想边吃边听到身后传来无止无尽的谈论及笑话——两人离开饭馆,雪正大着,只见街景雪白一片,范寒江本想等雪停些再走,陆红杏却先一步走入雪景里,在飘飘飞雪里回首对他一笑,范寒江心头一震,心窝似乎让什么给使劲撞击一下,直到瞧见她的小貂帽上逐渐积起落雪,他才赶忙打伞,跟上她。
「你方才想什么想到出神?」明明真正出神的人是他,他却为了掩饰自己莫名的心不在焉而开口询问她。
「想那个吻我的长工。」她口气阑珊。
说到吻,现在想到还是很厌恶。陆红杏觉得自己真亏本,人生头一回被吻,结果竟然一点也不美,更吃亏的是——她都还来不及挥拳打歪长工的嘴,就先被范丁思安的尖嚷声打断。
去亲小进贤的嘴还比较有趣些,小进贤的唇软呼呼的,还有淡淡的奶香味。为了那种讨人厌的吻被扣下通奸罪名,真不值得……
「哦?怀念他?」范寒江以为自己是含着调侃笑意问她,没料到嗓音一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平稳稳,甚至……冷峻。
怀念个头啦!她连他的长相都拼不起来,想什么想呀?!
「他的下场好像也很糟吧?」她那时自顾不暇,好像也一直忘了询问长工的下场。连她都被推到水池里,长工或许……
「被遣出范家罢了。」至于痛打一顿的部分,范寒江就不提了。
「就像我一样嘛。」
那年,她没溺毙,再清醒时,人是躺在床榻上,头痛欲裂,所以范家长辈骂了她什么,她都无法听清楚,只觉得四周吵杂得让她想大声吼叫,要他们全都闭嘴滚出去,直到安静下来后,房里只剩她与范寒江,他淡淡笑着,将那张休书搁放在她手心,缓缓拢扣她的五指,助她将休书握牢,他的一句「去吧,你自由了」,成为她死里逃生后所听进耳里的第一句话,他恭贺似的抚慰声音让她差点放声大哭。
自由了,再也不被束缚,不单单是她的人自由了,连她的心也一样。
她可以放胆去爱任何一个人,谁也无权过问。
「不过,被遣出范家也不一定是坏事。」陆红杏突地补上这句,原先只是微弯的红唇,现在是咧咧开怀地笑。
「是呀,不一定是坏事。」范寒江同意。至少他在她身上,看到好快乐的陆红杏。
而他,也为了想更快乐,努力逃离范家,远远的。
只要不回来,他就可以去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他还是回来了,为了什么,他也不确定,只觉得心上就缠了条线,每当他累了、倦了,那条线就会轻轻扯动着,像在告诉他,回来吧、回来吧……
那种怅然若失的空虚,迫使他回到铜鸩城,在铜鸩城里,应该不会再有令他眷恋脚步的人才对,他是如此确信着。
走在逐年逐月渐渐陌生的街道,在这城里,甚至鲜少人还记得范家仍有他这么一名少爷,任凭他在城里绕上十来圈,也难得能遇到一名故友,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在银鸢城赏到的明月同样清晰,在银鸢城喝到的酒同样香醇,在银鸢城读到的书籍同样丰富,为什么……还回来?
「饭没吃到,只好回红杏坊去讨些点心吃吧,我知道阿山那群家伙这个时辰都躲在书柜后头吃芝麻大饼,我们回去,正好抢一块来对分。」陆红杏拉着他走小巷,在房宅房宅之间熟稔穿梭,确实比从原路回去还要更快,只不过……钻过别人家的竹篱实在也太……
「我们得快一点,不然连颗芝麻渣都抢不到——」
陆红杏的声音好轻快、好雀跃,像树梢吟唱的鸟儿,听得……让人也跟着忍不住开心起来。她正顽皮在笑,像多贪吃多嘴馋的小丫头,他却又知道,抢不抢得到饼一点也不重要,若真想吃,自己掏钱也能吃到撑破肚皮,她只是贪玩,藉以让自己快乐,他甚至要跟着她小跑步才能追上她,不让漫天风雪有机会沾湿她的发、冻凝她的肤。
「哎唷——」陆红杏乐极生悲,毛靴子一滑,差点在雪地上摔得难看,是范寒江丢开了伞,展臂撑住她,然后他要扶她站好时,却跟着摔到积雪堆里,两人无一幸免,还好雪地软,不至于摔疼。
真该庆幸,两人不是在大街上跌跤,否则出的糗会更大。
「地好滑。」陆红杏噗哧笑出来,因为她看到范寒江扑过来抱她时,表情担心得好可爱,现在与她摔成一团,脸上鼻上沾着像糖粉一样的白白雪花,是她极少有机会见到的「范寒江」。
她掏出丝绢替他擦脸,动作显得自然而然。
那丝绢,又软又香,像姑娘家的发丝,是他好熟悉的香味,这股香味,是银鸢城里不可能会有的味道。
范寒江,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脑海仍回回荡荡着他不解的困惑,他自问,也自答,终于在恍恍惚惚的瞬间抓到了一闪而逝、他总是努力回避的答案——
因为,银鸢城里,不会有第二个陆红杏。
「老板娘心情好好,现在开口要求调薪俸,她会点头吧?」小豆子扛着两大迭的重书,将书放在一旁,正准备放上书柜,两眼不止地瞟向那处仿佛正开满粉色小花的柜台,感觉有源源不绝的幸福甜蜜由那里开始蔓延全书坊。
「还说哩,老赵已经去说了,老板娘二话不说,马上调五两!」阿山分门别类将书册摆放整齐,以方便客人租借。
好扼腕,慢了一步!
「春儿只对老板娘说了一句『你和伯父好相配,走在一块像夫妻』,老板娘就升她当书坊的副掌柜!」阿山继续补上话。嗯……这个作者的书是放在「天」字柜的,没嫁人的黄花小姑娘不能看。还有这本和这本是系列,放在一块——
「什么?就凭那个黄毛丫头?!那我也去说老板娘和伯父根本是天生一对!」
「嘿,那句话我说过了。」阿山放完一部分的书,坐在书柜旁的垫脚凳凉凉喝茶,暂且偷闲。反正老板娘现在也无心盯着他们工作勤不勤劳,她的心思全悬在她身旁的伯父身上。
「什么?!那你——」小豆子指着阿山的鼻尖颤抖。
「什么你?!称呼『您』,我现在是第二副掌柜。」阶级比他大上一倍!没要他叫声山爷来过过瘾就已经很够义气了!
「你们竟然耍这种谄媚小人贱招!」可耻!他小豆子瞧不起他们!呜……
「当然是要趁伯父来的这几天谄媚才有成效,等伯父一回去,老板娘才不吃我们这一套!这叫……有媚能谄直须谄,莫待无媚空捶胸!」
「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吧?!」骗他书读得不够多吗?
「管他的,有用就好。」
陆红杏岂会不知道坊里的下人是在逢迎奉承,挑她爱听的伪话在讲,可是她就是听了心花怒放、听了精神抖擞,也不在意下人们阿谀拍马屁。
范寒江暂居在陆红杏府邸这几日,几乎都会陪同着出现在租书坊里,替她处理些杂事。租书坊的生意算相当好,客倌能付钱将书带回家慢慢阅读,也能在店里跷脚看完,书坊还会免费附赠茶果瓜子让客倌消磨时间,所以铺子里需要更大空间来购进更多更多的书籍,还得辟建一方幽静的阅览空间给窝在书铺不走的客人享受沉浸。
范寒江的工作就是为店里的客人添茶水,外加附赠微笑,让好几名平时不常上门租借书籍的小姑娘,这几日倒是书坊一开门,她们就列队在店门外等待,直到深夜书坊关门,她们才依依不舍离开。
租一本书,喝百来杯的茶水,怎么拨算盘精打细算也都划不来。
「寒江,你——」
「叫伯父。」
放纵陆红杏直呼他的名字,是她生辰当日的礼物,现在生辰已过,礼物当然得收回。
「伯、父。」陆红杏咬咬牙,唇儿嘟得半天高。方才他去添茶水那一桌的小姑娘不是甜腻腻喊他一声「范大哥」,他怎么不吩咐那小姑娘也叫他一声「范伯伯」?那小姑娘年龄比她还来得小耶!
范寒江这才满意,给她一个「乖孩子」的宠溺笑脸。「什么事?」
「添茶的工作你别做了,交给老赵,你……你去后头排书!」陆红杏端起老板娘的架势。她不许他再抛头露面,对着其他客人卖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将范寒江藏起来!
「排书是吗?好。」范寒江放下茶壶,一点也不介意如何被奴役,很甘愿地听从陆红杏的命令,到书铺后头去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众姑娘发出惋惜声,陆红杏美眸转狠,一个一个瞪回去。
谁也别想染指她的范寒江!
「还要添茶吗?」老赵接替范寒江的工作,嘴一咧,露出缺了门牙的澄黄破齿,努力想将他那张老皱脸蛋弄得和善亲切,他就不相信范寒江可以,他就不行!
「不、不、不……」众姑娘不管书读了多少页,也不管租来的书全看完了没,当下立刻决定全数归还,并且马上逃离红杏坊。
范寒江到了书铺后头也没闲着,随即让小豆子及阿山逮着,拖到暗处去咬耳朵。
「伯父、伯父……你过来你过来……」阿山也不理会自己年龄比范寒江还虚长几岁,叫人家「伯父」也不害臊。
「何事?」
「老板娘跟你说了吧?」
「说什么?」阿山和小豆子的表情太严肃,让范寒江不得不跟着一块认真。
「说她爱你呀!」
范寒江眼眉一蹙,「胡说什么?!」
「谁胡说了呀?!不会吧?咱们家最最风骚最最勇敢最最大胆的美艳老板娘没跟你告白吗?我还以为她已经直接将自己剥光躺在你的床上等你享用了哩!」以他阿山对老板娘的认识(奇*书*网^。^整*理*提*供),她哪会玩那种害害羞羞的迂回游戏呀?!
「对呀,老板娘瞧你的模样就像饿犬瞧见肉,眼睛都亮了!」小豆子说得煞有其事,努力瞠大眯眯小眼想仿效陆红杏的目光。
「你们不要将红杏说得如此不堪!她是我侄媳妇!」范寒江不自觉越说越加重力道,字字如铁似钢,仿佛他只要语气不够坚定就不足以说服别人及自己。
阿山和小豆子同时愕然结舌,两人搭着彼此的肩,以一种很怪异的眼神轮流打量范寒江。
「喂,阿山,你听到没?他说老板娘是他侄媳妇耶……」
「不会吧,他还把这个挂嘴上呀?老板娘都守寡十几年了耶……」
「而且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