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12李敖语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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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现象,是十足的文化思想上困惑的现象,是我们不得不狠狠打它几个耳刮子的现象。
——古老的中国民族呵!你该选择
守旧分子的食古不化
十多年来,守旧的大雾似乎更浓了,圣贤也有学会了,中医也有学院了,内功也变成“科学”了,张天师也领公费了,轩辕也变成宗教了,但是我们却看不到有哪个知识分子,敢挺身出来说几句“罪言”,用他的笔杆杵一杵老顽固们的驼背,清一清乌烟气的局面;我们只看到那些卫道的英雄们,肃穆趋跄,纷纷跑到孔庙去看秃头小男孩的八佾舞,却不会待在家里,给“孔孟学报”写篇“ 什么叫做‘君子而时中’?”我们“圣之时者”的祖宗若真能复活一次,看到他的“会员”们抱着他的大腿穷啃,——食古不化的穷啃,他真要气得去美国了!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要西化,就优缺点一起要
他们对西洋文化,统统打着一个“买椟还珠”的算盘,他们不知道这种好梦是根本做不成的。在文化移植上,要椟就得要珠,不愿要珠也休想要椟,椟中没珠也不成其为椟,要就得全要,不要也得全要,——因为全世界的“时间空间”有“特殊性”了。在南宋时,我们老大帝国可以行“铜不下海”的禁令,可以跟洋鬼子老死不相往来;到了清初,闭关政策就吃力多了;到了现在,除了死心塌地的买椟买珠外,别无他法了,——人家长进的民族是不允许我们“还君明珠双泪垂”的!
我们面对西方现代文化,就好像面对一个美人,你若想占有她,她的优点和“缺点”就得一块儿占有,这个美人是任性的、不可塑的,她根本不理你这一套农村文化的“忠告”,她即使有“缺点”,即使想在人老珠黄时有所改正,也绝不会用你这一套发了霉的东西。可是有些死命追她的人却不要脸,他们硬说这美人当前就要改正“缺点”,而改正之道,则非东方文明不为功。
我们一方面想要人家的胡瓜、洋葱、番茄、钟表、眼镜、席梦思、预备军官制度;我们另一方面就得忍受梅毒、狐臭、酒吧、车祸、离婚、太保、(不知害臊的)大腿舞和摇滚而来的疯狂。
也许西化的结果会带来不可避免的“流弊”,可是我们总该认清我们的“大目标”是什么,为了怕肚痛,难道就不养孩子吗?为了怕噎着,难道就不吃饭吗?我们的“大目标”是建设现代化的强国,在这个“大目标”下,我们该有“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的决绝与胸襟。“大目标”是安慰我们补偿我们最好的代价。在这个百年大计中如果真有“损失”,也是值得一干的。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对外来文化的抵制
一个民族,在受到外来新奇文明的冲击的时候,都难免产生误会和抵制,即使被一个优势文明冲击的时候,落后文明仍然会有反动和阻力,何况中国民族本在文化上有着历史的基础,产生的反动和阻力,自然也就更大了。
此外,一个重大的心理因素是一个国家的自大狂,自大狂使它产生鄙视“四夷”的成见,自然视四夷之学为小技,自然不肯虚心去衡量评判,更不要谈去虚心学习了。
——祖法和历法
西化中,国粹不会沦亡
他们不相信西方玩意是批发的,但却相信有些“人”有资格来选购,所谓“统治文化”云者,此之谓也!坦白说吧,亿万中国人中,谁也没有资格来定这个取舍“标准”,任何聪明才智之士都不配“制礼作乐”来“规范”这个聪明才智的民族,死去的黄帝周公固然不配,今天的内政部也不配,唯一配做的只是我们小百姓在西方文明猛扑下的自动吸收。而在这自动吸收的过程中,我们固有文化中的“无价之宝”和“国粹”是绝不会“沦亡”的。小姐们的旗袍不就是一个例子吗?这是中西合璧最成功的表演:三围的注重、衣料的纺织、开衩的上移直到“苏茜黄的世界”,哪一点不代表F。S。C。Northrop所希冀的The Meeting of East and West?哪一点不象征“国粹”的“发扬光大”?我们固有文化中如果真有真金,它一定不怕火炼的,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惰性和老不死来卫护它呢?我们青年人大可不必担心“没有了中国”,大可不必怕充分的现代化。我们尽量学,“惰性”、“老不死”和“国粹”早就在背后打了七折八扣了,所以我们很容易流于“仅得其中”的结果,所以我们更有“取法乎上”的必要,以“充分”为目标的必要。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现代化不可靠“祖宗”
返老还童绝不能用老药,使中国现代化也绝不能借助古法。如同你治一种病,绝不能西药中药全吃,专心吃西药足够了,中西合璧反倒糟。现代化的国家和现代化的步骤早摆在那里,我们直接去学就行了,何必麻烦祖宗呢?日本没有孔子,可是何碍于他们的维新?韩国很少国粹,可是何碍于他们的新政?我们当年的藩属都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如果祖宗能救我们,早就把我们救了,不会闹到今天这种惨象了。美国是固有文化固有圣人最少的民族,可是人家是名副其实的强国,而咱们呢?至多可说是历史悠久的古国,四维八德十三经二十五史虽多,可是还得靠人家援助。这不能全怪我们不争气,我们该怪祖宗留给我们太多的“东方文明”:那是一个重担子,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延误了我们现代化的速度。如果我们想轻身妙手地走向现代化,我们不得不在这个重担子下面挂个问号。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西方文化不可选择
在一个优势文化的猛扑下,落后地区是没有办法妄谈选择的,好的固该笑脸迎,“坏”的也要和血吞。它们的“缺点”与“流弊”不是落后地区可以“预防”的,这种难题在理论上似乎杀风景,但在事实上却的确莫奈何!尤其对有过“汉唐雄风”的落后地区,更是如此。在这种优势文化的猛扑下,多少汉家的好儿女,莫不摩拳擦掌,想在西化的大河下做一块中流砥柱,用讨价还价的手法、买椟还珠的努力,挽一挽既倒的狂澜。他们用力之勤,用心之苦,是可以佩服的;但那种不管事实上能否行得通,却硬在理论上炒陈饭的劲儿,却是可怜的!
更可怜的是,当他们都在大做好梦的时候,有人出来说:“梦固然好,可是究竟是梦!”于是他们光火了,于是他们说,这个讨厌的青年人是浮夸的,是“文化太保”。
——“文化太保”谈梅毒
潮流挡不住
魏晋时代大家拒了一阵佛,可是佛教挤进来了;明清时代大家拒了一阵耶,可是耶教钻进来了。狂澜倒下来,凭直觉、凭感情,当然要挽,可是挽了三百多年了,我们失败了多少次?让步了多少次?我们挽的成绩在哪里?最后防线又在哪里?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们两千年来做了些什么?我们喊了两千年“选贤与能”了,可是我们没有研究出来一种合理的投票法;我们喊了两千年“幼有所长”了,可是我们没有一所像样的育幼院;我们喊了两千年“不必藏于己”了,可是我们囤积居奇的奸商比谁都多;我们祭了两千年的孔子,可是孔子的后人却变成了问题儿童与考试专家。这些数不尽的冰冷事实难道还不能使我们醒醒吗?难道我们还要喊口号过日子吗?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文化篇·批中西文化批评中国知识分子——东方文化在没落
东方文化在没落
实际上,我们已朝西化路上走,——虽然走得太慢。试看看高等学术机构:大学中六个学院,理、工、农、医早已没“东方”的影子(园艺系的一点东方庭园的图案与中医学院等等都不足道)!法学院中除了一点政治思想史、一点法制史、一点等因奉此的应用文外,再也找不到国粹或国渣的影儿!文学院算是“东方文化”的逋逃薮,外文与考古系是西化了的,中文、历史、哲学三系则纯是乌烟瘴气,看不到几分新思潮。除了极少数有新头脑的教授外,其他教授只能说是“陈货出清”式的大甩卖!
“东方文化”的瓦解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尽管我们还到处看到四书五经,看到穿西装捧死人牌位的孝子,看到深知“人间羞耻为何物”的法学家,……可是我们不必灰心,我们该知道使人不串假戏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我们还得慢慢来。我们的老祖宗就曾在白天挂“儒家”的羊头而卖“法家”的狗肉,到了晚上,又行“道家”的房中术。我们串假戏的本领是有“传统”的!
最底层的小百姓从曳引机中展开他们的憧憬,最高层的智识分子从学理中展开他们的抱负,很少人肯在故纸堆中钻研他们的“伟业”了!他们看到这些线装书中的老小虫们高谈“义理”或“考据”,他们早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第一流的聪明才智早已不搞这些鬼东西了!工程师学会庆祝五十年,这比史语所五百年、新亚书院五千年还令人高兴!
——敬答吴心柳先生
东方文明瓦解是趋势
串假戏是咱们文明古国的传统,两千年来,哪个帝王不是挂着儒家的羊头而卖法家的狗肉?任何冠冕堂皇的表现只不过是叫叫而已,在优势文明的冲击下,在食色相斫的本性下,我不相信高叫“天理”的人不向“人欲”屈膝。
所以我说,用“统计的观念”与“比例的观念”来看世道人心,我们会发现这些“院(学院、书院、研究院)字号的人物”,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面的一些小虫,老百姓与大官人早就朝西化的路上走了,尽管他们不自觉,尽管他们也要每年祭一次孔,他们的实质与内心深处早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回信给中央研究院的一员
错以“文化”征服别人
关心中国历史文化的人,他们的最大悲剧,也许是不该提倡“文化沙文主义”却拼命提倡;该提倡“民族沙文主义”却又拼命不提倡,结果呢?他们吃力地用不能征服别人的“文化”来征服别人;却不肯轻快地用可以攀亲的“民族”来行认亲计,以达到“我本是你老子”的最佳效果,你说悲哀不悲哀?
所以,在中国的历史上,除了汉朝的娄敬(刘敬)以外,大多对所谓“夷狄”,都误用了“民族”方面驱逐、“文化”方面招降的方法,结果总是没有起色。但是不管有没有起色,中国人反正人人都会说“严夷夏之防”。“防”的结果,甚至清朝晚期派出去的留学生,都明令不准与“洋婆子”通婚!——这就是我所说的“种族”驱逐、“文化”招降主义!
——长城还在动呵!
中国思想史中的“反孔系统”
“反孔系统”的人,并不一定反对孔子本人,而是反对孔子制帽厂里的单行法规。在中国历史上,“反孔系统”极难有什么大作为。即使反, 一也不能彻底,二也不能放肆。所以表现出来的常常是很局部,很不明显。在这个系统里的人物,古代的庄子、汉朝的王充,都是有名的。其他所见的,则多是偶尔一露的反叛倾向,直到民国以后的吴虞,才算集了大成。
——中国思想趋向的一个答案
谈“梅毒”
梅毒的传入中国,在医学史上几乎是一个突变。它在十六世纪的序幕时代进入这个古老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