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古代中国去旅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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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穿了,这只不过是大自然的一种变化现象,可宋人却独具慧眼,从冰花发现了一个神奇的花草、人物世界,这是由于他们用自己的文化修养为冰的自然形态的变化增添了文化韵味。这与整个宋代洋溢着被海内外史家所称的像欧洲“文艺复兴式”的那种天才创造的文化氛围是有直接关系的。
笔者认为,这种不满足于对雪花的六角形状的发现和讴歌,而转为对冰的花纹的升华和创意,是和宋代瓷器新样式的烧造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的:像被尊为国之瑰宝的南宋“官窑盘”,外壁呈稀疏、淡雅的大“开片”,盘里满布叠层重迭的小“开片”,里外大小“开片”,纹络纵横,渗透在青釉中,显得透亮晶莹,好似寒冬凝结的江面河床之上那变幻万千的碎纹冰片……
这种由于冷却时收缩速度不同而烧造出千姿百态冰裂纹的“开片”,竟成了宋代瓷器中崇尚和追求的装饰手法。正如有一陶瓷研究家所说的:中国陶瓷科学美追踪的目标就是四个字:“自然天成”。以素朴无饰像冰花纹似的“开片”,作为美化器表手段,在宋代堂而皇之步入艺术殿室,从而为中国单色瓷器树立了一个典范。
这一创建绝非偶然,尽管现在尚无史料证实,宋代瓷器“开片”的烧造是从宋代的冰花现象获得灵感,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文化现象是有联系的,瓷器“开片”的出现只能从一个大的宋代文化系统去观察,才会找到清楚的答案。
同时冰花现象也告诉我们:美,无处不在,只需你去发现,但这种对美的发现不会陡然而生,必须是要有雄厚的文化修养的根基,还要有合适的浓烈的文化风云的际遇。否则,为什么冰花在宋代之前就有,却没有宋代那样美丽的发现?而在宋代,冰花却广泛被人发现,并且与瓷器烧造上十分相同的冰纹似的“开片”,引发出了独特的美的趣味……
冰灯究竟起于何时?有些人将1962年哈尔滨市一位老太太在冬天往水桶里泼水冻成一个冰砣,当成现今冰灯的开端。后有好事者以《一桶水泼出一个冰雪节》为题,大加宣扬,言之凿凿,似乎中国的冰灯自1962年才有,这位老太太似应享有冰灯的发明权。其实,这是缺乏历史知识之谈。
远的暂且不说,在清代的北京,正月的灯集于前门官府的“六部”,其中以工部的灯为最好,而最好的灯中就有冰灯。夏仁虎《旧京琐记》说这种冰灯,飞走百态,穷极工巧。酒家已用冰灯作“招牌”,如震钧《天咫偶闻》记:
以冰为酒瓮、瓶罂、鼎彞之属,然灯于内,高悬四座,观者叹其绝肖。
特别是黑龙江一地,冰灯制作的技艺已很高超。道光年间在黑龙江为官的西清所作《黑龙江外记》,有冰灯的描述:
镂五六尺冰为寿星灯者,中燃双炬,望之如水晶人,此为难得。
依西清记述,冰灯是在元宵节“城中张灯五夜”时,与其他灯一处供人观赏,村落妇女都坐着车来观灯,“车声彻夜不绝”。这足以表明看冰灯已经成为清代黑龙江人民冬季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冰灯现象,并非黑龙江独有,也可以肯定地说冰灯绝不自清代始。明代《燕都游览志》就记录了灯市上有细剪百彩浇水而成的冰灯。明人唐顺之也有《冰灯诗》可证:“烛花不碍空中影,晕气宜从月里看。”特别是在明代的南方出现了冰灯,徐渭的二首《咏冰灯》七律诗就是明证:
其一
夜堂流影倍生妍,刻挂谁秉冻未阑。
烛晕只疑杯水抱,火齐应落数珠寒。
薄轮逼焰清难觅,满魄生花洞可看。
复道余光能照胆,却令游女怯追欢。
其二
玉枝丛里总称妍,径尺能消几夜阑。
对日水晶谁取火,生花银烛自禁寒。
共燃始觉琉璃避,但持还将雨雹看。
无奈阳和消作日,何人筵上解悲欢。
徐渭为浙江绍兴人,生活在嘉靖中期到万历中期,是在南方度过一生的,按气候的历史常规推算,似不可能看到冰灯。然而,著名气象学家竺可桢经研究确认:公元1470年到1520年间,是中国长江流域和欧洲一样的一个寒冷时期,徐渭恰是生在这个寒冷时期之后,即1521年,也就是说他所在的冬季气候已变得相对温和了。那么,何以在徐渭的《徐文长逸稿》中出现了冰灯诗?很可能是徐渭听前辈在寒冷时期所见所闻的冰灯而写下这两首冰灯诗的。
徐渭的冰灯诗,证实了在明代的南方已有了冰灯的踪影。至清代,冰灯才有了几近今天冰灯雕塑的水平。笔者在查阅清代文献时,从《昭代丛书》中查出傅山所作的十余首《冰灯诗》,更加可以证明这一点。在傅山的笔下,我们发现冰灯的世界是非常可观的:
银海迷离天水光,广寒宫殿斗明妆。
玉壶一点琅幔味先思溲袒鸪Α!
凿得清光照古人,蠹编床上白磷霖。
遗忘对此频能记,不愧前贤雪月贫。
从《冰灯诗》的注释,我们还可获知,当时冰灯的制作是多种多样的,还有“盆景式冰灯”:
藉思得古怪树根,凿为盆盂搭之。村中友人言家藏柳根几块,槐杌无用,正欲烧火,许牵车取之。乃有柬友求枯树根作冰灯座。
值得欣喜的是,傅山认为数首冰灯诗,未能尽冰灯之变,所以又作了一篇《冰赋》,它与“冰灯诗”互相映照,别有一番情趣:
飞蜿蜒之银虯,宜陈之曲之堂兮。照吸露之仙流,沃以白凤之膏兮。……怜凄精之高洁,学匠石之运斤。凿兮积雪,列亭亭之玉人。
从赋中可以看到当时的冰灯雕塑艺术技巧是很高的。《冰灯诗》作者傅山的生活年代是在清初期,再参考记述乾隆史事尤详的西清的《黑龙江外记》来分析,冰灯在清代初中期就已经十分兴盛了。再看傅山《冰灯诗》,他所雕塑冰灯的地点是在山西境内,与西清《黑龙江外记》所述的冰灯遥遥相对,可见清代冰灯雕塑范围是很广阔的。
《冰灯诗》还为人们展示了傅山极其热爱冰灯雕塑的形象。据《冷云斋冰灯诗序》:这位喜欢冰灯的傅山,“生有寒骨,于世热闹事无问”,每到寒冬,则立于汾河冰上,指挥民工凿开出达千亩面积的冰块,来做冰灯。这表明了当时的人们已养成了看冰灯的习惯,至少傅山是这样的:他将冰散陈于天井,待“深夜白来,莹涵窗纸。森森送碎音,轻净疑雪。披衣问之,正月与晋冰斗光耳。静对霜更赠答万状,竟不能为之剖胜负也,赋得冰灯月下看”。
这是一幅多么有意境的“赏冰图”,应该说傅山的《冰灯诗》承明代徐渭冰灯诗余韵,发出了更加动人的吟唱,它和徐渭的冰灯诗一样,可称得上是中国文学中较为罕见之作。因为在笔者的学术视野中,所见古代文人用诗的形式歌咏冰灯,属徐渭的冰灯诗难得,可作为公元1470年到1520年那段寒冷气候的最为形象的鉴证;属傅山冰灯诗数量多,可当作清代冰灯长足进展的反映。更为难得的是,乾隆也有御制的《冰灯联句》诗,他在诗序中说:
片片鲛冰,吐清辉而交璧月;行行龙烛,腾宝焰而灿珠杓。
概括出了清代冰灯的面貌,十分传神。更别致的是,在繁多的清词创作中,有位活动于乾隆、道光年间的方履,还专为冰灯作了首《瑶华词》:
瑶轮破浴,泾映铜华,怎飞来蛾绿。兰膏皑皑,浑来信,短梦琼楼生粟。罗帏对影,又斜逗,寒芝如玉。试问他内热三分,谁咏挂帘银竹。
青蛾镂雪归时,纵逼近黄昏,犹照心曲。明波助怨,应重见,并蒂芙蓉凝馥。东风旧信,漫催得,试灯期促。是碧为借头衔,剪护花轻。
方履的冰灯词,是对明清冰灯诗的一种有益的补充,它显示了一种独特的冰灯审美观念在清代已经成熟,也将长久地保存在古代冰雪文化的宝库中。
后记
收入这个集子里的文章,是在文学与社会生活这一思想认识下陆续写成的,它包括这样几个方面:一、伎艺;二、中外文化交流;三、商业;四、民俗;五、科学技术;六、北方少数民族;七、饮食;八、官僚政治;九、刑法;十、文学艺术。
表面看来,这些方面的问题似多与古典文学研究无大关系,然而它们均是在研究古典文学过程中派生出来的,我的研究使我认为:古典文学是过往的古代社会生活的反映,它应该容纳十分丰富的社会现象和问题;换言之,倘不能够从多视角对古典文学研究进行比照分析,也是很难揭示古典文学的本质的。所以,走出古典文学研究的领域,面向其他学科,并与之交融、渗透、交叉、这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笔者愿意为这样的“打通”而努力。本书的文章,目的就在于此。如《李开先与笑话》,实则探讨相声起源,而相声则是城市文学重要的样式。《迎神赛会》是为研究宋、明两代通俗文学何以兴旺而作的线索追寻。《辽金食俗》则是从另一方面证实辽金少数民族是如何模仿、吸取汉民族先进文化,以此而转于辽金文学与宋文学,其理一致。《“叶子戏”的演变》是为水浒文学的流传找一有力的支持与旁证,而《宋元玩具》则又是宋以来文学中不断出现的社会场景,将有助于对市民文学的认识。《烟火略谈》出于李约瑟先生提示而考据,以此文而证《金瓶梅》中描写烟火之盛不虚……
为了使这些问题逐一在读者面前清晰起来,笔者选择了以图来印证论述的学术问题,配图来自明《三才图会》、清《点石斋画报》、《吴友如画宝》、《金陵古版画》、《中国古代插图精选》、《中国美术全集》(明代卷、清代卷、版画卷、民间年卷)、《清代宫廷绘画》、《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等古代的主要是明清时期的图画,不存在着作权争议问题。为了使拙着增强可读性,笔者除几篇考证文字略为谨严些,其余问题行文均采取散文漫谈方式,但这并不等于这些文章不重学术性,书中文章均经过缜密的思考,史料均经过选择,只不过为了寻求一种可以使人比较容易接受感染的“路数”,将那些经过咀嚼的“原材料”加以变化罢了。
本书再版,系得许多学术同志鼓励,如北京大学赵靖教授等,特别是中华书局李世文编辑的催促,使我能够对自己1999年以前庞杂的学术探讨作一番重新的审视和修润,否则不会有这本中华版的书以新的面貌呈现于读者面前,谨向他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着者2004年8月于黑龙江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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