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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曹禺全集(卷二)-第11部分

小说: 曹禺全集(卷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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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树仁前台警戒很严。
电灯匠我不是说前台,就在这里!他现在在讲演,利用机会,我已经替你预

备一个好东西。(拿出来一件很玲玩的黑圆球,轻轻放在桌上,二人静默中。外面大

鼓掌)
沈树仁什么?(低声)炸弹?
电灯匠小心!爆烈性最大的炸弹。
沈树仁可是大佐,我不会扔炸弹。
电灯匠谁要你动手?想法子,想法子找人。


沈树仁现在?
电灯匠嗯!就是现在!但是我不许你连在里面。想想,想想有什么法子办成

功这件事。我们不露一点嫌疑。
沈树仁那——我只好找杨兴福。
电灯匠靠不住,我不要这种新手。
沈树仁但是现在一时哪里去找?
电灯匠就是要想啊。(外面大欢呼,看表)他快,他的讲演快完了,一会儿就许

到此地来,(时间仓促,他连拍着桌子)你想想,就在这间屋子用。(狞笑)

这个炸弹的威力刚刚好的。
沈树仁(握着拳)然而总得一个人动手啊!
电灯匠(逼近地)你想想,这个炸弹还小,外面可以伪装——
沈树仁(来回走着,额上冒着汗珠)但是总得有个人,有个人才成啊!

[外面大鼓掌声。
电灯匠快,快,他也许快讲完了。看有没有法子利用这里没关系的人?
沈树仁(来回走)让我想想!想想!

[外面又有欢呼声。
电灯匠沈树仁,你是真的跟你太太到香港么?
沈树仁(惶恐)没有,大佐,我没有。
电灯匠猪!(抓住他的衣服)不要骗我!这件事做成功,我们放了你,到香港,

随便你到哪里。
沈树仁(不相信)真——的?
电灯匠自然真的。
沈树仁永远脱离关系?
电灯匠可以,永远——
沈树仁永远!(喘气)永远,(狂热起来)哦,我得办,我得办!

[外面又大鼓掌声。
电灯匠也许,就要完了,快!想。
沈树仁(打着头)我,我是在想呢。

[忽然杨兴福由右门伸头。
杨兴福有,有人来。
[刘瞪眼由通“舞台”门跑进来。电灯匠立刻盖上炸弹,低头看报。
刘瞪眼哟,沈先生,您在这儿,孙将军大概快讲完了。疯子刚才没到这屋子

里来?
沈树仁没,没有。
刘瞪眼谢谢天,我的宝贝炸弹算保住了,(跑到放摔炮的桌子前)你替我看着点,

别叫人乱动。这种假东西碰了水就不响了。
沈树仁知道。
刘瞪眼咦!这是谁?(指电灯匠)
沈树仁他,刚才叫来的一个电灯匠。
刘瞪眼混蛋,你这么迟才来。(啤口唾沫)不要了。(跑到门口)沈先生,鼓,鼓,

别忘了,第三幕是你打鼓。
沈树仁(若有所思)鼓?
刘瞪眼喂,忘了?你打鼓,先生!三遍!我可等你的鼓声抛炸弹!记着打了

鼓才抛炸弹!鼓,炸弹,别再忘了,沈先生。鼓,炸弹!(跑下)


沈树仁(一直看刘瞪眼走出,发愣,喃喃地)鼓!炸弹!炸弹!鼓。
电灯匠你想出来了没有?你们又要演戏了。
沈树仁戏?
电灯匠怎么样?
沈树仁戏?鼓?炸弹?炸弹?(忽然想出来)对了,戏!戏!戏!为什么不是

戏呢?(忽然拿起桌上的炸弹跑到放摔炮的桌上拿出假的炸弹和真的比)
电灯匠小心!
沈树仁(放下炸弹,忽然魔鬼似地大笑起来)我有了,我真的想出来了。
电灯匠你想出来了?
沈树仁嗯,包在我身上,但是你说办成功,我同我太太是可以走的。
电灯匠我保护你们走,只要你做到。
沈树仁如听见响,请你叫太平门旁边的人预备,我怕万一弄不好,我是要躲

的。

(外面又鼓掌欢呼声。
沈树仁快走吧,大佐。也许他们就来了。
电灯匠真没有问题?
沈树仁(拍胸)没有问题。
电灯匠好。(微笑)我信托你,我就在这戏园附近等你成功。(走到门口)那么,

我送你一件东西保护自己。(拿出一支手枪)
沈树仁嗯,谢谢大佐。
电灯匠记着你要守信用,跟我做到!(低声,恶狼地)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狗不听

我的命令逃到香港去了么?现在这个人跟他的老婆,忽然在香港叫

人打死了。
沈树仁(惊吓)都死了?
电灯匠(点点头,阴毒地)嗯,我们就用的是这支手枪。

(电灯匠下。
沈树仁这种禽兽!(忽然)杨兴福,杨兴福!

(杨兴福上。
杨兴福(无神地)沈先生。
沈树仁你都听见了没有?
杨兴福听见了。
沈树仁好,把瞪眼的那三个假的拿一个过来。(自己带上手套)
杨兴福(拿过来)沈先生,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啊。
沈树仁(一把抓过来假炸弹)拿过来!(拿起桌上的炸弹)你看这两个像不像?(杨兴

福不语,沈树仁两手秤衡这两个圆弹的重量,欣喜地)轻重倒是差不多,大小也

还不大离。(抬头望着发痴的杨兴福,大声)我问你这两个像不像?
杨兴福(连忙)像,像!
沈树仁放屁,我看一点也不像,第一个颜色就不像。你拿着这个。(将假的给

他)
杨兴福(拿着)干什么?
沈树仁把上面的纸取下来,跟这个(指真的)包上去。
杨兴福(乞怜地)先生!
沈树仁混蛋,快做!

[外面大欢呼声。


沈树仁快点包好,小心!(把那个假的放在一个角落藏起来)别啰嗦!小心掉了。
杨兴福(一面包着)沈先生,您不是也想跑吗!
沈树仁自然。(帮着他包)哼,祖宗缺德干这个。
杨兴福那么,您还要做这种事干什么?
沈树仁(说不出味道)你不要管!弄好了没有?
杨兴福放在哪里?
沈树仁把它放在那个盒子里。(杨兴福手捧着伪装的炸弹,走到化妆桌左面的道具箱旁,


几乎一脚碰倒,幸亏为沈树仁抢住。杨兴福战战兢兢地把炸弹放在箱内)守着它,小
心别叫旁人碰,什么时候瞪眼来拿,你再走。
杨兴福(放下盒子)沈先生,这不成!我们不能这样做!孙将军是救我们的将
军,我们不能一点良心都没有!

沈树仁(一拳打去)你个鬼!我早料到你有这一手。你不要嚷嚷,这个东西是
你放的,纸是你包上去的。记着你的手指上的指纹已经在纸上面,
盒子上面,洗也是洗不掉的。你现在敢叫,我就立刻证明是你干的
事情。并且记着我刚才说的话!有了一点不是,你的命是小事,你
的女儿我们会要她活不得死不得的。

杨兴福(打了一个寒嗓)嗯嗯。(眼泪流下)
(外面大欢呼鼓掌!喊:“孙将军万岁!”

沈树仁大概是讲完了。(回头向杨兴福)傻站着干什么?坐在旁边,放聪明一点。
[杨兴福坐在桌旁,沈树仁正欲由通后台门下。
[刘瞪眼由通后台左门上。

刘瞪眼(跑着喊)讲完了!鼓!鼓!我的鼓!该第三幕了。喂,沈先生,你别

走!你先拿着鼓糙。
沈树仁(和气地)谢谢瞪眼。(拿着鼓槌)
刘瞪眼你还知道什么时候打么?
沈树仁哦!我当然知道。(由通后台左门下)

[邓疯子与韦明同由通后台右门出。
邓疯子(摇头)奇怪!奇怪!
刘瞪眼(把鼓向后搬)韦明,我们不是请孙将军来参观后台么?
韦明他就来,现在正跟范先生谈话呢。

(刘瞪眼搬鼓由通“舞台”右门下。

(导演与丁明、陈虹由通后台左门下。
导演快!快!二位小姐,扑点粉,第三幕就开幕。
丁明知道,知道。
陈虹他们不都还跟孙将军谈话么?
丁明你就催我们?(二个人只好噘着嘴坐起扑粉)
导演(同时说)沈树仁呢?
杨兴福在台上。
导演韦明你也预备。
丰明知道,我还早。

[导演由通“舞台”门跑下。
韦明邓先生,你在奇怪什么?
邓疯子(走来走去)奇怪,方才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韦明哦,也许汉奸们故意放些谣言。


邓疯子(摇头)不会,不会的,前一点半钟,我在附近看见了那个日本鬼子,
坐着车,我只跟了二三步,这家伙非常机警,立刻觉得后面有人,
三拐两拐就不见了。

韦明反正,今天总算完事,孙将军一会儿就要走的。
邓疯子奇怪,我亲眼看见他们的密今,他们的命令不会不实行的。据我的经
验是不会的。

(瑞姑兴高采烈地由通后台左门上,后面跟了几个演员。
瑞姑爸爸,我今天真见着孙将军了。爸爸,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届兴福瑞姑,你赶快回去。
瑞姑不,我得看,我得等孙将军一直上了车。
杨兴福不,听话,瑞姑,你现在就得回去。
瑞姑你呢?
杨兴福我不能走。
瑞姑那我更不回去了。
杨兴福孩子,你听我的话的——
韦明嘘!孙将军来了。

[大家起立,孙将军由通“舞台”左门上,后随许多演员、职员,大家一致鼓掌。孙将军
很有成严,穿军服,面呈褐红色,非常健壮,约有四十几岁,左手有弹伤,架在板上。双
目炯炯有神,声音沉重,但笑起来很和蔼,甚至有些憨气。他的智慧藏在一片真朴里,使
人觉得非常可亲。

孙将军(笑着点头)很好,很好,诸位今天很辛苦的。
范乃正这就是我们的化妆室,乱七八糟的。
夏玛莉(插进一句)出后台总得先过这里。(不自然的尖笑,把纸烟盒拿出来)孙将军,

你不抽根纸烟?

孙将军(不舒服地看了夏玛莉一眼)谢谢,我不会。(转过头来向范乃正)范先生,我
回头请你转告诸位同志,这次募寒衣运动,这样大成功都是诸位努
力的结果,我们全体将士都是很感谢的。

夏玛莉(走向前)孙将军,您太客气了,您这是——(韦明把她拉下来,夏玛莉噘着
嘴,只好不说)

范乃正(看夏玛莉,夏玛莉只好不响)我们很惭愧,我们尽的力很少,请孙将军转
告前方的弟兄们,请他们放心在前线打仗,我们后方的民众必定尽
力顾到前线他们的饱暖和后方他们家人的生活。

孙将军好,我谢谢你们。(与范乃正握手)
[导演由通后台的门跑上。

导演快!(在突起短道上)第三幕的演员们预备。(大家对他“嘘”一声,他忽瞥见
孙将军,走到台中鞠躬)哦,孙将军,对不起。(低声向演员们)预备,前面
第三幕的戏已经开幕了。(导演又由通“舞台”门下)

丁明孙将军,我听说您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就又要回前线去。
孙将军谢谢,你说我的胳膊?谢谢你,差不多可以说完全好了。
陈虹报纸上说您身上还有四颗子弹没有取出来。
孙将军(笑着坐下,放下帽子)哦,这是神话,军人自然应该不怕死,不过这个

传说也有点过分。
韦明您明天一定就要走?
孙将军(爽直地)自然,一个军人伤好了,就应当立刻回前线去。


范乃正我们明天再来欢送您。
孙将军不必了,今天不是已经送过了么?今天你们诸位演的戏我很喜欢。
(忽然后台的鼓恶兆似的响起来。孙将军回头望一下。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位新闻记者举
着照相机走到孙将军的面前。

新闻记者孙将军,我是时事通讯社的记者,对不起,我请您允许我给您照一
张像。(孙将军点点头)请在这儿照吧。(孙将军与许多人向右后墙移,新闻记者
正在对光。夏玛莉挤上前去,与孙将军并列,鼓愈打愈响)

韦明(低声)奇怪,这是什么?
邓疯子鼓,台上打鼓。
韦明时候还早,刚刚演第三幕怎么就打起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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