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上的车轮 作者:[美]m·狄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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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腿已出了门口。
在这叫人难以相信的可怕时刻,艾卡吊在那里了。他的鞋从脚上飞开了。时间像没有个完似的,他的鞋也好像很久才摔到下面的硬泥地上。他挣扎着,想在门框上抓得更紧,更稳。但接着可怕的抖动穿过全身,绳子不够长了。车轮从他身上悬空吊下,好像钟摆一样。绕在他胸上的绳子向下滑。他晕眩地希望它滑下悬空的两腿,从他身上滑掉,但被艾卡的大粗腰挡住了。
艾卡凭着手指吊在那里。身下,那旧绳系住的巨轮在谷仓的墙上碰撞。
这种情形多么使人眩晕呀!这种情形还会很久吗!全靠两手吊着,他决不可能经得住那个巨轮。艾卡闭上眼睛。他的呼吸有出无进。他现在只能挂在那里,过一刻是一刻了。
正在这时候,绳子断了,车轮摔下去了。压力消失了,腰上和手指上的压力消失了。突然间呼吸恢复了。艾卡感到说不出的轻松,好像在飞翔,好像他能飞。靠着新生的精力,艾卡把自己从门外拖了上来。当他的腿平安到达顶棚时,他在满是灰尘和草屑的地板上哭了起来。他平躺着,急促地喘着气。能躺着哭,不再动弹了,真是舒服!
终于艾卡记起了那轮子摔撞的声音。他平趴在地板上,慢慢地、胆怯地,把头伸出门外。他不禁目瞪口呆。地上的轮子已碎成上百块。只有镶了铁皮的环还在。巨大的车轴滚得远远的。车辐散了一地。
艾卡呻吟起来。死里逃生的感觉已经在极端失望中忘掉了。车轮已经成为碎片,把车轮滚向学校的美梦破碎了。艾卡慢慢爬起来,把两扇大门关上,还记得上好栓。腰间仍然系着断了的绳子,他呆呆地爬下长梯。
那个车轮破坏得非常彻底。艾卡难过地望着面前的破轮子。他捡起自己的木鞋,看看没有裂缝,便重新穿在脚上。他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看看。轮子还能重新装起来吗?所有的部件都还在!
他动手捡起四散的车辐,足足有一大抱。还有车轴!要是把轮环也滚着走的话,他非要用两手才行。艾卡左思右想,还是腰上的绳子帮他解决了难题。他把车辐一条条插进腰上的绳子下,整个腰都插满了,他只能挺着腰板走,几乎不能捡起那笨重的车轴了。车轴怎么办呢?不能抱在手里,因为手要空着,才能把铁轮环滚回韶若。插满车辐就像穿了笨拙的铠甲,艾卡直挺挺地走到轮环旁。那上面有一截断绳。他抖了又抖,把绳子扯断。绳子一缕缕散开。现在他有一段短绳。他把一头系住车轴,小心地把车轴放到肩后,另一头系在腰间的绳子上。好了,车轴的问题解决了。还有那个轮环。他浑身插满了车辐简直弯不下腰,好不容易才把它从地上竖起来了。
周身插着车辐,背上压着车轴,艾卡滚动了轮环。他在轮环旁僵直地快步走着。在田野的小路上,它滚得很顺利。可是到了车辙深陷的运河路上,车轮有时要滚进车辙,有时因石子颠簸,突然滚向很深的运河。艾卡不能走得太快。他只能这样做:只要轮环转向运河,他就赶快把它推倒,免得车轮滚进水里。这个身负重担,勉强挣扎的艾卡,不久就汗下如雨。他咕哝着,气喘着。但他总是把轮环拾起,继续前进,决心把它送到学校。
跳动的轮环被他调理得比较顺手了。他发现顺着低陷的车辙滚,就像在轨道上走一样。他很有进步。像这种速度,很快就会到韶若了。
突然,铁环碰到一块大鹅卵石,从车辙中跳了出来。幸亏它又掉回车辙,艾卡放心了。但是突然间整个轮子散架了。内圈的木轮脱离了外圈的铁匝。木轮原是一截截的短木拼凑成的。现在一截截的木片劈里啪啦地散了一地。艾卡停住了。垂头丧气地站着,瞪着满地的碎木片。而那个轮圈继续向前滚去。
隔着田野传来了大声的呼唤。“当心!当心轮圈!”艾卡惊讶地向田野看了一眼。是野洛。野洛一面叫,一面向他跑来,艾卡转身去追轮圈,太迟了。它已经跳出车辙,滚过大路。水花四溅,轮圈在运河中消失了。
艾卡的心沉了下去。他跑到运河旁,心里十分生气——野洛为什么要叫?他气愤地把肩上系住车轴的绳子解掉,任它摔下。他盯着它,好像要把它踢进运河。堤岸高陡,铁圈沉下去的地方,河底卷起污泥。肮脏的水泡漂到水面,就破了。
“看准沉下去的地方,不要动!”野洛在大路另一边叫着跑过来。“你为什么让它跑进河里去?”
艾卡狠狠地瞪着河水,勉强回答:“它散架了,碎成一块块的。”他指着路上四散的断木。
野洛看着混浊的河水问:“是从这儿下去的吗?”
艾卡点点头,忽然他简直想哭,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那么起劲,而现在……他又突然生起气来。他现在注意到野洛不但有弓,而且还带着箭。野洛倒逍遥自在,玩弓弄箭。不过艾卡什么也没说。
野洛小心地把箭放下,趴在河沿上,用弓在混水中搅动。现在他又两手扶地跪在那儿。“用弓碰不到。”他抬头望着艾卡。“你会游泳吗?”
“不会。你呢?”
“也不会。可是我在想,”野洛看看插满车辐的艾卡,再看看那躺在岸边的车轴。“咳!你可以用车轴上的那条绳子系住我,放我到河里去。”
艾卡一声不响地捡起那条绳子,把其中一缕抖了两下。绳子松散,在他手中断了。“喔,不行,我只好喂鱼了。”
“我们得找人帮忙才行。”艾卡说。
“不错,不过我们一离开,也许再也找不着那掉下去的地方。哈,有了!”野洛叫道,“瞧,我们可以用你身上的车辐,把它们一个个当木桩钉在河岸上。这样,就可以像走梯子一样下水。我下水以后,抓住最后一个木桩,用脚趾去摸轮圈。看,我们可以用那个车轴作锤子,把木桩钉下去。”
“那个铁圈非常重,”艾卡怀疑地说。“你用脚趾钩不起来。”
野洛那样专心,并没有注意艾卡的话。他解下车轴上的绳子,把第一个车辐钉进垂直的河岸。往下离开一尺,他又钉了一个。“再给我一个,”他喘着气说。他把第三个钉进河岸,但再低的地方他就够不着了。“该你了,”野洛说。“听着,我按住你的脚踝,你倒挂下去,把底下的一个钉上。”
倒吊在河沿上钉木桩,简直不可能。血液冲到艾卡头部。车轴太重,一只手几乎提不起来,直到先把木桩固定住,他才腾出两只手去钉。艾卡总算钉进了一个木桩。当野洛放开他的一条腿,去拾第二个车辐时,艾卡吓得半死。当野洛弯腰递车辐时,艾卡向岸下滑去,更接近河水了。这他可一点勇气没有了。他总算把第二个辐条钉进河岸,但眼前一切好像都在晃动了。“我受不了啦,”他说。那笨重的车轴从他麻木的手中滑出,掉进运河,不见了。
“你这个笨蛋,”野洛一边骂,一边把艾卡拖上岸。“现在连车轴也进去了。什么时候你能干件像样的事?”
艾卡痛苦地从岸边爬开,在青草中坐下。眼前一切在打转,一切模糊不清。他坐着发愣。模模糊糊的野洛在岸上消失时,他既不知道,也不关心。四外静悄无声,艾卡害怕起来。他爬回岸边,向下凝视。他把头摇了又摇,想恢复眼睛的视力。野洛正抓住岸边的一个木桩,在水里用脚趾摸索。污泥被他搅起,从四周涌上来,旋转着。
野洛看见了他。“一点儿也碰不着,”他说。“不过我可以再下去一点。”他看着最后一个木桩。“扶着最后一个木桩,我可以到更深的地方。”
“靠不住,”艾卡说。“最好不要。野洛,我想我还没把它钉紧,车轴就掉下去了。”
但野洛早就下去了。除了他那抓住木桩的手,全身都不见了。艾卡呆看着那涌上来的泥水,肮脏的水泡发出细小的破裂声。这可使艾卡慌了。他盯住那只抓着木桩的手。
野洛钻出水面,扶着木桩上来了。他喷着水,吹着鼻子。艾卡松了口气。“什么也摸不着,”野洛说。“还要再下深一点儿。”他又要下去了。
“不要!野洛,不要!”艾卡叫道。
但野洛照原来的样子开始往下沉。
“野洛,不要下去!”
“我也不要,”野洛古怪地说。“我不想……”他喉咙梗塞了,疯狂地挣扎着,想使嘴巴露在外面。“艾卡,我不行了!”
艾卡恐惧的眼光,从野洛飞向岸边的木桩。木桩没有了!它在野洛手里!不久,那木桩会随着野洛的手,没进浑水中。野洛带着木桩同时下沉!艾卡想也没有想就爬下岸来,爬下车辐造的小梯。他紧抓着最后一个木桩,爬进水中。他拚命抓住木桩,向野洛所在的地方踢。野洛感到有人踢他,用手摸索,紧紧抓住艾卡的脚。艾卡攀着木桩,后面拖着沉重的野洛,野洛死命抱住了他的两腿。艾卡不能用腿,只能用手抓着木桩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和野洛拽出水面。他像有无穷的力量,足够担当一切。野洛突然在下面叫道:“艾卡,放手,放手!木桩都松了!”
艾卡恐惧地向下面看了看。野洛松了手。艾卡翻身上岸。他顺手抓起最方便的一件东西——放在一旁的那张弓。他把弓伸向两眼大睁的野洛。野洛抓住了弓。艾卡把野洛拖到岸旁,停在那里。
“能不能把我拉起来?”野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艾卡摇摇头。突然间,那股猛劲儿消失了,他又害怕起来。野洛吊在水里。除了最上面的一个,所有的木桩都松了,垂在岸边。他曾经扶着它们爬上来,后面拖着沉重的野洛。剩下的一个桩子又直又牢,是野洛第一次钉进河岸的那个。突然,艾卡把他这头的弓挂在木桩上。他跳起来。
“野洛,”他绝望地说,“我非得找人帮忙了。我不敢用弓拉你起来。断了怎么办?”他向周围看看,不见人影。没有人,没有移动的东西。“野洛,”他说,“你呆在那里不动,行吗?不要用力拉弓,不要移动。行不行,野洛?我跑回韶若去找人。”
“那么,快跑,”野洛绝望地说。“别光站着。快跑!”他充满恐惧的大眼望着艾卡。
“就去,就去,”艾卡叫道。可是出发好像是件难事。自己跑开,却把野洛一人留在那静静的运河中,他感到不安。“我走了。”艾卡说。他转身就跑。
他拚命跑。拚命跑才能逃开野洛所在的地方。野洛现在独自一人,在静悄悄的运河中。野洛留在那里了,心里非常害怕。
艾卡四顾找不到帮手。没有移动的东西。路上空荡荡的。运河也是静静的,空空的。而野洛留在运河里。
突然艾卡不再奔跑。他僵直地站在这寂静的旷野。他不能离开野洛——野洛害怕了。野洛从来什么都不怕,但是他现在可是要吓死了。
艾卡猛然想到,他能把野洛从运河中拉上来。那条绳子一定经得住野洛!它一定经得住!它曾把车轮吊了很久,那车轮比野洛重十倍。他也有力气把野洛拉上来;因为那条绳子不但吊住了车轮,而且他自己只凭手指尖,也经住了那大轮子的重量。
这使艾卡吃了一惊。他向回跑去。他大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