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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雁斋书灯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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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秋雨君在台北出访期间,接受了隐地的采访。面对采访,秋雨君明白
表示:

让受过教育的人终生保持阅读的兴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我太悲观,我觉得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酷爱读书的人在社会上总是占少数,但这少数人的价值非同寻常。他
们是高层文化讯号的第一接收站,因此也是写作人安身立命的土壤。他们同时又应该是中
转站,社会大众正是通过他们而受到书香熏染的。他们的能量比他们的数量更重要。
于是,我在这里似乎寻觅到了秋雨君主持《典雅艺术普及丛书》这一国

家“九五”重点图书规划项目的文化心理背景。
(1997年12月 2日)


“读读吴宓”三章

丁丑书坛上最起波澜的事件,可能莫过于蜀中张紫葛先生所著的《心香
泪酒祭吴宓》一书故事情节的“真伪”之争了。一时间,大江南北、京城内
外乃至岭南蜀中,知识界人士几乎无不为之瞠目。

我是4 月底在杭州书店里买到这部厚达461 页的纪实文学作品的。回到
南京以后,开卷不能释手,于是便在5 月5 日夜,信笔写就书评一篇,题为
《试将心碑化言碑——〈心香泪酒祭吴宓〉书后》,旋为《东方文化周刊》
第19 期刊载,编者并附书影一帧,书摘一节,郑重加以推介。我在书评的开
篇,即开宗明义地指出:“假如说《陈寅恪的最后20 年》是一代国学大师在
社会历史的狂涛恶浪中的坎坷史的话,那么,《心香泪酒祭吴宓》就是另外
一位国学大师在同一社会历史阶段里的遇难志了。”后来读到伍立杨文兄所
写的同书评论《穷途上的人生销磨》(刊于《为您服务报·读书》,1997 年
6 月19 日),文中所述读感,亦大得我心。其中点睛之句如:“这部《心香
泪酒祭吴宓》,功夫妥帖,神采飞动,自始至终潜伏一种大哀悯精神,以其
多怆感之文,读来实在沉痛。”

想不到的是,几乎与此同时,风起于青萍之末。沪上一位署名为“季石”
的先生在5 月 29 日的《文汇报》上刊出长篇“质疑”文章,声称翻开《祭
吴宓》其书的第1 页“即觉有异”,而“越往下看疑点越多。查找了有关材
料,并向有关人士询问核对,果然其中出入极大”。此文列举三四点以全面
否定《祭吴宓》一书故事的真实性。随后有唐振常先生在6 月21 日的《文汇
读书周报》上用两个整版的篇幅,发表《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论张紫葛〈心香泪酒祭吴宓〉之诬》一文,旗帜鲜明地指责此书“多向壁虚
造,穿凿附会,虚构了一个吴先生,乃成对吴先生之诬,对吴先生道德人品
之诬。虽假托至交,编饬成书,可以欺不明真相之读者于一时,毕竟不能得
遂其志于永久”。一时视听为之大动。6 月28 日,该报更以“来函照登”的
方式,刊载了吴宓与陈心一女士所生之女吴学淑、学文、学昭的联名专函,
严正宣称:“先父吴宓与张紫葛先生素无个人交往”,“张紫葛先生自称与
先父吴宓相交38 年,纯系杜撰”。在北京,此宣告见诸报端固非一日矣。同
时又有金克木先生《惊闻吴宓故事》诗在《中华读书报》上发表,诗云:“信
口开河刘老老,假语村言莫当真。身后是非谁管得,雨僧原是梦中人。”一
时间,京沪两地否定《祭吴宓》其书、指摘张紫葛其人的声浪日炽。

那么,事实真相又如何呢?我通过原来任职于重庆出版社的石琼生先生
(即《祭吴宓》一书跋文《磁器口纪事》的作者)的关系,促成了《东方文
化周刊·东方书影》编者薛冰同张紫葛、温晓莉夫妇的直接联系,从而约略
访得了风波迭起的真相。于是,在第27 期上,该刊登载了与吴宓有17 年师
生情谊的巴蜀书社周锡光先生所撰的《真作假来假亦真无为有时有还无——
驳唐振常先生“吴宓真相”说》,其中明确举证“要否定吴宓与张紫葛的交
往,怕有违事实”,“而驳假者却又拿不出真的证据”。此文温柔敦厚,但
又言之凿凿,所附三帧墨迹照片无疑特别增强了文章的真实性和雄辩度。此
后,《金陵晚报》刊发了四川余刘文的文章,其中披露了目盲已久的八旬老
人张紫葛先生对此“风波”的反应,对于我们了解事情的本末因由大为有益,
而他留下的“谣言将止于智者”一语,更足以发人之深省。

早在1965 年9 月9 日,吴宓先生(1894—1978,陕西泾阳县安吴堡人)


在赠送给门生周锡光的《吴宓诗集》上题字嘱咐道:“。。望藏置家中,保
存勿失;待至2000 年后,彼时锡光年逾60,老而多暇,而又时移境异,人
亡事湮,可取而读之,如读古书与旧史,无复顾忌,翻多探胜寻奇之乐趣也。”
此寥寥数语,大可玩味。先生岂有待欤?先生似有待矣。

也因此,有关《心香泪酒祭吴宓》一书的真伪是非的“公案”,虽然在
乙丑年遽起风波而又忽告风平浪静,但似距“还历史以本来面目”之日尚早。
然则欲深入探究吴宓其人其事,则以时下可以知见的文献而言,除笔者下文
举荐品评的三种图书以外,尚有李赋宁、孙天义、蔡恒三位先生所编《第一
届吴宓学术讨论会论文选集》和《第二届吴宓学术讨论会论文选集》(陕西
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前集问世于 1992 年3 月,凡457 页,印行800 册;
后集问世于 1994年6月,凡461页,印行1000册)两书可资徵讨。惟见此
类图书品种与印数俱少,亦可知全面论定吴宓其人其事,此乙丑年终究未当
其时也。

(1997 年10 月 11 日夜补叙)

《吴宓自编年谱》

《吴宓自编年谱》的时限,为1894 年到1925 年,系谱主生前自撰。虽
为自撰,但从《心香泪酒祭吴宓》的有关内容中,我们已经获悉,吴宓先生
当日为政治形势所迫,曾经亲自对此进行过删改。如今正式出版的这本年谱,
就是整理者根据现存的两份手稿作对照比较之后,选择较为完整系统的一
份,并补入他眼睛失明后的若干口述资料而成书的,计18 万余字。书首印有
谱主1923 年在南京的照片,以及年谱手迹两帧。

现在我们读到谱主女儿吴学昭女士在1993 年4 月所写的该书《后记》,
便可知道,吴宓先生对自编年谱一事是甚为看重的。他的追求是:“叙述自
己一生的经历并附感想,体例一取简括,内容但求真实,真实!”以致于当
他原写的一部手稿(后仅存133 页)被抄走审查以后,他痛心之余矢志重写,
到1972 年夏天,终于在四川梁平接受劳动改造的极其困苦的状态下,重写到
甲寅年(1914),此即72 页本《年谱》。但他回到北碚以后,因防止开始续
写的部分被再次抄没,便不再装订成册,而是写成后交由当年同他有来往的
学生和朋友代为保存。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这部分文稿至今仍散在诸
人之手。

这部《吴宓自编年谱》的意义,在于有助于人们解析吴宓早期所在的地
域环境和家庭成员对于他的性格形成之间的关系和影响,以及了解他童年从
师发蒙、少年求学留洋、青年成家立业等等生动情节,从而确知他在自己所
述的首轮生命周期(即“第一个28 年”)中的经历大略。

吴宓在50 年代曾经对他的弟子说过:“从性格上说,人又可分成阳刚的、
阴柔的。阳刚的奔放,阴柔的含蓄,后者他们不容易为社会所理解,造成寂
寞和孤立。”“遭遇不幸的人往往是好人,正因为他们好,好就软弱,就不
会权变狡诈,就不会应付,就成为牺牲者,这尤其当逢到时代变迁、天灾人
祸的时候,更容易表现出来。”(周锡光《追忆吴宓教授》,载《回忆吴宓
先生》一书)凡此,我们读罢这部《吴宓自编年谱》,便知其晚年之种种人
生感慨,以及生平所持之“存心忠厚、秉性正直”的处世为人原则,良非无
因。


读罢《心香泪酒祭吴宓》,再溯读《吴宓自编年谱》,令人万分感慨这
位“少壮峥嵘老倔强,辞章典雅语铿锵。中西博学真才子,今古娴通自大方”
(翁维谦《哭吴宓教授》)的学人命途之多舛。正如他当年在武汉大学执教
时的学生陈艾(1920—1989)在临终前一年怀师时所咏两绝:“寒山秋水雨
悠悠,自负才情耻末流。四十年来风浪急,程门谁与说红楼?”“别有诗心
听雨声,非真非幻总无凭。灵台梦去情难了,半是狂人半是僧。”

《吴宓自编年谱》(北京三联书店,1995 年12 月版,大32 开平装,253
页,定价13。80 元)中,自1921 年9 月初至1924 年7 月下旬所记内容,可
作为“吴宓执教东南大学始末记”观。他亦自谓,此“为宓一生最精勤之时
期”。其中杏坛佳话、居家逸事、《学衡》秘辛、交游花絮乃至东南大学西
洋文学系分合风波,皆可圈可点。惟其记述较为详尽的南京客寓之处,原鼓
楼二条巷24 号小楼及保泰街10 号小楼久已不存。余生也晚,与友人踪迹访
觅其地多番,但见新式楼房林立,为之惆怅而返。

《回忆吴宓先生》

《回忆吴宓先生》一书,在书市上并没有见到过。我手头借阅的这一册,
原是吴宓先生当初执教西南联大时的学生赵瑞蕻给程千帆先生的题赠本,现
存南京大学中国思想家研究中心资料室。原来赵瑞蕻教授在本书中撰有题为
《从一首怀念吴宓先生的小诗说起》的文章,所以他便就有了赠书的资格。

如果说溯读《吴宓自编年谱》,可以知道他首轮生命周期(即“第一个
28 年”)中的人生梗概,那么,通过《回忆吴宓先生》一书,则足以扫描他
在“第二个28 年”内的事迹大略了。

《回忆吴宓先生》(陕西人民出版社1990 年7 月版,大32 开平装,209
页,定价3。90 元)的编辑,源起于1988 年4 月在西安召开的陕西省比较文
学学会的首届年会。吴宓先生的早年弟子、时任北京大学英语系教授的李赋
宁先生在会上所作的《怀念恩师吴宓先生》的报告,重申并弘扬了这位“开
我国比较文学先河”的“杰出的教育家、学者和诗人”的生平事迹,不仅给
与会代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同时激发了陕西人民出版社姜民生先生的
组稿设想,会后便也有了编辑出版吴宓先生研究丛书,并先行组稿印行一本
回忆录的计划。这就是《回忆吴宓先生》编印的背景。

收入《回忆吴宓先生》一书中的40 余篇诗文,从多个侧面“反照出雨僧
先生整个的性格和人格”,证明了他所受到的“爱戴和怀念”(季羡林《序》),
而且正是在尚无一部完整的吴宓传记结撰的情形下,该书弥补了有关他在“第
二个28 年”内的事迹空白,并可藉以印证《心香泪酒祭吴宓》中所描写的他
在“第三个28 年”里的遭遇大略。我们足以通过本书有关作者的视角,来观
照张紫葛先生与吴宓亲自相处时的见闻的背景,有的更可以弥补两人之间交
往记录上客观存在的空白。

关于《吴宓自编年谱》(1894—1925)以后的岁月,缪钺、周珏良、杨
周翰、刘泽秀、李鲸石、赵世开等先生,都先后在文章中回忆了他们自1927
年至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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