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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雁斋书灯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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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名一个月以后逃出香港,《香港沦陷日记》(三联书店1985 年版,202 页,
10 万余字)真切地将这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历史记录了下来。

作者在此次“香港沦陷”之前,原负责着中文的《光明报》的工作。由
于战事影响,该报被迫中辍。但作者本着一个报人和记者对社会历史的天赋
责任感,在手中没有媒介的情况下,还是留下了这份珍贵的文字记载。据说
关于这段历史的单行本和报刊连载尚多,但我均未能见到。惟知有叶灵凤先
生曾经介绍过的TimCarew 所著的《香港沦陷记》(The Fall of Hong Kong),
那“是一种会议和综合报导的叙述”。叶氏揶揄道:“关于当年香港这一场
绝望的保卫战的出版物很多,本书的惟一长处是对于当时英国自顾不暇,在
香港殖民地的安全布置上,只好听天由命的那种薄情态度,给予了很大的讽
嘲。”(《读书随笔·香港书录》)

假如说《香港沦陷记》是一种来自英国人视角的香港沦陷纪实,那么萨
空了(关于其生平事迹,可参阅花山文艺出版社1997 年出版的传记《萨空
了》)的《香港沦陷日记》则是一个中国人关于同一题材的真实记录。书中
揭露港英政府的新闻检查处“对日伪的攻击中国抗战宣传,并不检扣,但对
主张加强抗战力量,指斥日伪的宣传反予种种留难”,姑息养奸到突发战事
才予追究,结果是日人和汪伪报界的主要分子“全部逃脱”。而当此非常时
期,华人所办的中文报却“不能像英文报一样的迅速发出号外”,以及时报
道战时动态,从而反映出在殖民地上华人新闻权的被制;在社会管理方面,
战事突起,港英当局又不敢正视衣食于此土的华人的觉悟和力量,未能号召
“全港中国民众,制止敌伪的阴谋”,而是“怕民众甚于敌人”,直至在1941
年12 月25 日使得本该“全港狂欢”的节日,不幸成为了香港正式陷于日寇
的黑色“圣诞日”。
至于书中所记战时民众之困苦,烂仔抢掠之无情,渡海外逃之艰难,日寇占
领之猖狂,也都历历如映,使读者于半个世纪以后的今日,犹能体会到当年
香港民众那苦难惶恐的一幕。所以,萨空了先生在日记最后一天的最后一节
中激愤地写道:“——我相信我一定会在短期内再看到太平山,并且太平山
顶飘扬的旗帜,将不再是代表任何帝国主义的旗帜,而是代表民主、自由的
旗帜。”

《香港报业杂谈》

我们在读《香港沦陷日记》的过程中,最不能忘怀的是,当“太平洋战
争”的战火已经延烧到九龙、香港两岛时,萨空了仍在与梁漱溟先生等进步
报人一起设想着以自己的《光明报》,联同范长江主持的《华商报》、徐铸
成主持的《大公报》等“已停各报”为基础,积极筹划出版战时“联合版”,


旨在使之成为“各方团结共御侵略的象征”,其奔走之劳,努力之忱,令人
对那一代进步报人的爱国情怀和敬业精神,肃然起崇仰之情。

但我们对当时的《国民日报》何以于此事持迁延态度,《华侨日报》何
以立场暧昧莫明,乃至在日寇占领香港后,《南华日报》等何以即能“复刊”
等种种背景,往往不甚了然。所幸香港资深报人李家园先生为《星岛晚报》
所开设的“香港杂谈”专栏中有关报人报事的部分已结集为《香港报业杂谈》
(香港三联书店1989 年版)一书,可以作为我们了解这个时期有关各报背景
的指南,进而则可以视若知晓香港报业发展史的基础读物。

《香港报业杂谈》是作为三联书店组织编辑的《古今香港系列》丛书中
的一种出版的,丛书主编梁涛先生在该书“前言”中指出:

《香港报业杂谈》从香港第一份中文月刊《遐迩贯珍》及中文报纸《中外新报》谈

起,直到全港第一份彩色报纸《天天日报》,其中作为重点介绍的,不下40 余份。尽管

它们出版的年代背景不同,办报宗旨、印刷技术等亦各有异,然而在香港报业史上,均曾

产生过一定影响。本书内容除了报纸沿革、报史事件、报人传记之外,还专门辟了一章,

介绍战前战后香港新闻教育的状况。至于部分报章未被提及,原因是作者鉴于国内出版的

同类书中已有论述,为免重复,只好割爱而已。

我们通过本书中有关篇章的阅读,可知《国民日报》是“真正由国民党
中央党部出资在香港开办的报纸”,虽也以“辟邪说,增益民智,团结人心,
以求抗战之成功”为宗旨(《国民党在香港办的报纸》),但其思路行事终
与民营各报不同;而《华侨日报》以该报性质所限,始终以维持报业为生存
准则,这样在大是大非面前,便自有其功利的立场(《〈华侨日报〉二三事》),
至于《南华日报》,作为汪精卫系统的政治色彩洋溢的报纸,久已是在港爱
国人士唾骂的对象。如此等等,令人大开历史的眼廓和视界。

《香港报业杂谈》发掘和保存香港报业史料之功厥大。如辩证“香港第
一家中文报纸”是1858 年出版的《中外新报》,但其创办者不只是外界盛传
的伍廷芳,还有“以年龄、学历、经历而言”均胜伍氏的黄胜(1828—1902)。
据作者说,黄氏至港读书时,年仅15 岁,“其时香港割让与英国仅一年,可
以说,黄胜是香港开埠最初期的华人。我们读《黄胜平甫公简史》,有如读
了一篇‘香港开埠七十余年简史’”。

《香港的新闻教育》,为本书画龙点睛之文。我们通过这篇长文,可知
今年恰值香港始办新闻教育事业的70 周年。整整70 年前,生于广东的安徽
籍作家黄天石(笔名杰克,1898—1983 年,在“鸳鸯蝴蝶派”文坛上,与张
恨水先生有“北张南黄”之称),在香港创办了“香港新闻学社”(中国新
闻学院),是为香港第一家新闻教育机构,也即系香港举办新闻教育之始,
尽管到1931 年办过两届后即告中辍。

此后有“生活新闻学院”(1936 年成立)、“中国新闻学院”(1939
年成立)绍续前武。至1949 年以后,随着大陆迁港人士的激增,香港教育司
在1951 年开办了“高级汉文夜学院”(后改名为“官立文商专科学校”),
设置新闻科;1956 年,文化大学成立“联合书院新闻学系”;1965 年,香港
中文大学建立新闻传播系,成为公立大学从事新闻教育活动之始,对于“香
港新闻传播人才的培养,功劳不小”。而私立学院中,浸会大学于1968 年开
办的传播系和1971 年树仁学院的新闻系,也是桃李满于天下。

因此,读李家园先生的《香港的新闻教育》一篇,令人体会文化人才的
自由流动、新闻教育事业的前仆后继,与香港报业文化发达之密切关系。


(1997年6月 14日)

《香港文坛剪影》

90 年代初,柳苏发表了一篇题目中带有极大训导口吻的文章《你一定要
看董桥》,在内地引起对香港作家董桥的广泛关注。完全可以这样说,从《乡
愁的理念》、《这一代的事》、《跟中国的梦赛跑》等10 余万字的小集,到
数十万字的《董桥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和《董桥文录》(四川文
艺出版社出版)的畅销,六七年来,大陆读者的阅读时尚,几乎就是跟着柳
苏这篇文章的导向走着的,尽管大陆的读书人在此前,久已服膺于董桥在《藏
书家的心事》中那段关于“书与人”的妙喻。这固然是因为董桥其人其文本
身具有的可读性,没有让读者失望;但另一方面,我们也难以忘怀柳苏推介
作家的妙笔。

其实柳苏所推荐的香港作家,并不仅仅是一个董桥。他的一部13 万字的
《香港文坛剪影》(北京三联书店1995 年2 月版),谈及的有内涵有个性的
香港作家正多着呢。我们打开这部列入《读书文丛》之一出版的书,可以看
到老辈作家如“留下的著作在四千万字以上”的曹聚仁,柳苏对其晚年的生
活和思想就颇多揭载,并据其驳杂斑斓的人生走向,将之概括为是“一个在
国门之外的自由主义者”(《曹聚仁在香港的日子》);另如在身后,“留
下了大量的遗稿有待于整理出版”的叶灵凤,柳苏先后为之做过三篇文章,
从其早年的经历、晚年的写作成绩乃至身后的情况等方面进行了介绍,最后
得出结论,一介书生的叶氏是“为书籍的一生”;“半个世纪的生涯,就是
不断写书,不断买书,不断读书。如果在他的生命中把书删除,那剩下的东
西就没有多少了”。(《凤兮凤兮叶灵凤》)

此外,柳苏在书中还谈到了“名字总是和香港新文学联系在一起”,但
却少为大陆和香港两地文坛注重的侣伦(1911—1988),柳苏在文章中评价
他是“香港文坛拓荒人”,是“香港从‘沙漠’逐渐成为‘绿洲’全过程惟
一的见证人”;介绍了“一生著书60 多本,三分之二是到香港以后写作出版
的”徐讦(1908—1980),既是“几乎每一篇都有着不同的新手法”的作家,
又是无愧于“坚强的文艺工作者”的称号的刘以鬯,“香港新文学史的拓荒
人”小思等。

至于为大陆读者广泛知晓的唐人、林燕妮、钟晓阳、夏果、张千帆、唐
泽霖等,只要柳苏认为其对香港文坛自有贡献,便会落笔下墨地挥洒一番。
所喜作者熟谙港界作家和文坛掌故,思想活跃,笔调活泼,读来有书斋快谈
之感。

柳苏在本书中的“后记”《香港的文学和消费文学》,是一篇不能予以
忽视的文艺散论。他指出:

对待文学,态度应该是严肃的,尽管形式可以轻松,“玩”文学就不好。文艺是女

神,不宜褒渎,也不必因尊敬而过分紧张,对“严肃文学”固然不必害怕,对“消费文学”

也不必害怕。都不怕并不是把它们等同,这里当然有层次之分,有优劣之分,高层次的极

劣未必胜于低层次的极优。层次不同,并皆佳妙。不轻通俗敬严肃,这样行不行?好不好?

我敬严肃,因为严肃不易,不管结果是不是精致,总是不易。只要不是故作严肃状

就可敬。

不轻通俗,因为通俗尽管比严肃要轻易,但更能普及众生。通俗而能精致,并不一


定比严肃的精致更容易达到。

这是一段极有见地的话,胜过文艺界不少探讨“严肃文学”与“通俗文
学”的论文多多矣。有此见识,故能得心应手,他随笔“剪”存的在香港文
坛上活动过或活动着的作家之“影”,产生着窥影知人的艺术效果。

(1997年6月 16日)

《香港文学史》

“香港,长时期被人认为只是‘沙漠’,没有文学,更不用说是香港文
学的研究。其实,文学是有的,新文学也早有了。倒是香港文学的研究才真
是直到近十年才有,要说香港新文学史,小思就是拓荒人。”这是柳苏在一
篇写小思的文章中的话。他认为小思的《香港文纵》(香港华汉文化事业公
司1987 年版),“写内地作家南来及其文化活动,就是第一本这样的书”(《香
港文坛剪影·无人不道小思贤》)。而一部《香港的忧郁》,搜罗自闻一多、
楼适夷到徐迟等作家笔下的1925 年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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