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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中国现代散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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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照到各个人家的大门。见到这火光的孩子们,也照例十分欢喜。长街
这时节也并不寂寞的。
阴雨天的夜里,天上漆黑,街头无一个街灯,狼在土城外山嘴上嚎着,
用鼻子贴近地面,如一个人的哭泣。地面仿佛浮动在这奇怪的声音里。什么
人家的孩子,在梦里醒来,吓哭了,母亲便说:“莫哭,狼来了,谁哭谁就
被狼吃掉。”
卧在土城上高处木棚里一个老而残废的人,打着梆子。这里的人不须明
白一个夜里有多少更次,且不必明白半夜里醒来是什么时候。那梆子声音,
只是告给长街上人家狼已爬进土城到了长街,要他们小心一占门户。
一到阴雨的夜里,这长街更不寂寞,因为狼的争斗,使全街热闹了许多。
冬天若半夜里落了雪,则早早的起身的人,开了门,便可看到狼的脚迹,同
糍粑一样印在雪里。
5 月10 日
(原载一九三一年七月十五日《文艺月刊》第二卷第七期)
雨前
何其芳
最后的鸽群带着低弱的笛声在微风里划一个圈于后,也消失了。也许是
误认这灰暗的凄冷的天空为夜色的来袭,或是也预感到风雨的将至,遂过早
地飞回它们温暖的木舍。
几天的阳光在柳条上撒下的一抹嫩绿,被尘土埋掩得有憔悴色了,是需
要一次洗涤。还有干裂的大地和树根也早已期待着雨。雨却迟疑着。
我怀想着故乡的雷声和雨声。那隆隆的有力的搏击,从山谷返响到山谷,
仿佛春之芽就从冻土里震动,惊醒,而怒茁出来。细草样柔的雨声又以温存
之手抚摩它,使它簇生油绿的枝叶而开出红色的花。这些怀想如乡愁一样索
绕得使我忧郁了。我心里的气候也和这北方大陆一样缺少雨量,一滴温柔的
泪在我枯涩的眼里,如迟疑在这阴沉的天空里的雨点,久不落下。
白色的鸭也似有一点烦躁了,有不洁的颜色的都市的河沟里传出它们焦
急的叫声。有的还未厌倦那船一样的徐徐地划行。有的却倒插它们的长颈在
水里,红色的践趾伸在尾后,不停地扑击着水以支持身体的平衡。不知是在
寻找沟底的细微食物,还是贪那深深的水里的寒冷。
有几个已上岸了。在柳树下来回地作绅士的散步,舒息划行的疲劳。然
后参差地站着,用嘴细细地抚理它们遍体白色的羽毛,间或又摇动身子或扑
展着阔翅,使那缀在羽毛间的大珠坠落。一个已修饰完毕的,弯曲它的颈到
背上,长长的红嘴藏没在翅膀里,静静合上它白色的茸毛间的小黑睛,仿佛
准备睡眠。可怜的小动物,你就是这样做你的梦吗?
我想起故乡放雏鸭的人了。一大群鹅黄色的雏鸭游牧在溪流间。清浅的
水,两岸青青的草,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牧人的手里。他的小队伍是多么欢欣
地发出嗽调声,又多么驯服地随着他的竿头越过一个田野又一个山坡!夜来
了,帐幕似的竹篷撑在地上,就是他的家。但这是怎样辽远的想象啊!在这
多尘土的国度里,我仅只希望听见一点树叶上的雨声。一点雨声的幽凉滴到
我惟淬的梦,也许会长成一树圆圆的绿阴来复荫我自己。
我仰起头。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我脸上。一
只远来的鹰隼仿佛带着怒愤,对这沉重的天色的怒愤,平张的双翅不动地从
天空斜插下,几乎触到河沟对岸的土阜,而又鼓扑着双翅,作出猛烈的声响
腾上了。那样巨大的翅使我惊异。我看见了它两肋间斑白的羽毛。
接着听见了它有力的鸣声,如同一个巨大的心的呼号,或是在黑暗里寻
找伴侣的叫唤。
然而雨还是没有来。
一九三三年春,北京
(选自《散文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五七年三月初版)
荼蘼
许地山
我常得着男子送给我的东西,总没有当它们做宝贝看。我的朋友师松却
不如此,因为她从不曾受过男子的赠与。
自鸣钟敲过四下以后,山上礼拜寺的聚会就完了。男男女女像出圈的羊,
争要下到山坡觅食一般。那边有一个男学生跟着我们走,他的正名字我忘记
了,我只记得人家都叫他做“宗之”。他手里拿着一技茶靡,且行且嗅。茶
靡本不是香花,他嗅着,不过是一种无聊举动便了。
“松姑娘,这枝茶靡送给你。”他在我们后面嚷着。松姑娘回头看见他
满脸堆着笑容递着那花,就速速伸手去接。她接着说:“很多谢,很多谢。”
宗之只笑着点点头,随即从西边的山径转回家去。
“他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想他有什么意思,他就有什么意思。”我这样回答她。走不多远,
我们也分途各自家去了。
她自下午到晚上不歇把弄那枝茶靡。那花像有极大的魔力,不让她撒手
一样。她要放下时,每觉得花儿对她说:“为什么离夺我?我不是从宗之手
里递给你,交你照管的吗?”
呀,宗之的眼、鼻、口、齿、手、足、动作,没有一件不在花心跳跃着,
没有一件不在她眼前的花枝显现出来!她心里说:“你这美男子,为甚缘故
送给我这花儿?”她又想起那天经坛上的讲章,就自己回答说:“因为他顾
念他使女的卑微,从今而后,万代要称我为有福。”
这是她爱茶靡花,还是宗之爱她呢?我也说不清,只记得有一天我和宗
之正坐在榕树根谈话的时候,他家的人跑来对他说:“松姑娘吃了一朵什么
花,说是你给她的,现在病了。她家的人要找你去问话咧。”
他吓了一跳,也摸不着头脑,只说:“我那时节给她东西吃?这真是? 。”
我说:“你细想一想。”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才提醒他说:“你前个
月在斜道上不是给了她一朵茶靡吗?”
“对呀,可不是给了她一朵茶靡!可是我哪里教她吃了呢?”
“为什么你单给她,不给别人?”我这样问他。
他很直截他说:“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随手摘下,随手送给别人就
是了。我平素送了许多东西给人,也没有什么事;怎么一朵小小的茶靡就可
使她着了魔?”
他还坐在那里沉吟,我便促他说:“你还能在这里坐着么?不管她是误
会,你是有意,你既然给了她,现在就得去看她一看才是。”
“我哪有什么意思?”
我说:“你且去看看罢。蚌蛤何尝立志要生珠子呢?也不过是外间的沙
粒偶然渗入它的壳里,它就不得不用尽工夫分泌些粘液把那小沙裹起来罢
了。你虽无心,可是你的花一到她手里,管保她不因花而爱起你来吗?你敢
保她不把那花当做你所赐给爱的标识,就纳入她的怀中,用心里无限的情思
把它围绕得非常严密吗?也许她本无心,但因你那美意的沙无意中掉在她爱
的贝壳里,使她不得不如此。不用踌躇了,且去看看罢。”
宗之这才站起来,皱一皱他那副冷静的脸庞,跟着来人从林菁的深处走
出去了。
(选自《空山灵雨》,商务印书馆一九二五年六月版)
黄叶小谈
钟敬文
小雨霏霏,轻寒凄恻,虽说远赶不上北国的彤雪密布,冻雪纷飞,但住
惯或生长在岭南的人,总会感觉得这是一种“岁云暮矣”的情调了。记得从
前有一首五言律诗云:
梅动芳春近,云低远树微。
雨兼残叶下,风带暗沙飞。
坐看三冬尽,回思百事非。
前四句,说的便是这个时节的景象呢。
一月来,我的心情的凄惶纷乱,是有生以来所不曾经验过的,劫后余生,
欲去不能,欲往不得,这种艰挨的情味,唯有过来人,能够领悟,否则虽尽
管说得很逼真,可是终不能希冀其味识于十一,又何况我的笔端正笨拙得像
永不转调的泉声呢?带住!这样轻轻提过就算了。在此当儿,不能做用心的
事,自然在意料中。堆积着的文债何时才让我竣工毕事呢?思之黯然!
真是一个意外了的事!昨天无意中在朋友处翻看了《贡献》第二期伏园
先生题名《红叶》的一篇文章,却引起了我一时的兴味,教我在这酒余慵困
的今天,伸纸来抒写这篇小文,自己惊怪之余,不能不谢谢孙先生文章鼓舞
我的魔力了。
“黄叶”与“红叶”,虽然是两种很相似的东西,但在我们的观感上,
颇各饶着不同的情调,如容我做点譬喻,那么黄叶像清高的隐士,红叶,她
却是艳妆的美人了。古人句云:“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
便是红叶的气味有些近于女性的春花的证明。对于黄叶,则只有令人感到孤
冷清寒,或零落衰飒,不会再有什么绮意芳思了。
我自己不知什么缘故,对于渔洋老人的诗会有如此嗜好的怪癖,如果在
中国过去诗人中,我愿去自我什么老师,那吗,他老,当是首先屈指的一个。
他流览景物的诗,几乎没有一首不是我所爱读的。他诗里常常喜欢用红树、
红叶、黄叶等名词,如:“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妒鱼。”“清溪曲
遂枫林转,红叶无风落满船。””路入江州爱晚晴,青山红树眼中明。”(先
生《蜀道驿程记》云:第七日抵哺江津县,距县二里许,小山多桐于树,叶
如握丹,与夕霞相映了。“晚趁寒潮渡江去,满林黄叶雁声多。”“青山初
日上,黄叶半江飞。”“数听清罄不知处,山予晚啼黄叶中。”诸如此类,
都是很佳丽的语句,和东坡的“扁舟一掉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同为
诗中的画,先生尚呼崔不雕为崔黄叶,他所最激赏的关于他的佳句,便是:
“舟枫江冷人初去,黄叶声多酒不辞。”可见他老对于黄叶的爱好了。
我忆起旧事来了,当我初进中学校读书时,颇喜欢胡诌些歪诗,我们的
校长周六平先生见了,竟大大地谬加赏赞。一回,他把一幅山水画嘱我题句,
我勉强给他写上了下面二十八个字:
霜重溪桥落晚枫,
寒烟消尽露晴空。
幽人领得秋风味,
家在青山黄叶中。
他和诗,以崔不雕相拟,至谓“比似桐花论衣钵,座中惟有阿龙超”,则更
以渔洋的赏识江东阿龙乐府者自况,令我真感愧无地了!“风流我愧秦淮海,
竟于苏门夺席来。”这是我当日报呈他老夫子的诗之末韵。一别将十年,他
黄叶飘零也似的生命,不知还遗留在这秋风冷落的人间么?我呢,一事没有
成就,只剩着这样一副残病的身躯和凄惶的心情,在这世上东飘西泊地过活,
辜负了他老人家深深的期望么。唉!这何消说,更何忍说呢!“前此空挥忧
国泪,斯行差慰树人情,”这两句当我离开故乡来广州时,留别他的诗。一
度追吟着,便一度感伤到绝地了。
上面一大段的话,似乎有些过于跑野马了,紧回到我的黄叶吧。
红叶不是到处皆有的——自然是指的大规模的枫柏柿叶等,不是零片的
任何林木的叶子——黄叶则普通极了,只要到了相当的时候,岭南气温和暖,
冬季的景象,只相当于北方的秋天。在这分儿,自然可以看到枝间及地上,
满缀着黄金的叶子了。日来偶纵步东郊北园一带,看到它们那样稀疏地清寒
地挣扎于萧索的气运中,不免一股哀戚之情为之掀然鼓动起来了。
回想数年前,我因为乱事,合家人由市镇迁入山村中的故居,那时的生
活真是清隽可味。一个人竹笠赤足,漫步于水泥林际,金黄的叶子,或飞舞
于身边,或缭绕于足下,冷风吹过,沙沙地作响,我的思想,也和头顶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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