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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中国现代散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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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身边,或缭绕于足下,冷风吹过,沙沙地作响,我的思想,也和头顶青空
一般的宁溢而清旷。偶而拾起一片,投在回曲的山溪中,它急遽地或迂徐地
逐清碧的流水往下飘,我的神思也好像随之而俱去。在这样的环境中,真不
知人间何世了!现在,不但这浮浪的身,未易插翼飞回故乡,就是去得,在
那毒烟流弹之下,幽秀的山光,美丽的黄叶都摧毁焚劫已尽了!哦!时间的
黑潮呵!你将永恒不会带回我那已逝的清福了么?
我竟会这样的动起感情来了,为了区区的黄叶,黄叶的回忆!算了,我
愿意过去了的永成为过去!无力的我,只合对当前和未来的一切,去低吟那
赏味之歌,——虽然这也怕只一句近于“祝福”的空话。
十七年,正月,二日,于广州新迁寓次。
今天偶翻《渔洋感旧小传》,见崔华(即崔不雕)条后面“按语”云:
历城王进士苹字秋史,自称七十二泉主人。能诗,尝有句云,“乱泉声里才
通展,黄叶林间自著书。”又“黄叶下时牛背晚,青山缺处酒人行。”渔洋
目之为王黄叶。此也关于黄叶之一段佳话也。《渔洋诗话》中,似有和这相
近的一条,属文时,颇思引用,因记忆不清遗之。现在竟在无意中碰见它,
特为补记于此。
想北平
老舍
设若让我写一本小说,以北平作背景,我不至于害怕,因为我可以捡着
我知道的写,而躲开我所不知道的。让我单摆浮搁的讲一套北平,我没办法。
北平的地方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知道的真觉太少了,虽然我生在那里,
一直到甘七岁才离开。以名胜说,我没到过陶然亭,这多可笑!以此类推,
我所知道的那点只是“我的北平”,而我的北平大概等于牛的一毛。
可是,我真爱北平。这个爱几乎是要说而说不旦的。我爱我的母亲,怎
样爱?我说不出。在我想作一件事讨她老人家喜欢的时候,我独自微微的笑
着;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时候,我欲落泪。言语是不够表现我的心
情的,只有独自微笑或落泪才足以把内心揭露在外面一些来。我之爱北平也
近乎这个,夸奖这个古城的某一点是容易的,可是那就把北平看得大小了。
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儿与我的心灵相粘合的一
段历史,一大块地方,多少风景名胜,从雨后什刹海的蜻蜓一直到我梦里的
玉泉山的塔影,都积凑到一块,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
个北平,这只有说不出而已。
真愿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像杜鹃似的
啼出北平的俊伟。啊!我不是诗人!我将永远道不出我的爱,一种像由音乐
与图画所引起的爱。这不但是辜负了北平,也对不住我自己,因为我的最初
的知识与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在我的血里,我的性格与脾气里有许多地方
是这古城所赐给的。我不能爱上海与天津,因为我心中有个北平。可是我说
不出来!
伦敦,巴黎,罗马与堪司坦丁堡,曾被称为欧洲的四大“历史的都城”。
我知道一些伦敦的情形;巴黎与罗马只是到过而已;堪司坦丁堡根本没有去
过。就伦敦。巴黎,罗马来说,巴黎更近似北平——虽然“近似”两字要拉
扯得很远——不过,假使让我“家住巴黎”,我一定会和没有家一样的感到
寂苦。巴黎,据我看,还太热闹。自然,那里也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可是又
未免太旷;不像北平那样既复杂而又有个边际,使我能摸着——那长着红酸
枣的老城墙!面向着积水潭,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
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
儿安睡在摇篮里。是的,北平也有热闹的地方,但是它和太极拳相似,动中
有静。巴黎有许多地方使人疲乏,所以咖啡与酒是必要的,以便刺激;在北
平,有温和的香片茶就够了。
论说巴黎的布置己比伦敦罗马匀调得多了,可是比上北平还差点事儿。
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又不太僻静;最小
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最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这
种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经验中——天下第一了。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
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不在有好些美丽的建
筑,而在建筑的四围都有空闲的地方,使它们成为美景。每一个城楼,每一
个牌楼,都可以从老远就看见。况且在街上还可以看见北山与西山呢!
好学的,爱古物的,人们自然喜欢北平,因为这里书多古物多。我不好
学,也没钱买古物。对于物质上,我却喜爱北平的花多菜多果子多。花草是
种费钱的玩艺,可是此地的“草花儿”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
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即使算不了什么,可是到底可爱呀。墙上的牵牛,墙
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是多么省钱省事而也足以招来蝴蝶呀!至于青菜,白
菜,扁豆,毛豆角,黄瓜,菠菜等等,大多数是直接由城外担来而送到家门
口的。雨后,韭菜叶上还往往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青菜摊子上的红红绿绿
几乎有诗似的美丽。果子有不少是由西山与北山来的,西山的沙果,海棠,
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
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
是的,北平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
更接近了自然。从它里面说,它没有像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
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采菊东篱下,在这里,确是可以悠然见南
山的;大概把“南”字变个“西”或“北”,也没有多少了不得的吧。像我
这样的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
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平呀!
(原载一九三六年六月十六日《宇宙风)第十九期)
苏州抬梦记
柯灵
已经将近两年了,我的心里埋着这题目,像泥土里埋着草根,时时茁长
着钻出地面的欲望。
在芸芸众生之间,我们曾经有过无数聪明善良生物,年轻时心里孕育着
一个美丽的梦境,驾了生命之舟,开始向波涛险恶,茫无涯岸的人海启碇,
像童话里追逐仙岛的孩子,去寻求那俨若可即的心灵世界。结果却为冥冥中
叫做“命运”的那种力量所播弄,在一些暗礁和激湍中间,跌跌撞撞地耗尽
黄金色的年轮,到头是随风逐浪到处飘流,连方向也完全迷失——这样的事
我们看见过许多,我这里想提起的只是一个女性的故事。而她,也就是我的
衰老的母亲。
因为避难,这年老人离开我们两个秋天又两个冬天了。在那滨海一角的
家乡,魔爪还没有能够延伸到的土地上,她寂寞地数着她逐渐在少了下去的
日脚。只要一想着她,我清楚地看见了仿惶于那遭过火灾的,破楼上的孤独
身影,而忧愁乃如匕首,向我作无情的脔割了。我没有方法去看她,睁着眼
让可以给她一点温暖的机会逝去,仿佛在准备将来不可挽救的悔恨。
苦难的时代普遍地将不幸散给人们,母亲所得到的似乎是最厚实的一
份。我记起来,她今年已经是七十三岁了;这一连串悠悠的岁月中,却有近
五十年的生涯伴着绝望和哀痛。在地老天荒的世界里,维系着她一线生机的,
除却与生俱来的生命的执著,是后来由大伯过继给她的一个孱弱多病的孩子
——那就是我。正如传奇小说所写,她的命运悲惨得近乎离奇。二十几岁时,
她作为年轻待嫁的姑娘,因为跟一个陌生男子的被动的婚约,从江南繁华城
市,独自被送向风沙弥天的辽远的西北,把一生幸福交托给我的叔父。叔父
原只是个穷酸书生,那时候在潼关幕府里做点什么事情,大约已经算是较为
得意,所以遣人带着大把银子,远远地迎娶新妇去了;但一半原因却是为着
他的重病,想接了新妇来给自己“冲喜”。当时据说就有许多人劝她剪断了
这根不吉利的足上的赤绳,她不愿意,不幸的网也就这样由自己亲手结成。
她赶到潼关,重病的新郎由人搀扶着跟她行了婚礼,不过一个多月,就把她
孤单单地撇下在那极其寒冷的世界里了。我的冷峻的父亲要求她为死者守
节,因为这样方不致因她减损门第的光辉。那几千年来被认作女性的光荣的
行为,也不许她有向。命运反叛的勇气。——这到后来她所获得的是中华民
国大总统题褒,一方叫做“玉洁冰清”的宝蓝飞金匾额,几年前却跟着我家
的旧厅堂一起火化了。——就是这样,她依靠着大伯生活了许多年,也就在
那些悲苦的日子里,我由她抚养着生长起来。
哦,我忘却提了,她的故乡就在那水软山温的苏州城里。
时光使红颜少女头白,母亲出嫁后却从此不再有机会踏上她出生的乡
土。悠悠五十年,她在人海中浮荡。从陕西到四川,又到南国的广州。驴背
的夕阳,渡头的晓月,雨雨风风都不打理这未亡人的哀乐。满清的覆亡使我
的父亲丢了官,全家都回到浙东故乡,这以后二十年的暮景,她更从荣华的
边缘跌入衰颓的困境。家里的人逐渐死去,流散了,却留着这受尽风浪的老
人,再来经历冷暖人情,炎凉世味。四五年前的一把火,这才又把她烧到了
上海。
上帝怜悯!越过千山万水的迷路的倦鸟如今无意中飞近了旧枝。她应当
去重温一次故园风物!
可是一天的风云已经过去,她疲倦得连一片归帆也懒得挂起。“算了罢,
家里人都完了,亲戚故旧也没有音讯了,满城陌生人,有什么意思!”她笑,
那是饱孕了人生的辛酸,像蓦然梦醒,回想起梦中险巇似的,庆幸平安的苦
笑。接着吐出个轻轻的叹息:“嗳,苏州城里我只惦记着一个人,那是我的
小姊妹,苦苦劝我退婚的是她,(我当时怎么肯!)出嫁时送我上船,泪汪
汪望着我的是她!听说而今还在呢。可不知道什么样几了?有机会让我见她
一面才好。”蹉跎间这愿望却也延宕了两个年份。
一直到前年,也就是战争爆发的那一年春天,我才陪着她完成了这伤感
的旅行。
是阴天,到苏州车站时已经飘着沾衣欲湿的微雨。雇辆马车进城,得得
的蹄声在石子路上散落。当车子驶过一条旅馆林立的街道,她看看夹道相迎
的西式建筑,恰像是乡下孩子闯进了城市,满眼是迷离的好奇的光。我对着
这地下的天堂祝告:苏州城!你五十年前出嫁的姑娘,今天第一次归宁了。
那是你不幸的儿女,不!如今她是你有着冰雪似的坚贞的娇客,看着乡土的
旧谊,人类的同情,你应当张开双臂,给她个含笑的欢迎!
但时间是冷酷的家伙,一经阔别便不再为谁留下旧时痕迹,每过一条街,
我告诉母亲那街道的名字,每一次,她都禁不住惊讶得忽地失笑:“哎哟,
怎么!这是什么街?不认得了,一点也不认得了!”
在观前街找个旅馆。刚歇下脚,心头的愿望浮起。燕子归来照例是寻觅
旧巢,她一踏上这城市,急着要见的是那少年的旧侣。可是我们向哪儿去找
呢?这栉比的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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