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历险-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作者:米切尔·恩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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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向你许诺,恩吉武克。”他轻声说,“尽管我非常想向你证明我的感激之情。但是,既然谁也不提乌玉拉拉究竟是谁或是什么,那么肯定是有其原因的。在我不知道这一原因之前我无法断定,一个没有亲自到过她面前的人是否可以知道这个秘密。”
“那么你给我滚开!”格诺姆向他大声嚷道,他气得小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星。“得到的只是忘恩负义。我为了大众的利益耗费了毕生的精力来研究一个秘密,可是却得不到帮助。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关心你!”
说完这话他奔进小山洞,只听见山洞里面的一扇小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乌尔格从阿特雷耀身边走过,她哧哧地笑着说:“他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萎缩了的老脑袋瓜。他只是为了他那可笑的研究而又一次陷入了可怕的失望之中。他太想成为解开这个巨大的秘密的人,太想成为著名的格诺姆恩吉武克了。不要生他的气!”
“不会的,”阿特雷耀说,“请告诉他,我由衷地感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要感谢你。如果允许的话,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倘若我能够回来的话。”
“你准备离开我们?”老乌尔格问。
“我必须离开,”阿特雷耀答道,“我不能浪费时间。我现在就去神托所。再见,请帮我照料祥龙福虎。”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朝大谜门走去。
乌尔格望着他挺直的身躯和他那随风飘动的大衣消失在岩石之间。她追着他喊道:
“祝你好运,阿特雷耀!”
可她不知道他是否所见了她的喊声。当她蹒跚地朝小山洞走去时,她自言自语地啼咕道:“他需要——确实需要好运。”
阿特雷耀向岩石门走去,一直走到离它大约还有五十米远的地方。岩石门比他从远处想象的要巨大得多。岩石的后面是一片荒凉的平原。人的目光无法落在某一点上,而是陷入一片虚无之中。在门的前面以及两根柱子之间,阿特雷耀看见了无数的死人头颅及骨架——幻想国中各式各样的居民残留下来的骨架。它们曾经试图走过这扇门,而被斯芬克斯的目光永远地钉在这儿了。
可是,使阿特雷耀停住脚步的并不是这些东西。使他停下来的是斯芬克斯的目光。
阿特雷耀在他所作的大寻求的途中已经有过一些经历,他既看见过壮丽的景色,也遭遇过恐怖可怕的事情。但是到这时候为止他还不知道这两者可以合而为一,漂亮的东西也会显得这么可怕。
这两个巨大的生物沐浴在月光中。当他朝她们走近时,她们似乎无止境地在长高。他觉得,她们的头与月亮一般高。他每朝她们走近一步,她们互相注视的目光总是在变化。从她们耸立的身躯中,更主要的是从她们酷似人脸的面部,放射出一种可怕的、陌生的力量——好像她们并不是像大理石那样只是存在着,而是好像她们每时每刻都准备消失并同时从自身中重新再产生似的。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们才显得比其他岩石来得更真实。
阿特雷耀感到了恐惧。
这并不是出于—种对他形成威胁的危险的恐惧,而是一种从他自身中产生的恐惧。他几乎没有想到——如果斯芬克斯的目光一旦落在他身上的话——他将永远地僵在这儿。不,这是一种对不可名状的东西,对—种超乎寻常的巨大的东西,对一种真实的、极其强大的东西的恐惧。是这种感觉使他的步履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了冰冷、灰色的铅。
尽管如此,他仍然往前走去。他不再往上看。他低下头,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朝着岩石门走去。恐惧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似乎要把他压倒在地上。但是,他仍然向前走。他不知道斯芬克斯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他不能再失去时间了。至于是能够进去,还是大寻求就此宣告结束,这一点他只能听天由命。
正当他觉得意志的力量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无法使自已向前迈步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在岩石拱门内的回响声。与此同时,所有的恐惧荡然无存地离他而去。他感觉到,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再有恐惧感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大谜门在他的身后。斯芬克斯放他进了门。
在他前面大约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刚才还只能看到一片无边无涯、空空如也的平原的地方——竖着魔镜门。这扇门大而圆,犹如第二个月亮(因为真正的月亮仍然高高地悬挂在天上)。它像闪烁发光的银子一般发亮。不可思议的是人居然可以从这个金属一样的平面中通过。但是,阿特雷耀毫不犹豫。
他估计,按照恩吉武克的描述,他会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非常可怕的图像,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因为他已经摆脱了所有的恐惧——几乎不值一提。然而,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对此他既毫无思想准备,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他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胖乎乎的小男孩——年龄大约与他相仿,那男孩盘着腿坐在一个垫子上看书。他用灰色的、撕裂了的被子裹着身子。这个男孩的眼睛很大,看上去很悲伤。在他身后朦朦胧胧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几只一动不动的动物;一只老鹰、一只猫头鹰和一只狐狸,再远处有一样什么东西在闪烁,这东西看上去像一具白色的骨骼。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当巴斯蒂安明白他刚才所读到的内容时,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就是他本人。这一描写的所有细节都对。书本开始在他的手里颤抖。现在,这件事肯定是太过分了。在一本印刷好的书中写着只切合于此时此刻,只切合于他的实际情况的东西,这根本就不可能。其他的人在书本的这个地方也会读到同样的内容。这只能是一个不合情理的巧合。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荒诞的巧合。
“巴斯蒂安,”他大声地自言自语,“你真是一个想入非非的人。请你控制住自己。”他试图用尽量严厉的声音说,可是他的从顶楼天窗中透过来的昏暗的日光变得越来越暗。太暗了,无法继续往下看。最后一页是巴斯蒂安费了很大的劲才辨认出来的。他把书放在一边。
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储藏室里肯定有电灯。巴斯蒂安在昏暗中摸索着走到门那儿。他摸了摸墙壁,没有找到开关,在另一边的墙上也没有找到。
巴斯蒂安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火柴(他的身边总是带着火柴.因为他喜欢点火玩)。火柴受了潮,一直到第四根才点着。他借助小火苗微弱的光线寻找电灯开关,可是没有找到。
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当想到整个夜晚都必须坐在一片漆黑之中时,他不由吓得透心儿凉。他已经不是小小孩了,如果是在家里或是在其他熟悉的地方,即便在黑暗中他也完全不会感到害怕。但是,在这个有着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顶楼储藏室里则是另外一回事。
火柴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把它扔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只是站在那儿,倾听着。雨渐渐小了,雨点打在巨大的铁皮屋顶上发出轻轻的声音。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他在那一大堆家什中发现的那个生了锈的七座蜡烛台。他摸索地走到那个地方,找到了蜡烛台,把它拖到体操垫那儿。
他点燃了粗粗的蜡烛头——七个都点上了——马上就亮起了一片金色的烛光。火苗发出轻轻的哧哧的响声,时而在气流中微微地摇曳。
巴斯蒂安松了口气,又拿起了那本书。
7 寂静的声音
阿特雷耀幸福地微笑着走进了由柱子组成的树林。在明亮的月光下,树林投下了黑色的影子。一片沉寂包围了他,他几乎听不见自己赤脚走路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到这儿来干什么。他感到十分惊异,但是却无忧无虑。
地上到处都铺着马赛克。马赛克展示出神秘的、缠绕的图案,或者是深奥莫测的图像。阿特雷耀从这些马赛克上走过,踏上了宽宽的台阶,然后走上大平台,又从台阶上走下去,穿过一个长长的、两边都是石柱的大道。他一根根地打量着那些柱子,高兴地看到每一根柱子上的装饰及符号都不一样。就这样他走得离没有钥匙的门越来越远。
谁知道他这么走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从远方传来一个飘浮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仔细地倾听。声音越来越近,这是一个歌唱般的声音,声调像童音一样高。音色甜美,像银铃般地清晰,可听起来却充满了无限的悲哀,有时甚至含着呜咽。
这像歌一样的声音仿佛是一阵微风,迅速地在石柱间穿行,又不时地在某个地方滞留,上下飘浮着,时而靠近,时而远去,好似一个大圆弧环绕着阿特雷耀。
阿特雷耀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渐渐地,这声音围绕着阿特雷耀划出的圈子越缩越小,现在他听懂了这声音所唱的歌词:
“啊,所有的事物都只能发生一次,
这一次却是所有的事物都必须发生的。
穿过高山峡谷。穿过田野草地,
我将消逝,我将随风而去……”
阿特雷耀朝着不停地在石柱间穿行的声音转过身去,但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
“你是谁?”他大声问道。
这声音犹如回音般地回了过来:“你是谁?”
阿特雷耀思索着。
“我是谁?”他喃喃地说道,“我说不上来。我似乎觉得,我曾经知道过。但是,难道这很重要吗?”
歌唱般的声音答道:
“如果你想悄悄地问我什么,
请用诗歌的形式和押韵的词句对我说,
因为不是以诗歌的形式说的话,
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阿特雷耀对于押韵和作诗并不在行,他觉得如果那声音只能听懂押韵的词句的话,交谈似乎有些困难。他苦苦思索了半天才说道:
“如果允许我提问的话,
那么我想知道,你是谁?”
那声音马上回答道:
“现在我能听见你的说话声,
这样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
然后,它又在另一个方向唱道:
“感谢你,朋友,你有良好的愿望,
欢迎你上我这儿来作客。
我是乌玉拉拉,秘密深宫中
寂静的声音。”
阿特雷耀发现,这声音时响时轻,但是不会完全静下来。即使是它不唱歌的时候,或者是阿特雷耀对它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有一个声音持续不断地在他身边飘浮。
那声音慢慢地离他而去,他追着它问道:
“乌玉拉拉,你还能听见我的说话声吗?
我看不见你,却很想见你。”
那声音像轻风般地从他耳边拂过:
“从未有人
看见过我。
你看不见我,
我却存在。”
“那么你是看不见的吗?”他问道。当他得不到回答时,他想起来他必须用诗歌的形式来发问。他说:
“你是无影的,
还是无形的?”
可以听见一阵轻轻的声响,可能是笑声,也可能是抽泣声。然后那声音唱道:
“是也,非也,两者都不是,
不像你所说的那样。
我不会在光中出现,
就像你会在光中出现那样。
因为我的身体是音响,
只能被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