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相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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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了什么,说明自己已经老了,已经没有一点创新意识了。正如职工给我们提的意见,说机关干部工作作风不扎实,不平易近人,用有色眼镜待人。有的更难听,说我们是山间竹笋,是老机关。看来我的确是老机关了。平时不太注意,以为自己向往柴达木,向往曾母暗沙,向往一些遥不可及,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是年轻。“总结”证明自己老了。生理年龄不大,心理年龄却已枯朽。虽然,常常也会自我安慰,作为一个女孩是有点大了,作为一个少妇还是年轻的,作为一个情人还是合格的。风韵十足,女人味也算丰富。尽管李捷说,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最没女人味,一种是女政客,一种是女作家。我就庆幸自己既不是政客也不是作家。但李捷大概还没意识到,或许意识到了,只是不愿意说穿,女性老机关也是最可怕的。整天泡在会议、文件、报告、报表、总结中,这种人还不如政客和作家。论作为没有女政治家大,论才华不如女作家强。说白了就是介于女政治家和女作家之间的众多机关混混。整天装模作样,见风使舵,人云亦云,既没实权,又无灵气。
可悲的是,对这种一成不变的公文还不厌其烦,乐此不疲。还打什么字?一个没家没室,没有光明正大爱情的大龄女子,如此热衷这种烦琐而重复的工作,简直就是麻木和可怜。我“咵”地敲了一下回车键,稍没注意就把刚打的几行字全删了。本来是要保存的,大概手指伸长了点,把删除键也按了。删除就删除,这种文字本来就不应该在世界上游荡,一点不比江河上的漂浮物洁净纯粹……鬼使神差,我把鼠标点击到收件箱。好极了!收件箱有两张圣诞贺卡。圣诞老人托着长长的礼物袋,行走在风雪飘飘的乡村。礼物袋上有几个破洞,老人一边行走,礼品盒一边丢落。走一路,丢一路。到了后来,袋子就空空如也了。美妙的音乐叮玲叮玲响起来,节奏明快又清脆。一边听音乐,一边打开写信栏。继续给李捷写信。想告诉他,昨天晚上我是怎样熬过平安夜的。
每天互发电子邮件是我和李捷的主要功课。互相交流一下一天的时间安排,倾诉相互的思念和牵挂。我得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特别是昨天晚上的经历。昨天不是平安夜嘛,现在的中国,平安夜和情人节已经是年轻人重要的节日,和老年人过除夕一样蔚为壮观,热气腾腾。我开始书写,并在脑海中不断回忆……昨天晚饭后忽然想去街上走走,便给几个平时处得好点的同事打电话。她们像约好一样一律在街上吃饭。要么是部门同事聚餐,要么是家宴。手一直握着电话,握着握着脑海就一片空白。大型企业人际关系比较封闭,没有企业以外的社会关系,没有单位以外的亲戚朋友。当再也想不出可打的电话时,便想起了李捷。他自然和家人在一起,而且在千里之外。只好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穿了大衣独自往街上走。
我没走灯火辉煌的主街道,而是随便走进一条小巷,巷子很窄,很黑暗,月亮很寡淡,星星很清冷。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慢慢向前。李捷此时在干什么,给妻子挑选玫瑰还是巧克力,当他将玫瑰送入妻子怀抱时,会想起我吗?想起遥远的、有冰雕的北国吗……在一家歌舞厅门口站着几个值勤的警察,警察身后十米开外有个巨大的垃圾堆,几个乞丐正在烧烤垃圾,篝火燃烧得很雄伟,很猛烈。破鞋烂袜子燃烧出浓烈的气味。警察没挪动步子,好像乞丐不存在,烈火不存在一样。警察的注意力被歌舞厅门口的圣诞老人吸引。圣诞老人一律红衣服,红帽子。帽子长长的,搭拉在后背,末尾处掉一只红绒球。还有一挂浓厚的雪白胡子。圣诞老人四处奔跑,腰板挺得直直的,在夜晚的冷风中蹦跳自如。歌舞厅门口张灯结彩,音乐舒缓优美。还没走到大门跟前,两个圣诞老人就向我鞠躬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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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花的名义
圣诞节那天(5)
办公室门吱地一声开了。我慌了一下神。一个老年男人正往我跟前走。我赶快站起来,往他跟前迎。这样可以挡住他的视线。以免他一眼看清屏幕上的文字。虽然依稀记得他是一名管道工,认字水平不高,但还是阻拦他的视线。我说,王师,请坐。并抬起胳臂指了指沙发,想让他坐在刚才李师傅坐过的地方。但这个人并不听指挥,依然站着。我也只好站着。两人挨得很近。他把手中的红色小本子往桌上一甩,说,你们咋办的待遇证?同样情况,你给人家办三个人,给我办一个人,是不是你们关系近,我没有关系!
我赶快解释说,在我手上,只给一个职工办过三个人的待遇证,那个人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老母亲。
我把话说得很有底气,因为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和他在一起上班。这种没多少文化,眼界又不开阔的老职工,眼光跟老鼠没多大区别。一天除了上班就是吃饭,然后就巴望着子女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找份好工作,不要让老年人养年轻人。除此之外,就想着单位哪天发苹果,哪天发洗头膏,哪天老乡战友同学的孩子结婚,得包多少钱的红包。
李捷说我聪明,在这一刻表现的就相当出色。因为这个老管道工没有那位前任军官的威慑力和挑衅性,家族关系也不会怎么硬朗,接待时就少了畏惧和胆怯。我快速从办公桌上抓起公示名单复印件,翻到那一页,指给他看。我说,你看,王师傅,这个人有两个孩子,一个母亲,一共三个人,他们都有地方政府的证明。
老家伙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把眼光瞅向细小的表格。他把手一挥,就把举到他面前的一沓纸挥到一边去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也是个难啃的骨头。文化程度高,供职的部门重要,掌握政策多的人,一般不好对付。李师傅那种前半生辉煌,后半生失落的人也不好对付,那种人大多有种天生具来的仇恨。仇恨自己半生漂泊,老来失落。仇恨以前不如自己的人忽然间事业有成,春风得意。就像祖上是皇帝,到了爷爷辈政权被外姓掠夺了一样。现在好了,连一个手握管钳的老工人也如此放肆。这世道到底咋了。不就50块钱吗,不就几十元几百元住院费吗,何必如此撕破脸皮,大动干戈。还是男人?这种男人哪有一点气度,一点修养,一点潜质。我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与这种男人有染。
我压住火气,低着嗓音说,按政策,你父母没跟你住一起,和你兄弟住一起,应该由你兄弟赡养。本来是不应办理的,因为你有乡政府证明,办理了一个人的,已经够照顾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抢过了话头。他说,我不要这种照顾,我不是为了50块钱,我是为了争一口气。人家父母都进火葬场了,你还给人家办,我一年四季忙工作,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年给单位节省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我哦了一声。心想,别看只是管道工,说出话来还有理有据,层次分明,能把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挂钩,宏观与微观相提并论。我想听他会不会说,他的工作影响到国计民生,世界经济。便有意不答复他,静静地听,一时忘记了电脑上的文字。
我说,请你说出谁进火葬厂了还领补助。
我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屑。在办理待遇证的整个过程中,始终遵循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既然敢把名单公示出去,就是要请职工提意见,就不怕有不同的声音。
他明显不高兴了,表情厚厚地写在脸上。脖子一歪一歪的。
我重复道,如果有这种问题存在,我们立即改正,也希望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和建议。
他说,我才不告诉你们谁的父母进火葬厂了,你们自己查去。你们办待遇证完全凭个人关系,我又没关系,不办就算了。说完,他索性要走。
我急忙说,王师傅,有话说到明处,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我用了这句官方语来压制自己的怒火。太欺负人了,哪有这种反映问题的方式。心里气愤,还不能表现在脸上。
他说,你们不是说有收入的配偶不能办待遇证吗?你们咋给王大侃办了,他老婆不是有工作吗?
我说,你说王大侃呀?那不是他老婆,而是他母亲。你想,王大侃少算也有50岁吧,他老婆咋会90多岁呢?
说这句话时,我乐开了花。笑的同时,翻开王大侃那一页。怕他又挥手把表格挥乱,就没特意往他眼皮底下递。我说,你看,你看,王大侃的老母亲,1913年出生。这是从人事档案中查出来的,应该没错。
他还是那句老话,我不看,我不看!
电话铃从天而降。我惊了一跳。好像走路走得好好的,额头忽然落了一堆鸟粪。我抓起话筒,赶快说一声,老总好,好的,马上来!
我的汗快要流下来了,圣诞节流汗,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极度兴奋,一种是极度害怕。部门平时的具体工作一般由部长安排,老总一般不召见我们。电话里的老总口气明显不温和。事情是明摆着的。又是哪位职工把状告到老总那里了。
放下电话,对眼前的管道工说,对不起,我得出去一下。
说着,就往外走,一转身,看见了电脑。那些字在屏幕上很灵巧,很细微。文字很温顺,语气很温柔。跟大多数情书一样轻松愉快。我把鼠标摸了一下,最终没点击。在这种状态,无论点击哪个键,都有删除和丢失的可能。我不想这样。不想删除生命中唯一的温情。哪怕这种温情并不道德。
出门时,没忘记锁上门。管道工走在我前面。我不想跟他抢道。便有意放慢脚步。就在我下楼的当儿,在前往受训场的时候,想的还是给李捷写信的事。还是昨天晚上的情景……歌舞厅很热闹,大厅座无虚席。一个年轻的女圣诞老人走到我跟前,问我消费点啥。我反问她咋个消费。她说只要进我们歌舞厅的大门,每人最低消费20元。我说,啥意思,她说,不管喝茶,还是喝咖啡,还是要小吃都行。我说那就来杯咖啡。不过,你得给我找个僻静的地方。
她说,楼上安静,你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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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花的名义
圣诞节那天(6)
我走了上去。姑娘马上送来咖啡,并点燃桌上的蜡烛。她刚走,我就噗地一声吹灭了,桌边立即暗了下来。我把头往下面大厅伸了伸。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嗨,那不是两个正被人盛传闹婚外恋的人吗,他们怎么在这?赶紧收回伸长的脖子,但并没收回目光。目光反倒有些不够使,这儿瞧瞧,那儿瞅瞅。最多的还是注视那两个人。
歌声响起来,拍巴掌和敲击桌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人在用酷似围棋罐的东西相互撞击或拍打桌面。
我看了看桌上的两个罐子,才明白击打物原来是这种东西。我把罐子摸了一下,放回原位。起身下楼,往外走去。圣诞老人依然东奔西跑,警察依然面向歌舞厅站立,乞丐还在燃烧篝火,脸庞在火光映照下,神采奕奕,光华鲜亮。乞丐的平安夜多自由多温暖呀。相比之下,我则显得落寞又冷清。
老总找我会不会是好事。心想年底了,我还这么辛苦,各种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就是待遇证办理、审核、统计、公示也干得井然有序。要知道,这种繁杂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