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相约-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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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不能打断他的讲述,不能。我被他的过去深深吸引。他握住我的手,继续他的讲述……觉萨,知道为什么感激你了吧。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了,虽然相识的动机和现在南辕北辙,但我们居然走到一起了。你给了我生的勇气,给了我激情,你让我看到了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辉。知道吗,觉萨,在你身边,我第一次感到生活如此放松,如此舒心。生活原来可以这样不操心的……觉萨,这都是你给我的,你将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从寒冷中拯救出来。是你给了我温暖,给了我身体和心灵的慰藉。你是我的救星,是我的天使,是我心中永远的太阳。觉萨,你大概感受不到这些,如果你跟我一样。跟我一样漂泊在外,一样贫穷,一样寒冷,一样没有朋友,一样没有性,没有正常人的性生活。你就会体会到,就会明白我说的全是真话。
我说,你有她,她可以满足你。
他知道我在说她的妻子。他摇了一下头。他说,我的信上不是说了吗?那个时候我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我一个人离家出走,就与她有关。得不到家庭温暖,一个人孤身在外,没有金钱,没有女人。全是因为贫穷,贫穷可以把一个人毁灭,把人性毁灭。白天太劳累,顾不上想寒冷的事,晚上冷得睡不着,卷缩在木板床上,没有办法。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没有厚一点的被子,甚至连一只暖水袋都没有。我只能揉搓自己的身体,用手揉搓那个部位,我感觉不到羞耻,我感到的只有愤怒。楼上的白领们亭亭玉立,香腮红唇,什么人都可以拥抱她们,只要跟我不同的男人都可以走近她们,拥她们入怀。而我呢,我在一张薄薄的水泥板下,在寒冷潮湿的房子里揉搓自己的身体。觉萨,你不会笑话我吧,我知道,你不会,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天使,是上天专门派来拯救我的,你是圣母玛利亚……今生今世,你是我最要感激的人之一。所以,我把信写给你。我要让你因为拥有这封信而自豪,我不能给你带来财富,可我给你精神。那封信,觉萨,你把她放在哪呀,能一直保存吗?
他握着我的手。我们的手紧紧相握。我把他的手放在我脸上,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我吻一下他的手,他吻一下我的手。我说,我把她存在这——我抽出一只手,指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我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悲壮。
他摇了一下头,又把我的手握在手里。他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要你读到真实的文字。只有一点可惜,是电脑打的,而不是手写的。
我说,电脑打的,我也喜欢,我会好好保存。一直到老,像弗朗西丝卡保存罗伯特•;金凯的书信和照相机一样。
龙达说,谢谢,觉萨,你是我生命的女神,是上天派来的救星,你真的拯救了我。
我们已经很和谐了。自从在他破烂不堪的房间里读到那封信,看见那么多文字在电脑屏幕上滚动。我们的心就走近了,身体也走近了。我们像少男少女一样活跃,像老年夫妻一样平和。惟独一点,我们不谈以后的生活,不谈以后两人的感情走向。我们谈的最多的是那封信,所以他一再提到信的归宿。他知道我不会作他的妻子,就像我明白他不是我最终的归宿。我们心知肚明,但我们无法分离。我们被强大的引力吸引,被巨大的磁场包围。我——觉萨,他——龙达。觉萨和龙达相爱着。那一刻,那一时,我们是真的。
在拉萨的夜晚,我们的心紧紧相连。我们的身体紧紧相依。我们的情感是纯粹的。我们的倾诉和倾听是真实的。在西藏,我们是相知的。在拉萨,我们是信赖的。在高原的白天和夜晚,觉萨和龙达是和谐的。龙达和觉萨是相爱的,觉萨和龙达是相通的。
吃着石榴,想着龙达。上高原以前的龙达是若隐若现的,不确定的。因为我们在不同的城市,相聚的时间很少,最长也不过一个整天。除开热烈的对话和缠绵的相依,几乎没涉及到其他。在西藏的日子是两人呆在一起最长的一段时间。几天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徜徉在拉萨的大街小巷,行进在雅鲁藏布江宽广的河谷,静坐在纳木错圣山圣湖的怀抱中,仰望着念青唐古拉和喜马拉雅山皑皑雪峰。我们张扬着,放松着,释放着。在异域高原,我们走得很近,缺点和遗憾看得不大真切,既是有,也一闪而过。
是否再和他在一起?原本要利用他帮忙的,通过中介尽快走向成功。我明白自己在剧团的斤两。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演员,连领唱独唱领舞独舞都担当不了人,心血来潮一跃想成为歌星,想一想都觉得可笑。但以前的我并不是这样想的。以前的我考虑的是,只要有人包装,只要有人捧场,成功就十拿九稳。通过介绍,走近龙达,龙达便走近我,我将龙达视为救命稻草。在拉萨的那个晚上,龙达一再说感谢我,感谢我拯救了他,我就有点难受。本来是要他救我的,现在倒成了我救他。而且救助的方法滑稽而荒诞。
这种方式算得上拯救吗?拯救充满了庄严和神圣。我与龙达算得上神圣吗?
我把一只石榴扳开,一点一点地吃。吃得很仔细,很抑郁,同时又很自信。因为我感到与龙达之间,他处在被动位置,我处在主动位置。是他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他。我可以随时离开他,而他肯定难以割舍。这一点是我感到的,不是他说出来的。
一个人影过来了,把闪光的石榴籽映得黯淡了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龙达。
我在心里叫了一声,但没叫出口。我把一半石榴递给他。他摇了一下头。我把背包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座位。他没坐。他站着。他背着背包。我知道他的背包并不重。除开几本书,几串手链就是两件换洗衣服。他把它背着。我不理他。低头剥着石榴。一种奇怪的陌生感油然而生。他不是我的恋人,不是肌肤相亲过的爱人,他是个陌路人,一个和嘈杂的火车站候车室很匹配的人——一个普通的旅客。
我们没有经历过,没有从前的故事,我们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他在我面前,和其他旅客一模一样。既激不起我的厌恶,也激不起我的好感。我们是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把背包往我跟前推了推,说一声,我去买张地图。
他朝报亭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我咽了一口吐沫。顺便把口腔中的石榴籽也咽了进去。我把石榴皮和碎渣往随身带的塑料袋里一装,一弯腰,一伸胳臂,背上了我的背包。望一眼他的背包,毫不犹豫,依然走了。我往一边挤去。挤到旅客最多的地方,把自己隐蔽起来。为了防止他再次找到,拈起地上一张报纸,把报纸举到脸上,并拿眼角瞅着他的行踪和那只孤独的背包。还好,他走到了自己的背包跟前。他环顾了一下。把包背上肩。那是上青藏线前他到批发市场花十五元钱买的。我曾笑他,你的进藏装备可真简单呀。他笑笑,不作答。我的背包一直装在他的背包里。他背着,一人背着两只背包。从内地背上青藏高原,又从青藏高原背到成都。如今,我背着自己的背包。买完火车票,把火车票递给他,打车去杜甫草堂时就取出了自己的背包。我的包不大,但饱满。他的包巨大而空乏。
我把自己的东西取走了,他只有一个大而空的背包。他轻松了,我沉重了。现在的他,真的轻松吗?他在张望,在四处寻找。他在找我。我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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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朵鞋花丢在了拉萨
西藏归来(8)
从候车室剪票进站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我走得意无反顾。他应该在后一辆车上。虽然一个向北,一个向南,但火车在出成都站以后,会向同一个方向奔驰一段距离。火车开动不久,手机响了。一看,是龙达打来的。我没接,任它嘟嘟地响。我想,也好,我们在列车上,在一前一后的列车上,列车在奔驰。列车在茫茫原野上驰骋,他在后面,我在前面。他追赶着我,我被他追赶。在西藏,在以前,不是一直是我为他抢着作事吗。帮他买啤酒,帮他洗衣服,帮他买机票火车票。现在,总该轮上他了吧。他得为我作点什么。
列车从成都出发的时候,天还晴朗着,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天府之国特有的好天气。怪不得杜甫草堂飘洒着奇异的桂花雨。列车从一个隧道驶出时,天上却乌云滚滚。我开始苦闷,我们应该乘一辆车,并肩坐在一起,相依相偎。而不是现在的各奔东西。我们肩并肩从内地走进西藏,肩并肩走出西藏,还没到分手的时候,却成了陌路人。以后再不来往了?和龙达永远不相见?以后还会在一起吗?
在烦闷中昏昏欲睡。梦里,我在追赶一列火车。在追赶一辆快要启动的火车,我在奔跑,在街道和公路上奔跑,在喊叫……我在列车的脱节声中清醒。醒来后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终于明白在列车上时,大声咳了一下。我把车窗打开,让风和雨打落进来。打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脸上。龙达呢,龙达在哪。我们不是在一起吗。我们不是在纳木错吗。我们在纳木错一浪一浪的湖边站立。我们冷得发抖。我们依偎着,相互温暖着。雪山在云彩中隐现,雄鹰在湖面盘旋。还有狼,灰色的狼跟随着车跑。经幡和风马旗迎风招展。玛尼堆在圣湖边随处可见。浅浅的草甸散落在纳木错边。草甸上盛开着并不繁盛的野花。导游告诉我们,纳木错最美的季节是七月,现在是九月,所以你们看不到纳木错最美的景色。我和龙达没感到遗憾。纳木错是我们向往已久的地方。我们很知足。很满意。不管什么地方,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是最美的景致。我给龙达拍照,龙达给我拍照。导游走过来,说,来,我帮你们拍张合影。
我和龙达都愣了。这是我们没想到的。我不记得当时是怎样回答导游的,龙达好像也没说什么。导游向一边走去。我不敢再与导游说话,也不敢和其他游客闲聊。我往一块草丛走去。龙达也跟了过来。我摇了一下头。示意他停住脚步。他停了下来。等我小解完后。他才说,这是纳木错,神仙都敬仰的地方,你怎么能这样?
我笑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点放肆。与龙达在一起,有时非常愉快,兴奋得忘乎所以。有时又忐忑不安,心事重重,会时不时地想起另一个梦。那是西宁开往格尔木的火车上的一个梦。那个梦算不了什么,我这样安慰自己。我没告诉龙达,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
我们还能和好,还能像原来那样相亲相爱。我们不会有太大分歧。我们毕竟是知心朋友。是真心真意的知己。不会怎么样的。不就几个女孩吗。别的女人不知道,那曲那个女孩又不是没见过。只是几个眼神,眼神能说明什么,能抵消我们之间的真情吗。江南女子又怎样,以前都没什么结果,以后更不会怎样。那个云笛也算不上什么,或许只是一个玩笑,一相情愿,一个短信游戏。龙达还是爱我的。我放不下龙达。龙达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那封信。
你好吗?龙达,你在另一列火车上,在阴暗潮湿的车厢?很孤独?跟梦中的情景一样?那个满口白牙的女人是谁,是那个藏族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