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的思想-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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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食爱好,大约是不易品尝到的。因为,油爆辣椒南瓜丝的南瓜只能是拳头那么大,最好是还要略小一些,大约是相当于一个网球那么大吧。
网球那么大的南瓜,其母花还未脱落,瓜上有细微的胎毛,通常农民是不会把它摘了来卖的,除非打霜给瓜苗带来毁灭性的打击,瓜苗受到霜打,瓜主将瓜藤上的果实悉数摘下,一次性处理给市场,此时幸运的话,就获得一两枚网球大的小南瓜。
在地质队的时候,吃小南瓜就多了。因为在夏夜里,我们总是出去抓青蛙,抓黄鳝,下网捕鱼,打兔子,打鸟……这些活动都是野外作业。因此,就能够遇到好多的南瓜藤。南瓜花的花粉是有特别浓郁的气香,在月光下,细密的露珠纷纷洒洒,萤火虫在南瓜藤周边飞舞。萤火虫是最爱吃南瓜花的,有时一朵花里面有几只萤火虫,草丛里也有蛐蛐在鸣叫。小南瓜并不难发现,南瓜的叶柄和花柄总是朝上的,藤上有朝下或平行的,那就是小南瓜了。摘上几根南瓜藤上的小南瓜,能有好几斤。然后,就去摘辣椒。我们在地质队的时候,把这种行为叫丰收,说:“啊,去丰收一点辣椒回来”。就是指到田野里去摘辣椒。有些个讲究,月夜就要穿深色裤子浅色上衣,不易被人发现。丰收辣椒是有一些讲究的,夜里的旷野虽然没有人,但也不能推亮手电筒干,所以看不清辣椒,胡乱抓就把辣椒的苗也弄坏了,这是不符合长远丰收战略的。因此,丰收辣椒就要弓下腰去,两手从辣椒枝叶的底部掌心向上平托,这样掌心最先触碰到的就是辣椒,摘之,不伤辣椒一片叶子,可谓文明之师。
先把小南瓜切成丝,然后是切红辣椒丝和青辣椒丝各半,备好蒜蓉,就烧油锅了。先炒辣椒丝至大半熟,起锅,再烧锅待油沸投下南瓜丝,嘶的一声,听起来是蛮舒服,悦耳,然后是急炒。佐蒜蓉和红辣椒粉,再倒入青红辣椒丝,复炒片刻,起锅了。这样的辣椒南瓜丝的味道,清新,微甜,鲜嫩,如初夏的清风徐徐缓吹,若不是段位甚高的辣椒能手,就可以不佐红辣椒粉。应该说在南瓜的生命里,其幼小的时候,是清新而美丽的,没有老南瓜那样一种浑甜,寡甜,胡乱的甜,一种粉不拉叽的世俗面孔,清新脱俗的小南瓜,又是月夜里未经铜臭气浸染的鲜辣椒,又是在午夜的两点烹饪,月亮纷洒在窗外,蛐蛐还在草丛里叫,间或有林间的鸟儿拍翅,惊乍乍地在树林里叫起来振翅飞向夜空,就悠悠地吃辣椒南瓜丝,其金黄灿烂,又有红绿的色泽相间,就显得十分的美丽动人。
可喝点葡萄酒。
第四部分 一辣天下红第59节 辣椒的切法
辣椒是有一些切功可以讲究的,切辣椒的过程,是我们在选择辣椒的功能时,遵照辣椒的植物生理规律来确定刀法,切辣椒也不能回避一些现实问题。
我相信吃辣椒者众,如没有自己亲自掌勺,似乎很难再记起辣椒的形状了,只是记住了辣椒的味道。这很有趣,如土豆、藕片、萝卜……这一类菜,它们的形状非常重要,做什么菜切成什么形状,都是有极端的讲究,如土豆丝,就是吃土豆丝。辣椒则不然,无论是切成什么形状,只要它辣,食者仍会经久地记住它的滋味而不是形状。请问,辣是什么形状?圆的还是扁的?
切辣椒基本的刀法差不多是顺切与斜切,顺切就是顺着辣椒的长度下刀,切辣椒片和辣椒丝,斜切多半为不规则辣椒片,不规则刀法在切茄科蔬菜方面,好像十分普遍,这种心理源于盛夏的那份燥劲,如是数九寒冬,反有心思将菜切得片是片丝是丝的。削茄子剪辣椒,在鄂省来看,简直是经典的夏天刀法了。因为削茄子实在可以端小板凳坐在门口树荫下,与街坊边聊边削,削罢又拿起剪刀,咔嚓咔嚓捏着辣椒蒂把就把辣椒给剪了,正好也去了芯。有一种晒辣椒,也是这么的剪,剪了皮晒,辣椒种子单独装在一个盘里面晒。
切柿子椒,人们比较喜欢将它切成方块,这样的切法可能因为柿子椒不辣,不辣的辣椒切得很大,很辣的辣椒切得很小,这是规律。切灯笼椒、牛角椒,就有切片的和切丝的,我个人喜欢切丝,因为不论做什么菜,放红辣椒丝与青辣椒丝,看起来是十分美妙的,如爆小南瓜丝,南瓜丝是金黄色的,佐青辣椒丝和红辣椒丝,看上去是那么舒畅。油煎土豆泥也是,金黄的土豆泥之上,红绿相间,它不仅仅是形式主义,我认为其中有审美趣味本能体现。
一般看来,横切辣椒仅限于干的红尖椒,将它切成小圈儿的,也是图省事便捷采用的方式。鲜辣椒中,不论青红,皆鲜见人横切,但有的时候将辣椒横切,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有一种羊角椒,它只有中指那么粗,上市时浅浅的绿,十分的鲜嫩,这样的辣椒横切,它就是戒指那么大的圈,在烧鱼的时候,要勾芡了,放上这些青辣椒圈,又撒上红的胡萝卜丝,薄薄地铺一层鱼上,看上去在琥珀色的透明汁液下,一个个青辣椒圈像是绿太阳,胡萝卜丝是它金灿灿的光芒。所以,有时候推陈出新,会有想不到的效果。
切干红辣椒,我以为先用水冲一下,让它回些潮,然后切丝比较好,有些美食家在这方面显出心气浮躁,胡乱把辣椒弄碎,这是不负责任的做法,也不符合一个美食家的身份。切很细的红辣椒丝,在观感上极美丽,也反映出来辣椒线状的辣意。
像鄂省的人,还喜欢将辣椒的蒂把往辣椒里面塞,然后拔出,这可以把辣椒蒂把、心室、隔离筋与种子都去掉,那是辣椒最辣的部分,然后洗了再切成丝或者片,这样的辣椒就不辣了,个人认为这不是吃辣椒的行为,既惧辣,何吃也?
第四部分 一辣天下红第60节 辣椒与民主
吃辣椒当然可以判别出人的性格,情绪化的人吃辣椒多,较理智的人吃辣椒少,并且在吃辣椒方面也有所不同,比如情绪化的人切辣椒时,就连种子都一起切了,这样吃起来才辣,理智的人就去除辣椒的内部,只留一个空空的皮。
在吃辣椒的南方,或者北方也行,从吃辣椒上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民主意识厚薄。其实一个人吃辣椒的能力不是恒定的,所以在烧菜以前,做菜的家长如果喊一声:辣椒放多少?在我的印象中,我的邻居他们家永远是要这样问一声的,他们两口子都是学化学的。是否学化学的就有更多民主意识呢?我不知道。我只是非常渴望像他们那样,每次烧菜,我们家的大人也那么喊一声。
“辣椒放多少”这句话真的是永久性地铭刻在我的心中,此言在做客的时候,是可以听到的,如果是我做菜,我也会问上一句,但这已经说明不了什么,针对客人的询问它代表不了普通的日常生活。这充其量是一种关怀,一种客气,一种不能将客人弄得吃不了饭的担心。其实在南方,年轻辈的更加能够吃辣,询问的结果会引来一句:多放辣椒,放辣辣的!
一个人在庸常的日子里,在漫漫的岁月中,是很难忆起他人吃辣椒的情形,除非有特别的事件与环境,吃辣椒更多的时候是自私的,是自顾的,是全心全意地品味而忘他的。我现在能够回忆起许多吃辣椒的美好享受,我忆不起他人吃辣椒的快乐享受,我最爱我的祖母,我是她带大,吃的辣椒,都是祖母种植和烹制的,小时候与祖母相依为命。说心里话,吃遍天下山珍海味,仍是祖母炒的那一碗辣椒茄子好吃,辣椒是切丝,茄子是切片,都是切得极细极薄,茶油炒的,佐了蒜蓉,搁了豆豉,淋上一点点花椒油。客家人吃的,小麻辣。而祖母这也不算是民主,是宠爱。我有时候要的菜是很奇怪的。比如打霜以后,我要吃拔起搁在菜园边的辣椒苗上的小辣椒。
辣椒民主也是可以说成人文关怀的,我在地质队的时候,特别恨一个炊事班长,因为他总是设法为食堂赚更多的钱,职工食堂赚钱是不道德的,他有时候是下面条不放油,这样有一个月他盈余了40元,这令我们十分愤怒,本来单位是可以补贴伙食费的,不放油下面条还赢余40元,这就差火了。炒辣椒就是要把辣椒搞得其辣,辣椒是可以脂溶也可以水溶,脂溶的辣椒素辣起来温和一些,也舒服一些,水溶辣椒素就是直起来辣,辣得要钻破舌头。所以,炊事班长在炒辣椒肉时,用肥肉刷刷炒几铲子,然后用水熬一下辣椒,水溶出辣椒素以后,才正式炒肥肉,那肥肉呢,用水煮熟的,煮熟再用凉水浸一下,切片或丁,这水熬辣椒水浸肉,吃起来奇辣,也是对整个消化系统的严峻考验。稍知饮食的人,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了,可是,我们往往一个夏天加一个秋天,都要吃这样的菜。在这种专制主义饮食环境下,我几乎锻炼出一个可以消化螺丝帽的大胃。
引进绩效考核以后,我们的胃就安全了,单位通过了成本核算,以生产效益为考核中心,食堂就做出多样菜来,辣的,微辣的和不辣的。我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你用辣椒来迫害我,我再用辣椒去迫害人,这样的社会环境难以步入现代文明。
第四部分 一辣天下红第61节 再谈辣椒与民主
一天去到家门口新建起来的麦当劳,就见一帮小朋友进进出出热闹非凡,这个麦当劳店的经理、领班皆出动了,指挥拼桌子,摆薯条,放音乐,如临大庆,我喝着咖啡,静静地看。一通闹腾,一群孩子围桌而坐,忽然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原来是一位8岁的小朋友生日。这……就是麦当劳?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麦当劳文化?
我不能想像一家川味菜馆会做这样的事情,顾客提出特殊服务,显然也做不到。设若一位川籍人士要说,川味菜馆不是快餐,麦当劳是快餐。但是,我就要回复说,川味为什么没有快餐呢?最关键的是,川味为什么没有一种形式和好吃的菜肴给一个8岁的孩子以终生的快乐记忆?就我所知,川味系列里面有一些小件是孩子爱吃的,如米酒汤圆,担担面、酸萝卜条、泡椒等,而且孩子也喜欢辣椒食品,这表现在他们并不反感康师傅方便面佐料中的麻辣牛肉。
民主仅仅是一种投票形式和规则么?显然不是,民主是融入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平等理念,也是商业精神里面的立商之本。据我所知,中国人没有提出这么一个立商之本的理念,这就是距离。因此,我才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川味叛徒。包括川籍人士在内,我接触到的川味餐馆经理,他们始终跟我宣扬一种我永远不可能相信的背景:他们是正宗,他们的辣度最高。事实上川味是一个公共菜系,它本来就没有谁拥有专利垄断权,而正宗标榜恰是一种反动,他们试图说明在技术上实现了垄断,因为他们正宗!正宗意味着排他,意味着别人都是伪川味,这已经涉嫌诽谤。
我知道这样一个现实,就是在北京这个地区,川味菜系的辣度已经大大降低,为了让北京人能够接受作出妥协,不过这很笼统,包括我去吃过的著名川味连锁金山城,连这样经营颇为成功的名店也没有辣度等级,顾客没有选择,只能被动接受餐馆提供的格式化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