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香蝶-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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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不让她们伺候,有什么关系呢?小夫妻两个关在门里,能出什么事?
一定是她们太过多虑,怎么会觉得姑爷抱着酒坛进门时,有股壮士断腕的悲壮气氛呢?
乔荆江从门缝里瞅见两个丫头跑掉,放了心,动手把门闩上好。
说真的,今晚可是有点冒险的,在不知道结局如何的情况下,他可不希望太多的人看戏。
最好的结果是娘子醉后被他揭出真面目,可她的真面目如何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如果是个刁妇还好办一点,若是个泼妇就比较难收拾残局。没旁人看见,日后他可以捏着这个小把柄,可是若从旁观者嘴里漏出去,别说当成把柄捏着,只怕泼娘子一不作二不休,干脆从此本色对人,难过的可是他的下半辈子。
不太好的结果是娘子醉后和她平时无二,这种情况下虽然无趣,但人醉后总不比清醒时能把握自己,照娘子平时这种谨守陈规的表现来看,若本性如此,醒后发现在人前失了态,必然会自责不已,说不定会搬出一条条的妇道来自我对照,然后痛心疾首地忏悔,到时候被烦得要死的还是他。若是没有旁人在看,大不了一发现她本性如此后,陪着她装醉,大家都醉的话,醒来后自然罪恶感要轻许多。
至于最不好的结果,乔荆江觉得那不太可能发生,没怎么细想,不过呢,既然做准备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乔少爷觉得还是有点危险的,那就更不能让旁人看见以致家丑外扬啦。
本来吧,乔荆江想准备的是那种小坛的女儿红,一只手就可以拎起的雕花小坛装的酒,量不大,让女人喝足够醉,大老爷们喝正好。可是,当他叫下人送酒来的时候,下人送来的却是中号的坛子。
下人说,“府中小坛的昨儿都喝完了,连坛子都送回店里去,眼下就只有这中号的,要不小的给少爷倒掉一半?”
乔荆江瞪着眼睛站在府中的酒窑前看了这中号酒坛半天,没让倒。
往哪儿倒?装酒的小坛没有,不用酒坛装倒出来会坏掉,直接倒掉?
一坛上好的酒,不知用了多少粮,倒掉一半?
他乔荆江被留候老爷以磨练的借口塞在工部当跑腿的,隔三差五地陪主事的跑到下面去查堤防看灌溉,就算别的好东西没学到,种田的辛苦倒是知道一些。
“甭倒啦。”乔荆江只好把这中号坛子两手抱回屋去。
算我小气,舍不得,总行吧?
他闷闷地想。
回房去的半道上遇见薛毅,看见乔少爷手里的酒坛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你中午可是已经醉过一回,确信酒已全醒了吗?”他迟疑的问,“还是你打算破罐子破摔,就算找不出嫂子的真面目也要她认识你的真面目?”
“我又没打算把这一坛都清空。”乔荆江自信满满地回答,“中午的酒已经醒了,所以就算是一不小心清空,我一半,她一半,半坛的酒量我还是有的。”
“如果嫂子比你会劝酒呢?说不定你会吞下不止一半。”
“她一个深闺出来的女子,再会劝酒也不可能有这坛子三分之一的酒量,不可能支撑到那个时候。”乔荆江算计得很好。
“可有人告诉过你算计自家娘子有失厚道?”
“亏待自己也不是厚道的作为。”
薛毅的同情心大满:“你真是不顾一切了!”
“事关我一生幸福,我已决定破釜沉舟。”
“随你罢!”薛毅长叹一声,“不管结果如何,我和这件事没关系,反正就算你事后想扯上我,我也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自求多福,”薛毅替他祈祷,“听说前后两位定远候的酒量都不错。”
不出乔荆江所料,娘子在看到他抱进来的酒坛后有些不知所措,听他吩咐莫愁她们上好晚饭的菜后就出门去,今夜再不可来打扰,她眼中似有大祸临头的不安。
“娘子,”乔荆江笑得很客气,“为夫最近有些忙,冷落了娘子,今天要好好陪娘子喝酒聊聊。”
忙?他何时不忙的?从成亲前忙着上青楼,到成亲后每天到工部去混日子,没见他安定过,怎么单单今天觉得对不起娘子了呢?
钟灵狐疑地看看桌上的酒坛,她觉得它对于一顿两个人的晚饭来说,委实大了一点。
“相公,妾身只怕不胜酒力。”钟灵有不妙的预感。
“娘子在担心什么呢?为夫的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放心,我们只喝好,不喝醉。”乔荆江信誓旦旦地保证。
没鬼的话,为何单挑这号坛子?而且,居然把小杯子撤掉,直接把酒倒进碗里。
“相公,这种饮法是饮牛呢。”钟灵小声地抗议。
“男人喝酒都是这么痛快的,”乔荆江不理抗议,“关上门,别人不会知道我们用什么盛酒。”
“但终是不够体面。”钟灵想作最后的挣扎。
乔荆江停下倒酒的手,定定看着钟灵:“娘子,三纲中对夫妻是如何说的?”
“妻以夫为纲。”
“那末夫要以碗饮牛,妻是否也该以夫为纲跟着饮呢?”
钟灵张张嘴巴,没答出来。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了!
钟灵心中十分沮丧。
她不能反驳,一直以来她都是遵守三从四德的好媳妇,不可因小失大。
乔荆江满意钟灵的木讷反应,把他和她面前的酒都倒满。
“娘子不要如此拘谨,饮酒是乐事,不如边饮边说些快乐事儿。”乔荆江举起碗来。
钟灵知道这一劫难免。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求平安,不求安宁。
想开想通了,她亦抬纤纤双手捧起碗来。
夫妻对碰,先各饮干一碗。
乔荆江看钟灵,钟灵看乔荆江,相互打量。
面不改色。
神清气爽。
“娘子好酒量!”
“妾身只能稍饮,相公酒量才令妾身心服呢!”
再斟。
“娘子,自古来有些饮酒的好话儿,你可会说吗?”
“说是会说,只是不称景。”
“无妨,说来听听。”乔荆江兴致上来。
钟灵微微一笑,眼光流动,乔荆江觉得那眼睛十分好看。
她轻启双唇,柔声念起来,念得缓缓的:“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乔荆江呆住。
她的声音很好听,以前怎么没发觉呢?
他们继续对饮,一饮而尽。
乔荆江拿起坛子,边倒边打量脸色如常的娘子。
事情的发展好象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就算没有灌醉她的打算,好象喝酒这个主意也还不错啊?
“相公!相公!”
她的叫声把他的魂拉回来,他看见她在笑。
“相公,酒溢出来了。”
“哦!”
他赶紧放下坛子,她叹口气,起身去拿来一块布,将桌子擦干净。
她的身段也很柔和,走路的时候没声音,不过和其他贵妇的没声音似乎又有点不一样,乔荆江想,她好象一只猫。
他们继续吃晚饭,吃菜,喝酒。
乔荆江看到,钟灵的脸上稍稍有些酡红。
有个谨言慎行的娘子真是件好事,她不会多话的劝酒,少了很多麻烦。刚开始她还是有所推拒,可是实在经不住他的缠,又不敢明白的反对“夫纲”,于是他饮一碗,她也饮一碗,现在,差不多了吧?
“娘子,是不是有些头晕了?”他试探着小心地问,口气放得十分关心。
“相公,妾身没有头晕。”她低垂着头回答,“不用扶的。”
“哦。”乔荆江点点头,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放到钟灵的肩上。
大概是怕她倒了,所以自然就伸了出去,他想,把手收回来。
其实娘子应该是有点醉了,乔荆江满意地想。
她的小动作开始变得多了,用指甲轻轻的掐桌子边,她自己并没有发现,而他看见了。
乔荆江并不觉得这小动作是什么缺点,发现娘子酒后会做点小动作让他很开心,这至少说明他的娘子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她也有控制不住手的时候,仅这一条就够他满意了。
“娘子的猫绣得怎么样了?”乔荆江决定找话说,把话往别的地方引也许能令她更加放松,都已经喝到这个地步了,不能半途而废。
“快绣好了。”钟灵抬起头回答,她看他一眼,看见他眼中光彩异常,“相公,你莫不是醉了?”
“醉?我怎么会醉?”他笑得和孩子一般坦率,“我们喝得并不多。”
他伸手再去倒酒。
酒坛已经空了。
这个认知让他和她都楞了一楞。
“好象我们都喝了半坛酒。”乔荆江有点难堪地笑笑。
钟灵把目光从酒坛移到相公身上,“呀,好象是的呢。”她也掩嘴笑起来,“可见,妾身和相公的酒量都还可以。”
“我们都还很清醒。”乔荆江庆幸地回答。
“是啊,那我们继续说话儿吧,相公,刚才妾身说到哪儿啦?”
“说你的猫快绣完了。”
“哦,是啊,妾身的猫快绣完了,湘影的花儿也绣得差不多了,不过她的心思不在绣花上。”
“她本来就不喜欢做女红,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还真闲。”
“相公不是也很闲吗?除了在工部混日子,也就是去青楼和酒馆的事了。”
“谁说我很闲?”乔荆江皱起眉来,娘子喝多了以后话也变多了,他喜欢她这个样子,这个样子比起她平时的一付老古板样子好玩多了,可是,他不喜欢她说的话。
“呀!”钟灵低低地惊叫了一声,“相公,你的手……”
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胸口上。
“我是想扶你一把。”乔荆江瞪着自己的手和她通红的脸。
“你醉了。”她怯怯地说。
“我没醉,是你醉了,你不要摇啊摇的,在我和你说清楚我不是很闲以前你不要醉!”乔荆江不满地大声说。
“相公,我没有摇,是你在摇。”娘子的眼睛眯起来。
他相信是她眼花了。
“我没醉,我也没有摇,是你醉了。”他耐心地向她解释,“娘子,你听好,我不是很闲的,虽然我在工部没有实职,可是我还是要做很多事的啊。”
“但他们都知道你将来是要做留候的,所以都不派实事你做。”钟灵撇撇嘴。
如果不是留候老爷要求,这纨绔子弟只需每日里醉生梦死就可以安稳地过一生,即使是被打发到工部做个不领薪的帮手,看在他老爹的份上,其实也不会派什么大事儿他做。
这一点,嫁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现在,是主事的对我与心有愧,所以不好意思找我麻烦。”乔荆江没好气地回答。
他十分有趣地打量娘子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他倒不知道,她喝醉后居然敢挖苦他了。
钟灵的脸上有了好奇的神色:“为什么对你与心有愧呢?”
“还不是把我当了替罪羊的事?”他悲从中来,满面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
“相公,慢慢说,妾身听着呢。”她引诱他继续往下讲,一边小心的把他放到她腰间的手送回到他身边。
“一年前,我随他去巡视一处洪水泛滥时溃掉的堤防,结果发现地方官克扣了工程款。那时他先跑回京城,结果我被要灭口的杀手追杀了一路,还掉进洪水里,差点死掉。”乔荆江痛苦地抓抓脑袋,“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但相公你还是活得好好的,所以日子并不是那么难过的。”钟灵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了移座位,不着痕迹地躲开相公向腿上摸过去的手。
“要不是正好遇上薛毅在水边看风景,顺手把我捞起来,今天你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