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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知堂书话-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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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球,晶莹透澈得太厉害了,没有一点儿朦胧,因此也似乎缺少了一种馀香


与回味。正当的道路恐怕还是浪漫主义——凡诗差不多无不是浪漫主义的,
而象征实在是其精意。这是外国的新潮流,同时也是中国的旧手法;新诗如
往这一路去,融合便可成功,真正的中国新诗也就可以产生出来了。

我对于中国新诗曾摇旗呐喊过,不过自己一无成就,近年早已歇业,不
再动笔了,但暇时也还想到,略有一点意见,现在乘便写出,当作序文的材
料,请半农加以指教。

民国十五年五月三十日,于北京。

□1926 年6 月刊《语丝》82 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谈龙集》

南开中学的性教育

鸿举先生:

承你告诉我们南开中学性教育的实况,那是我所最喜欢听的。不过我也
有一件新闻报告给先生,恐怕像先生那样长久住在南开里边的人所不会知道
的。南开中学办公文给京津警察厅,要求禁止《性史》《情书一束》等五种
“淫书”,现在天津的一位书店老板已请进拘留所,京津的该“淫书”均由
警察没收了。这件事是决没有“错误”,请先生可以相信,但不知先生“对
于这种方法是表示赞成的”不是?我没有到过南开,当然不好乱说,但据上
边的事实看来,似乎南开中学对于学生的性知识这一个重大问题上,除了“一
切禁止”别无什么办法。禁止学生看或者是不得已,叫警察禁止发卖,没收
书籍,这是怎么的呢?一个中学(无论是怎样特别的中学)哪里来的这样威
权,可以检阅禁止各种刊行物?我并非该项“淫书”的著作或编订者,用不
着来替它疏解,我只觉得这种用一张名片送人到知县衙门去打屁股的办法,
总不是教育界所应有的。如果出版应当监督,该管衙门岂不多得是?他们的
检阅课自会来行使职权,何劳管训育的来代庖?但是在中国,这个年头儿那
里讲得到这个呢!至于《语丝》,的确承南开当局的情还没有禁,因为我还
未被传到区里去问话,要办我登载《大家的闲话》之罪,实在感激非浅。承
称赞《语丝》的对于旧势力能加以攻击,这个又是惶恐异常。我们在这个年
头儿哪里好说话,要谈政治则有邵、林前车之鉴,讲什么教育方面呢,以前
略谈章士钊陈源,便得罪了“正人君子”,有“《现代评论》主角”唐有王
指我们为某党,几乎拿名片送往知县衙门,真是危险百分。倘若登载关于学
校的闲话也有危险,那么这也只好不说了。这一点是要请《语丝》的爱读者
预先原谅的。九月十九日,岂明。

□1926 年9 月25 日刊《语丝》第98 期,暑名岂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南开与淫书

这五种“淫书”除《夫妇之性的生活》外,我大抵都曾经看过,觉得并
没有什么。据“他们”说,我已经“老”了,头脑呢我自己也觉得很有点旧
而顽固,但是我不觉得这些书的害甚于洪水猛兽。老实说,我并不因为认识
张竞生章衣萍诸君而想替他们辩解,我不说这些书于科学上或文学上有怎么
大的价值,我也不想拿去给自家的或友人家的子女读,然而我也不觉得怎么
可怕,自然更没有“查封”之必要。假如我的子女在看这些书,我恐怕也要
干涉,不过我只想替他们指出这些书中的缺点与错谬,引导他们去读更精确
的关于性知识的书籍,未必失色发抖,一把夺去“淫书”,再加上几个栗暴
在头上。“不啻洪水猛兽”的祸害天下尽有,但男女之性的恶癖以至过失,
还不能算在里边。天下最可怕者只是发疯,这里有文呆与武呆之分,武呆是
杀掠强奸之类,文呆是礼教吃人。章士钊柄政的时候,贡谀说诳,大言整顿
学风,北京的五私大以及天津的某大都响应他,恭维他,这虽然够不上说是
洪水猛兽,也就堕落得够了。在“职司教育,责任所在”的南开学校见了这
种情形,本来就应该“不得已惟有。。即日将该铺查封,以清卑鄙之源,俾
多数青年不致触目,受无穷引诱”才是,只可惜那时该校似乎不曾有这样仗
义执言的举动。关于南开学校里边的事情我不能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

十五年九月三十里,岂明。

□1926 年10 月9 日刊《语丝》100 期,署名岂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髪鬚爪序

我是一个嗜好颇多的人。假如有这力量,不但是书籍,就是古董也很想
买,无论金,石,瓷,瓦,我都是很喜欢的。现在,除了从旧货摊收来的一
块“凤皇砖”,一面“石十五郎镜”和一个“龟鹤齐寿”的钱以外,没有别
的东西,只好翻弄几本新旧书籍,聊以消遣,而这书籍又是如此的杂乱的。
我也喜看小说,但有时候又不喜欢看了,想找一本讲昆虫或是讲野蛮人的书
来看,简直是一点儿统系都没有。但是有一样东西,我总是喜欢,没有厌弃
过,而且似乎足以统一我的凌乱的趣味的,那便是神话。我最初所译的小说
是哈葛德与安度阑合著的《红星逸史》
(TheWorlds'DesirebyH。R。HaggardandAn…drewLang),一半是受了林译《哈
氏丛书》的影响,一半是阑氏著作的影响。我在东京的书店买到了《银丛书》
(TheSilverLibrary)中的《习俗与神话》(GustomandMyth)《神话仪式与
宗教》(Myth,RitualandReligion)等书,略知道人类学派的神话解释,对
于神话感得很深的趣味,二十年来没有改变。我不能说什么是我的职业,虽
然现在是在教书,但我可以说我的趣味是在于希腊神话,因为希腊的是世界
的最美的神话。我有时想读一篇牧歌,有时想知道蜘蛛的结婚,实在就只是
在圈子里乱走,我似乎也还未走出这个圈子。

我看神话或神话学全是为娱乐,并不是什么专门的研究。但有时也未尝
没有野心,想一二年内自己译一部希腊神话,同时又希望有人能够编译或著
述一部讲文化或只是宗教道德起源发达的略史。我平常翻开芬兰威斯忒玛耳
克(E。Westermarck)教授那部讲道德观念变迁的大著,总对他肃然起敬,心
想这于人类思想的解放上如何有功,真可以称是一部“善书”。在相信天不
变道亦不变的中国,实在切需这类著作,即使是一小册也好。能够有人来做,
表示道德是并非不变的,打破一点天经地义的迷梦,有益于人心世道实非浅
鲜。我以前把这件事托付在研究社会学的朋友身上,茬苒十年,杳无希望,
因为那些社会学者似乎都是弄社会政策的,只注意现代,于历史的研究大抵
不着重的。这件事好像是切望中国赶快成为一个像样的民主国,急切不能成
功,本来也是难怪的,虽然也难免略略地失望。但是这两年来,绍原和我玩
弄一点笔墨游戏,起手发表《礼部文件》,当初只是说“闲话”,后来却弄
假成真,绍原的《礼部文件》逐渐成为礼教之研究,与我所期望于社会学家
的东西简直是殊途而同归,这实在是很可喜的。我现在所要计划的是,在绍
原发刊他的第几卷的论文集时,我应当动手翻译我的希腊神话。

绍原是专攻宗教学的。我当绍原在北京大学时就认识他。有一天下课的
时候,绍原走来问我日本的什么是什么东西,领我到图书馆阅览室,找出一
本叫做《亚细亚》的英文月报翻给我看,原来是什么人译的几首“Dodoitsu”, 
日本人用汉字写作“都都逸”,是近代的一种俗歌。我自己是喜欢都都逸的,
却未必一定劝别人也会硬读。但是绍原那种探查都都逸的好奇与好事,我觉
得是很可贵的,可以说这就是所以成就那种研究的原因,否则别人剃胡须,
咬指甲,干他什么事,值得这样注意呢。绍原学了宗教学,并不信那一种宗
教,虽然有些人颇以为奇,(他们以为宗教学者即教徒,)其实正是当然的,
而且因此也使他更适宜于做研究礼教的工作,得到公平的结论。绍原的文章,
又是大家知道的,不知怎地能够把谨严与游戏混和得那样好,另有一种独特
的风致,拿来讨论学术上的问题,不觉得一点儿沉闷。因为这些缘故,我相


信绍原的研究论文的发刊一定是很成功的。有人对于古史表示怀疑,给予中
国学术界以好些激刺,绍原的书当有更大的影响:因为我觉得绍原的研究于
阐明好些中国礼教之迷信的起源,有益于学术以外,还能给予青年一种重大
的暗示,养成明白的头脑,以反抗现代的复古的反动,有更为实际的功用。
我以前曾劝告青年可以拿一本文法或几何与爱人共读,作为暑假的消遣,现
在同样的毫不踌蹰地加添这一小本关于髪鬚爪的迷信——礼教之研究的第一
卷,作为青年必读书之一,依照了我个人的嗜好。

民国十五年十一月一日,于北京苦雨斋。

□1926 年11 月刊《语丝》105 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谈龙集》

潮州畲歌集序

民国三年一月我在《绍兴县教育会月刊》上发过这样的一个启事:

作人今欲采集儿歌童话,录为一编,以存越国土风之特色,为民俗研究儿童教育之

资料。即大人读之,如闻天籁,起怀旧之思,儿时钓游故地,风雨异时,朋侪之嬉戏,母

姊之话言,犹景象宛在,颜色可亲,亦一乐也。第兹事体繁重,非一人才力所能及,尚希

当世方闻之士,举其所知,曲赐教益,得以有成,实为大幸。

我预定一年为征集期,但是到了年底,一总只收到一件投稿!在那时候
大家还不注意到这些东西,成绩不好也是不足怪的,我自己只得独力搜集,
就所见闻陆续抄下,共得儿歌二百章左右,草稿至今还放在抽屉里。六年四
月到北京来,北京大学的朋友开始征集歌谣,我也跟着帮忙,因为懒惰,终
于没有把自己的草稿整理好,但因了刘半农、常维钧诸君的努力,这个运动
很有发展,征集成绩既佳,个人辑录的地方歌谣集也有好几种完成了,如顾
颉刚、常维钧、刘经庵、白启明、钟敬文诸君所编的都是,这部林培庐君的
《畲歌集》乃是其中最新出的一种。

歌谣是民族的文学。这是一民族之非意识的而是全心的表现,但是非到
个人意识与民族意识同样发达的时代不能得着完全的理解与尊重。中国现在
是这个时候么?或者是的,或者不是。中国的革命尚未成功,至今还在进行,
论理应该是民族自觉的时代;但是中国所缺少的,是彻底的个人主义,虽然
尽有利己的本能,所以真正的国家主义不会发生,文艺上也可以虚空地提倡
着民众文学,而实际上国民文学是毫无希望。在这个年头儿,社会上充满着
时新,正如忽而颓废,忽而血泪一般,也会忽而歌谣地欢迎起来,但那是靠
不住的,不但要改变,而且不是真的鉴赏。搜集歌谣的人此刻不能多望报酬,
只好当作他的嗜好或趣味的工作,孤独地独自进行,又或如打着小鼓收买故
旧的人,从尘土中挑选出“鸡零狗碎”的物件,陈列在摊上,以供识货者之
拣择,——倘若卖不去,便永久留在店头做做装饰也好。关于这一点,大抵
现在搜集歌谣的人都有了觉悟,我所认识的几位中间十九如此,差不多是悃
愊无华,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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