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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部分

知堂书话-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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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入自编文集

希腊女诗人萨波序言* 

介绍希腊女诗人萨波到中国来的心愿,我是怀的很久了。最初得到一九

○八年英国华耳敦编《萨波诗集》,我很喜欢,写了一篇古文的《希腊女诗
人》,发表在以前的《小说月报》上边。这还是民国初年的事,荏苒二十年,
华耳敦的书已经古旧了,另外得到一册一九二六年海恩斯编的集子,加入了
好些近年在埃及发现,新整理出来的断片,比较更为完善。可是事实上还是
没有办法,外国诗不知道怎么译好,希腊语(而且是萨波的)之美也不能怎
么有理解,何况传达,此其一。许多半句几个字的断片,照译殊无意味,即
使硬把全部写了出来,一总只有寥寥几页,订不成一本小册子,此其二。
末了又搜求到了一九三二年韦格耳的《勒斯婆思的萨波,她的生活与其
时代),这才发现了一种介绍的新方法。他是英国人,曾任埃及政府古物总
检查官,著书甚多,有《法老史》三册,《埃及王亚革那顿、女王克勒阿帕
忒拉、罗马皇帝宜禄各人之生活与其时代》,关于希腊者只此一书。这是一
种新式的传记,特别也因为萨波的资料太少的缘故吧,很致力于时代环境的
描写,大概要占十分之八九,但是借了这做底子,他把萨波遗诗之稍成片断
的差不多都安插在里面,可以说是传记中兼附有诗集,这是很妙的办法。一
九一二年帕忒利克女士的《萨波与勒斯婆思岛》也有这个意思,可是她真的
把诗另附在后面,本文也写得简单,所以我从前虽然也觉得可喜,却不曾想
要翻译它。

近来翻阅韦格耳书,摘译了其中六篇,把萨波的生活大概说及了,遗诗
也十九收罗在内,聊以了我多年的心愿,可以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有些讲风
土及衣食住的地方,或者有人觉得繁琐,这小毛病当然也可以说是有的,但
于知人论世上面大概亦不无用处。我常想假如有人做杜少陵或是陆放翁的新
传,不知他能否在这些方面有同样的叙述,使我们知道唐宋人日常的起居饮
食,可以推想我们诗人家居的情状,在我是觉得这非常可以感谢的。所有这
种问题都是原著者的事,于我无干。我的工作是在本文以外,即是附录中的
那些萨波的原诗译文,一一校对海恩斯本的原文,用了学究的态度抄录出来,
只是粗拙的达旨,成绩不好,但在我却是十分想用力的。既无诗形,也少诗
味,未必值得读,但是介绍在《诗经》时代的女诗人的诗到中国来,这件事
总是值得做的。古典文学即是世界文学遗产的一部分,我们中国应当也取得
一份,只是担负的力气太小,所以也分到得太少罢了。

一九四九年八月二日,在上海。

□1951 年刊“上海”版《希腊女诗人萨波》,署名周遐寿
□未收入自编文集

希腊女诗人萨波例言

一、本书介绍古代希腊女诗人萨波,以诗为主,以生活为副。但在实际
上,因为诗不好译,又遗文散逸,所存多是断简残篇,难成卷帙,所以夹杂
在生活中间,长短共八十节,诗集中重要的差不多都收罗在内了。

一、本文六篇,均取自英国韦格耳(ArthurWeigall)著《萨波传》中,
全书太繁冗,故其馀未译出。有可补充的材料,收入各篇后附录甲中。文中
所录萨波的诗,另照诗集原文校译,列为附录乙,此系原诗真面目,可资参
考处当不少。

一、《关于萨波》一文系编者所写,将其生活简要的叙述一下,对于几
个问题亦稍加研究,附于卷端。

一、人地名译音务期正确,以两国对音为原则,即是说勉力以中国字去
表现希腊语音,不用第三国读法。古希腊文已是死言语,究竟古人如何发音,
至今已不可知,(现代希腊人虽然仍用旧字母,已经读得很特别了,如b 字
读作V 之类,)但欧洲学者大抵有一假定读法,今悉从之。所谓第三国读法,
即用了英美人的读法去读以罗马人拼法所拼的字,如尼开(Niké)拼作Nice,
便读为“奈西”,(不是“奈司”已是很好了),基耳开(Kirké)拼作Circé 
读为“首西”,即亚柏罗地德亦读作“亚孚罗大替”了。古典的专名经罗马
人拼写,沿用至今,容易误读,准名从主人之例,都应一一改正才对。

一、对音原拟各音规定一定的汉字,但难以实现,因为往往有音无字,
不能不迁就用近似的替代,又如l、r 音,中国字无法区别,也只能混写作一
个字了。

一、人地名中国早有译音者,今多仍之,不加改译,如雅典、荷马、梭
格拉底、柏拉图、亚列士多德之类,但哥林多、以弗所、昔昔利等,今亦改
为科林朵恩、厄贝索思、西基利亚了。

一、萨波用故乡方言自称泼萨巴(Psappha),今依通称为萨波(Spphō),
此处萨字读入声更为正确。最初介绍她的名字到中国来的实是梁任公,他在
所办的《新小说》上,大概是《新中国未来记》吧,引有英国拜轮的《哀希
腊歌》,依据日本语译音,有“萨芷波歌声高”之语,算起来已是距今四十
多年前的事了。

□1951 年刊“上海”版《希腊女诗人萨波》,署名周遐寿
□未收入自编文集

乌克兰民间故事序言* 

我们谈乌克兰民间故事,不能不从果戈理(N。V。Gogol)说起,因为乌克
兰是他的故乡,他自己是一个哥萨克人,他最能理解并尊重乌克兰的歌谣与
故事的价值。他的大著《死魂灵》是成于晚年,但是他的早年著作也并不是
不重要,他在那里便给他故乡的历史与人与地做了很大的纪念。

乌克兰亦称小俄罗斯,或南俄罗斯,是一个大草原,大家知道它是苏联
的谷仓,但是这也就规定了它的历史和人民的性格。这是一个平原,所以是
四通八达的,北边是大俄罗斯,西边是波兰,南边是克里米亚,东边是北高
加索,这两面都是鞑靼族,波兰是天主教国民,在希腊正教的信徒看来也是
外道。在十三世纪上半,成吉思汗的儿子拔都侵入俄国,夺取了乌克兰首府
基辅,后来在伏尔加河畔建设了钦察汗国起来。十四世纪中,白俄罗斯的该
地明王解放了南俄一带,乌克兰逐渐统一,哥萨克人也从此出现了。据说这
里民族成分很是复杂,有的是波兰的亡命,有的是从鞑靼和土耳其来的,逃
亡出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能够吃苦冒险,这边也让自由加入,就
只有一个条件,必须信仰希腊正教。这些人便叫作哥萨克,有人说这字源出
于土耳其语,但未知其详。

果戈理曾经想写过一部六册的乌克兰史,没有写成,但在引论上有云:

在三个敌对的民族遇着的地方是以人骨作肥料,人血来浇灌的。一次鞑靼族的侵入
就毁坏了种地人的整个工作,草地与稻田被马蹄踏坏,或被火烧掉了,房屋拆成白地,住
民逃散,或是和牛羊一起被赶出去当俘虏。这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因此那里只能造成一种
能战的人民,结合坚固,强悍凶猛,他们的整个生存就是专为战争,训练了去作战的。他
们的目标当然是保护乡土,但又一目的乃是抵抗外道,因此他们的时代与情形仿佛与西欧
的十字军武士有点相像。但是如果戈理所说,这却是并不相同的:

他们并没有罗马公教(即天主教)骑士的那种严峻,他们并不立什么誓愿,或是斋
戒,他们对于自己不加什么限制,或克制情欲,却只是像他们所住地方特聂伯耳河中的岩
石似的屹立不屈,在他们狂暴的酒宴快乐的中间把全个世界都忘记了,有些亲密的结社,
像在强盗集团所有的一样的东西,联结他们在一起。他们一切都是共有:酒,食,住所。
一个永久的恐惧,永久的危险,引起他们对于生的轻视。哥萨克对于一斗的好酒比他自己
的死生更是关心。这个边界上的公民,只看他着了半鞑靼半波兰的服装,这多么显明地标
示出边区的精神,——亚洲式的骑在马上跑着,一会儿没在深草里了,一会儿像老虎从埋
伏地出来似的那么快地跳了起来,或者忽然从河和池塘里钻出来,都带着污泥,对于鞑靼
人是一个恐怖的影象。

这些武士守护着那草原,阻住亚洲的外道民族,不让侵入欧洲,一面也把社
会建设起来,据说在十六世纪初头村镇生活已经很整齐了。因为是边界地区
的关系,男子都有从军的义务,哥萨克的风气普遍各地,犁与剑二者差不多
是各家必备的东西。又据果戈理说,就在平常时候,年青的单身汉子已常潜
过边境,去掠夺鞑靼族的妻女来,同他们结婚。他说道:

因为这混合的结果,他们的脸相当初各不相同的,有了一个共同的模型,大抵近于
亚洲式的。于是出现了这么一个民族,信仰和地域是属于欧洲的,可是在别一方面,关于
生活,习惯和服装,却全是亚洲的了。这是这么的一个民族,在那里世界的两极端接触着:
欧洲的谨慎与亚洲的不关心,素朴与狡狯,紧张的努力与最大的懒惰和随便,希望发展完
全与对于完全显得冷淡的态度。

这样一个民族的生活是够紧张也够伟大的了。果戈理自己是乌克兰地方的


人,他的祖父是札波罗什的哥萨克部队的书记官,不但本身是其中的一人,
而且长于讲他们的故事给他的孙子听,果戈理要给自己的故乡写一部历史,
纪念那永久在活动的民族,因了他们的邻人,地理的位置和生活的危险的缘
故,即使天性本来懒散,也被逼迫不得不前去干那大的事业。他查看古史,
搜集歌谣故事,结果那六大本并不下笔,却写了一篇故事,乃是讲十六世纪
哥萨克头领搭拉斯布耳巴(TarasBulba)的。这故事在第二次增订出版的时
候也只是十二节,不过一百多叶,批评家却说它是哥萨克的史诗,虽然长短
相去很远,有人把它与荷马相比,实际上也并不是没有关系的。它的原本还
要短,本来收在果戈理的《庄园的晚上》的第二集中,那两集里共有小说十
二篇,这一篇差不多是历史小说,写乌克兰近古的时代与人,其他都是写乌
克兰近代的地与人,但是一样的富有民间故事的色彩。果戈理很爱他本乡的
民歌,在给友人的书信里说道:

民歌呵,你是我的快乐和我的生命!我怎么地爱你呀。我所翻读的史书,放在这些

清晰的活史书旁边,显得多么没有血色呀!我没有民歌不能生活,这把一切事情表示得更

为清晰,过去的生活和过去的人。小俄罗斯的歌谣是它的一切,它的诗,它的历史,和它

的祖坟。不曾深入它里边去的人,不会懂得俄国的这一部分殊胜地方的过去的。
关于传说故事,他也在小说中常常说及,这大都是他的祖父讲给他听的:

我的祖父(愿他在天上安乐,在别个世界上吃有罂粟子和蜜的白面蒸饼!)会讲故

事,讲得非常好。在他讲故事的时候,我就坐在我的座位上一动都不动,直听着他讲。那

些古代的奇事,关于札波罗什(即哥萨克)人和波兰人的侵略战,古代英雄波尔科瓦等人

的勇敢事迹,也还不及讲古时事迹的那些传说更有意思,这常使得我沿着脊粱发出寒战,

我的头发都直竖起来。有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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