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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知堂书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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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之,作深红色,月馀方萎。俗谓供此花能辟赃蜋,然试之亦不甚验。

关于赃蜋,《春在堂随笔》卷八有一条考证颇详,唯此记亦殊有致,末说到
赃蜋花也有意思,此即石蒜,日本称之曰死人花、彼岸花、曼殊沙华,亦不
知是何缘故也。第一百七《水马》云:

《本草》:水黾亦名水马,长寸许,群行水上,水涸即飞去。《五
杂组》:水马逆流而跃,水日奔流而步不移尺寸,儿童捕之辄四散奔迸,
唯嗜蝇,以发系蝇饵之,则擒抱不脱。一名写字虫,因其急走水面,纵
横如直画。《列子》云商蚷驰河,盖谓此也,今我乡呼为水蜘蛛者是。
又一种枯瘠如柴杆,贸贸然游行水上。若有知若无知,不知何名。

第百十《虾鳖》云:
水鳖状略似地鳖,其色青,渐老则变为黑,四五月间登陆,坼背化
为蝉。
虾鳖状如伊威,好寄居长须君颊辅间,臃肿如瘤,与水鳖截然二物,
前人类书多误混为一。
又第百十一《水蛆》云:
《蟫史》载水蛆一名蚩虫,生积水中,屈伸反覆于水,长二三分,


大如针,夏月浮水面化为蚊。予尝观荷花缸中有红黑二种,尾着于泥,

立其身摇曳不休,见人影则缩入泥穴,即水蛆也。俗呼水虱为水蛆,非

是。
《虫荟》卷三昆虫类蜎下引《尔雅》云,蜎,蠉。《疏》云,井中小赤虫也,
名蜎,一名蠉,一名蛣蟩,又名孑孓。方旭案云:

其身细如缕,长二三分,灰黑色,亦有红色者,生污水中,其性喜

浮水,见人则沉入水底。其行一曲一直,以腰为力,若人无臂状。水缸

内亦有之,又名水蛆,老则化豹脚蚊。一种相似而头大尾尖者,名缸虎。
此所说较详细,但与上文《蟫史》相同,也只讲到孑;孓而已,所云在荷花
缸中立其身摇曳不休的小红虫终于未曾说及。此虫与孑孓及打拳水蛆(即头
大尾尖者)在荷缸中都很普通,而比较地尤为儿童所注意,我们如回想儿时
事情便可明瞭,钱朋园能够把他记录出来,这是我所觉得很可喜的。其他说
虾鳖以及那枯瘠如柴杆的水虫也都自有见识,只可惜太少罢了。其实这是很
难怪的,不知道有多少年来中国读书人的聪明才力都分用在圣道与制艺这两
件物事上面,玩物丧志垂为重戒,虽然经部的《诗》与《尔雅》,医家的《本
草》,勉强保留一点动植物的考察,却不能渐成为专门,其平常人染指于此
者自然更是寥寥了。钱君既不做笺疏,又不撰谱录,原只是做咏物诗耳,却
加上这好些小记,而且多是别人所未曾说过的事情,那也就大可佩服了。古
人评萨坡遗诗云,花朵虽少,俱是蔷薇。比拟或少有不伦,正无妨暂且借用
耳。(二十三年七月)

□1934 年9 月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夜读抄》

洗斋病学草

民国以来我时常搜集一点同乡人的著作。这其实也并不能说是搜集,不
过偶然遇见的时候把他买来,却也不是每见必买,价目太贵时大抵作罢。贵
与不贵本来没有一定标准,我的标准是我自己擅定的,大约十元以内的书总
还想设法收得,十元以上便是贵,十五元以上则是很贵了。贵的书我只买过
两三部,一是陶元藻的《泊鸥山房集》,一是鲁曾煜的《秋塍文钞》,——
鲁启人是汤绍南的老师,《秋塍三州诗钞》又已有了,所以也把《文钞》搜
了来,可是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好处。因为这种情形,既不广收罗,又是颇吝
啬,所搜的书清朝的别集一部分一总只有百五十部,其中还有三五部原是家
藏旧有的。

看同乡人的文集,有什么意思呢?以诗文论。这恐怕不会有多大意思。
吾乡近三百年不曾出什么闻人,除章实斋是学者外,——因为我所说的只是
山阴会稽的小同乡,所以邵念鲁也没有算在里面,——只有胡天游王衍梅几
个人略有名声,最近则李慈铭,但这些大都还是一种正宗里的合作,在我既
然不懂得,也不感到兴趣,《越缦堂日记》或者要算是例外。近代的人用了
传统的五七言和古文辞能够做出怎样的东西呢?载道,或者是的,不过这于
我没有缘分。要能言志,能真实的抒写性情,乃是绝不容易的事。高明如陆
放翁,诗稿有八十卷之多,而其最佳的代表作据我看来还只是沈园柳老不飞
绵等几章,其他可知矣。还有纪事与写景呢?事与景之诗或者有做得工的,
我于此却也并没有什么嗜好,大约还是这诗中的事与景,能够引起我翻阅这
些诗文集的兴趣。因为“乡曲之见”,所以搜集同乡人的著作,在这著作里
特别对于所记的事与景感到兴趣,这也正由于乡曲之见。纪事写景之工者亦
多矣,今独于乡土著述中之事与景能随喜赏识者,盖因其事多所素知,其景
多曾亲历,故感觉甚亲切也。其实这原来也并不限于真正生长的故乡,凡是
住过较长久的地方大抵都有这种情形,如江宁与北京,读《帝京景物略》于
其文章之外也觉得别有可喜,只是南京一略未得见,乃大可惜耳。

但是诗文集中带有乡土色彩的却是极少,我所看过的里边只有一种较可
取,这乃是家中旧有的一部,是作者的儿子在光绪丙戌(1886)年送给先君
的。书名《洗斋病学草》,凡二卷,光绪甲申刊,题踵息道人著,有自序,
有道装小像,以离合体作赞,隐浙江山阴胡寿颐照八字。胡字梅仙,光绪丁
卯举人,自序言性喜泰西诸书,读之得以知三才真形,万物实理。集卷上有
《感事漫赋》四首,分咏天主堂同文馆机器局招商局,诗未佳而思想明通,
又卷下《咏化学》二首,注云,“泰西初译是书,尽泄造化之秘,华人未能
悉读,多不之信。”序又言年三十七以病废,废四年始学诗自遣,学六年以
病剧辍,先君题识谓其艰于步履,盖是两足痿痹也。全集诗才二百十首,所
咏却多特殊的事物,颇有意思。如卷上有《香奁新咏》序云:

古人咏香奁者多矣,余复何赘。唯有数事为时世装,登徒子皆酷爱

焉,鄙意总以为不雅,援笔赋之。世有宋玉其人者,庶以余言为不谬尔。

其题凡四:

一、俏三寸。注云:“脑后挽小髻,长仅三寸,初起江苏上海,今已遍
传吴越,服妖也。”二、玉搔头。注云:“古有是饰,今间以五色,有插至
数十枚者,抑何可笑也。”

三、侧托。注云:“髻上横签,排列多齿,以金为之,或饰以玉石。”


四、齐眉。注云:“额前珠络,一名西施额。”

查范寅《越谚》卷中服饰类中只有齐眉一条,其注云:“此与网钗大同
小异,彼双此单,彼分布两边,此独障额前,珠络齐眉而止,亦新制,起于
咸丰年,奢华极矣。”俏三寸在小时候亦曾见过,仿佛如三河老妈子所梳,
状似络纬肚者,不知范君何以一笔抹杀都不收入也。卷下又有《花爆八咏》。
序云:

“新春儿童竞放花爆,未知始于何时,名目奇异,古书亦未经见,习俗
相沿,颇有意义,爱为分咏八绝,聊以讽世云尔。”所咏八种为花筒、赛月
明、金盆捞月、双飞胡蝶、滴滴金、九龙治水、穿线牡丹、过街流星。其讽
世无甚足取。但记录这些花爆的名目却是有意义的事。有些都是当年玩过的
东西,却不知道现在的乡间小儿们也还玩不。会考之后继以读经,恐怕现代
的小朋友未必会有我们那时候的闲适罢?

又卷上有《越腊旧俗》诗共六首,凡三题:

一、跳泥人。注云:“一人戴草圈,袒背,自首以下悉涂泥,比户跳舞,
名曰跳泥人,跳字越音讹条。”

二、跳黄牛。注云:“一人缚米囊作两角状蒙其首,一人牵其绳至市闾
进吉语,呼其人作牛鸣以应,名曰跳黄牛。”

三、跳灶王。注云“一童盔兜装灶神,一妇人击小铜钲,媚以谀词,名
曰跳灶王。三事皆乞丐为之。”案跳字越有二音,一读如挑去声,即跳跃义,
一读如条,平声,谓两脚伸缩上下践地也,二义不同。此处跳字又引伸有扮
演义,乡间演戏开场必先演八仙上寿曰请寿,次出魁星曰踢魁,次出财神曰
跳财神,亦读条,《越谚》中写作足下火字。

《越谚》卷中技术类中只列跳灶王一条,注云:“仲冬,成群锣唱,掞
脸,蒙倛,即古傩也。”所云仲冬盖误,平常总在年底才有。顾禄《清嘉录》
卷十二云:

“跳灶王。跳俗呼如条音,王呼作巷平声。

月朔,乞儿三五人为一队,扮灶公灶婆,各执竹杖,噪于门庭以乞

钱,至二十四日止,谓之跳灶王。周宗泰姑苏竹枝词云,又是残冬急景

催,街头财马店齐开,灶神人媚将人媚,毕竟钱从囊底来。
注引《坚瓠集》云,今吴中以腊月一日行摊,至二十四日止,丐者为之,谓
之跳灶王。《武林旧事》虽亦云二十四日市井迎傩,跳灶王之名恐最早见于
褚书也。又引吴曼云《江乡节物词》小序云,杭俗跳灶王,丐者至腊月下旬
涂粉墨于面,跳踉街市,以索钱米,江浙风俗多相似,跳灶王一事其分布即
颇广,《清嘉录》十二月分中虽别录有跳钟馗,而泥人黄牛则悉不载,且《越
谚》亦并缺此二项,洗斋之记录尤可感谢了。

卷下又有《越谣》五首,注云,吾乡俗说多有古意,谱以韵语,使小儿
歌之。题目凡五:

一、夜叉降海来。注云:“夏日暴雨,多以是语恐小儿。”案降字疑应
作扛,夏天将下阵雨,天色低黑,辄云夜叉扛海来,却不记得用以恐吓小儿。

二、山里山。注云:“谚云,山里山,湾里湾,萝卜开花即牡丹。”

三、上湖春。注云:“小蚌别名,谑语也。”诗云:

渔舟斜渡绿杨津,一带人家傍水滨,

村女不知乡语谑,门前争买上湖春。
案蚌蛤多为猥亵俗语,在外国语中亦有之。上湖春,越语上字读上声。


四、水胡芦。注云:“野鸭别名,即凫之最小者。”

五、花秋。注云:“早稻别种。”诗云:

祈晴祈雨听鸣鸠,未卜丰收与歉收,

注定板租无荒旱,山家一半种花秋。
案佃户纳租按收成丰歉折算,每年无定,唯板祖则酌定数目,不论荒旱一律
照纳也。

以上五者,一系成语,二为儿歌,《越谚》卷上录有全文。三至五均系
名物,《越谚》未收。范啸风盖畸人,《越谚》亦是一部奇书。但其诗文却
甚平凡,殊不可解。近来得见其未刊稿本,有《墨妙斋诗稿》六卷,乃极少
可取者,唯卷五杂咏中有《抓破脸》四绝句,注云,“白桃花而有红点者,
俗以此名之。”诗不佳而题颇有意思,但这却并不是越中事物,不特未曾听
过此名,即此三字亦非越语也。

卷下又有四首七绝,题曰《间壁艳妇未起》,有序曰:“余友陶伯瑛孝
廉方琯年未三十,攻苦得心疾,犹日课一文,数上公车,或惘惘出门,只身
奔走数千里。今病益剧,忽喜吟诗,稿中有是题,同人无不大笑。孙彦清学
博闻之醉骂曰,古人命题往往粗率类此,何足怪!设出老杜,诸君赞不绝口
矣。余谓题虽俚着笔甚难,效颦一咏,纾情而已,大雅见哂弗顾焉。”方琯
即方琦兄,见《复堂文续》亡友传中,其诗惜未得见,想当有佳句,若洗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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