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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砚霓小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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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菊生精神,千古万古,流芳永永。后学小生,心香祀之。


缘深缘浅话难明
——忆聂绀老

世上的事,靠语言文字能说清的不多。我与聂老绀弩的一段往事,并不
复杂奥秘,可是临到要写一写时,就深叹自己的语文能力太单薄太乏味了,
真是无可奈何,虚弄了大半世的笔墨。

亡兄祜昌,曾有言曰:你的耳朵失灵了,天赋聪明已失其半,须有多耳
之吉人为助。如今聂公三耳,无怪乎是你的知音了。
何谓“三耳”?现行简字“聂”,原本写作“聶”,我们的汉字,大约

属它为“多耳之文”了吧?
祜昌之言不假——我自己认为。
聂老(我只好如此称他,没有更得体的字了。但我们同世时他一点儿也

不老,这是要说明白的)——聂老是我的知音吗?莫自欺欺人,莫拉扯名人
给自己贴金。
“少年风骨仙乎仙。三国红楼掂复掂。不是周郎著新证,谁知历史有曹

寅?”这是他送我的第一首诗。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纷纷之中,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些片片段段——
“写聂老,照着聂老写,少说自己。”对呀!少说。可是不说自己也没

法写。上引那四句诗都是怎么回事?还是得从“自己”说起。

1953 年9 月,拙著《红楼梦新证》在沪出版,长虹书店函讯不断,具言
畅售脱销一再赶印之情状;北京友人来信,说是“人手一编”。不久,奉到
林庚老教授的惠札,是为了受聂绀弩先生之托,向我商量由四川大学调往都
中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问我愿不愿意。

我虽也喜欢成都,但也像北朝庚兰成,“信美非吾土”,当然愿回北京。

回信去后,方有聂老亲自书信到来。
四川大学这时觉得我是个“人才”了,执意不放。
我的知音聂老决意力争,因社长是冯雪峰同志,由他向中宣部申请特调。

几经周折,最后川大校长彭迪先方表示:“再不放他,就是不服从中央纪律
了。”

我是挈妇将雏,盘秦岭而入蜀的;这时调令下来了,“却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诗书喜欲狂。”这回却是“即从巴峡穿巫峡”,终于回到了京城(那是
1954 年,京城的城是完整壮丽如昔的)。

到京的第二天一早,到社里去拜会聂老——他那时是古典部的领导人,
他的上面有总编是名作家巴人(王任叔)。
我到社,聂老还没起来——后知他的习惯是午夜力作(研究《水浒》),
故此早上起得很晚,他独居一专室,办公就无所谓“坐班”这个形式。

我由教师变成了编辑,那地方,那工作内容与条件,那些必须在一起的
人。。,一切都大异悬殊,和大学里是两回事,很不习惯。我又是个“紧张
派”,一分钟都不给公家浪费的,上了班就请问:做什么活儿?

聂老很随便,一点儿也没有“上司气”,——也好像还没考虑我这问题,
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出的《三国演义》,毛主席看了,说怎么那
些后人有诗题曰叹曰。。都没了?这不行,要恢复齐全。你就弄弄吧,把删
的诗都照补一下。”


我方知初版《三国》有删诗之事。这活儿太简单了,很快作好了,我顺

便问他:“正文呢,要不要再校一遍?”
他答道:“那就校校吧。”
这一校可不打紧,真是令我吃惊不小——原来这个本子是乱删乱改,讹

错连篇!
校改完毕,自动写了一篇报告,分门别类,详述了已印本中的众多问题,
如何校改,以及校改的依据与考订。洋洋大文,递上去了。

不久,他从二楼(他之居室)把报告送回来了,兴奋地说:“大受赞赏!”
(指巴人看了十分夸奖:果然与众不同!)我见报告首页上有他一句批示,
“可整理为文发表,为新版作宣传。”

这份“一炮打响”的报告,记得似乎是压缩成文,略举实例,表明校订
的分量,他让舒芜交与《文学遗产》登出的,代拟的化名是“孙模”——不
知是出谁之意度,也没问过。

我把这些叙叙,方能说明上文那句“三国红楼掂复掂”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首诗,不知何自而来,我在办公桌上见它放在那里。从字迹看,是聂
老无疑。但我去问他时,他笑言不知。

“三国红楼掂复掂”。我“掂”完了《三国》,给我的一个任务是“掂
红楼”。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异常复杂,也涉及了某些名人,我此刻是不便
写的。那要写,既离开了本篇的“文体”,也断乎无法容纳那样的篇幅。我
今番只好暂时“绕过去”,还是专谈聂老。

聂老见我校正《三国》之后,对我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很简短:
“这个亚东版真害死人!”
原来(我后来方晓),那是说,出了一部《红楼》,遭到了权威专家的

指责(向某要人告了状),因为用的依据本子是“亚东”本的“程乙本”,
弄得很被动,社方作了公开检讨。如今方知,已出的《三国》也是“亚东”
本的老底子,也是如此地错讹百出!所以他的感慨气愤是非同小可的。

话要简断,在我印象中,自从我到了那个出版社,似乎聂老很快就结束
了《水浒》研究的事,而越来越把兴趣集中到《红楼》上来了。
这不知原因何在——难道我也对他发生了“影响”吗?我岂敢这么认为,
但有一件事却饶有意味。
记不清是哪年了,忽然收到他的一封信,打开看时,却是一纸诗笺,诗

是一首七律,题目是这样写的——
“香山榆叶梅下小酌读红楼梦新证寄汝昌诗兄”
且莫讲诗句,你只看这个诗题,也就能体会那是何等的一种意境了。
我已判断:这时他已“迷”上了《红楼》。
很惭愧,这首名贵的诗,我竟不能背诵,此刻只记得末句是“漫拟迎探

〔平声〕薛史林”——是说在浓艳的榆叶梅花下吟诗,想到将花比作《红楼》
中的女儿。

由这一句,我才又忆起,诗题也未记得全,里边恐该还有一句“步雪芹
遗韵”这样的话,因为雪芹诗篇早佚,却幸存一首七律的韵脚:吟、深、阴、
寻、林。我曾向友好征集步韵诗,包括自己的拙句,录为一小册,题为《步
雪吟》,聂老此作,正在此集之内(有愿窥聂诗全豹的,可查阅人民日报所
办《战地》杂志创刊号)。

提起七律,我又应该说明一点:七律是聂老的钟情与致力之所在,他写


与我的诗,扫数是此一本,别无杂例。这里面也有个大道理,但我此刻不想
枝蔓了。

在我记忆中,还有二题特殊:一是题雪芹画像(我的长子周喜临幼年所
作),一是祝冯雪峰六十寿(组诗十章)。后者是用一幅彩笺(横笺)工楷
书写的。这可以说是他用心措意的力作。

聂老与我的“关系”,建筑在三项文化内涵的基石上:一、红楼研究;
二、七律创作;三、书法探求。他对此三项,依次都下了苦功夫,非同小可。

掂完了《三国》,他给我的任务是《红楼》了,由于复杂(我并不尽明)
的原因,以及我后来病了,任务拖了几年完不成,而过程中聂老似乎已经遭
了事。我已很难会到他了。

片断的零碎的记忆:一次他请我在东安市场吃午饭。一次在同一市场的
旧书店,我低着头看到一部陈后山诗注本,很难遇,正要拿起,忽有一人说:
“这是我先挑定了的”——就在此一刻间,他我二人同时抬眼,同时惊叫了
一声“嗨!”

这声音不是语文,却“说”的是“原来是故人!”

他那时似乎飘零在燕市上,似乎无家可归。我也不便(不忍)多问。

又有一次,我与妻子同到街上去,恰好也是在东安市场碰上了他。时值
中午,我与妻向回家路上走,他跟着一同走——意思可能是到寒舍去。可是
我那时正值“倒霉年代”,一贫如洗,窘得很,问妻家里可有菜肴?她答什
么也没有。。。聂老闻言,转身向北了,口中说:“我去找张友鸾”。

他走了。我望着那踽踽凉凉的背影和步态,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与愧怍
——就是此刻重提此事,也觉脸红。

我们通信讨论学写字,他也为此来访过,说:“以前见别人练字,还嫌
讨厌;现在方知这事内中别有天地!”因他从楷书筑基,我借与他一些较难
得的欧楷碑帖,他高兴地带走了。

以后他落难,又以后获释,还想着让他的好友杨霁云先生带来两三本欧
帖——我看时,只有一种原拓“九成宫”是我旧物,另外一二印本都非我借
与他的原物——未必是记不清弄错了,而十分可能是因为原物没了后买了作
为补偿的。

我收见了这两册残碑旧帖,凄然不欲多翻,真是恍然如同“隔世”,疑
真似假。

聂老受《新证》的影响最大之处是对“探佚”(研寻雪芹原著八十回后
佚稿的情况)发生了强烈的兴趣,这一点在上文提到的那首寄我的七律中已
有明显的透露。他对凤姐、宝玉二人尤其致力。对凤姐,似乎他写出过专文。
但他的一项大愿是要论述雪芹原书中的宝玉。记不清是哪位友人告诉我说:
他最后病重了,家人要送他住院就医,他说千万别这么办——我还有一篇“宝
玉”的重要文章要写,等我写了,你再送我进医院。

似乎他已有预感:若一入院,便出不来了!

可他这篇久贮于心坎间的“论真宝玉”(我妄拟的题)竟然终未留给后
人。

大愿未偿,深悲人逝。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衿。”我借诗圣这两句诗来吧——也
许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我又能另拿什么文词来足以悼念他呢?

高山流水,知音永在,就还是归结到我个人的“知遇”上来吧。


忘年交契见深情

顷闻缪彦威先生即届九秩大庆,欣喜盈襟。复以燕蜀修途,难遂亲奉一
觞,以介眉寿之愿,兼抱怅然之怀。因贡芜词,申我遥祝。然而蓬莱旧事,
烟霭微茫,楮墨虽灵,仅成影廓。文不逮意之叹,陆士衡且所萦心,才思之
限,莫能踰其分寸;粗陈梗概,精义鲜存,愧惜之情,知者谅之。

余学程坎壈,其因时局战乱而失学者不啻再三再四,鬓有潘安仁之二毛,
始得肄业于燕京大学之中文系研究院。前此西语系本科毕业论文为陆机《文
赋》之英译与介绍,摘刊其序论于一外文学志《StudiaSerica》。成都华西
大学民族研究院院长闻在宥先生见而赏之,电邀入蜀任教。余遂于1952 年夏
初,挈妇将雏,盘旅秦岭以抵锦城,入华西大学外文系授翻译课。不久,高
等院校之教师“思想改造”运动兴起,轰轰烈烈,如重铸肺心焉。运动中,
亡友凌道新兄,乃燕大校友,重逢于华西坝,始知其与有同好,能诗爱句,
才调不群,论文剪烛,相契益深。道新乃引我谒见缪先生,时在运动高潮中,
先生负责事务繁剧,匆匆数语,识名而已。而交契之由,已基于此矣。

运动结束后,立即大规模院校调整,华大改为医学院,道新调往重庆西
南师院历史系,彦威先生调归四川大学历史系,而余则为华大外文系调入川
大之唯一新教师。既同入川大,彦威先生住铮园,余居梅园,继迁华西村。
于是过从之缘,得以益厚。时则1952 年之深秋也。

次年九月初,拙著《红楼梦新证》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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