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鸡泪-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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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声中响地点点头。她内心正体验着某种东西,这感觉是通过他的手传导给她的,是她过去所不曾体验过的。她认识不少男孩子,他们都从未这样体谅过她。这一次她体验到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她感到心中有一种内在的软弱,觉得目己相形见细。
他朝她迈过来一步。她仰脸去迎接他的嘴唇。甚至连他的吻也不一样。这吻是那样的温暖、甜蜜、情意缠绵,充满着渴望和相互的占用。她闭目凝情,沉湎在缓缓的暖流中。她同身发热,并本能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这同与其他人的逢场作戏有着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这是自我的陶醉。她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欲望在萌发。
她惶遽地推开他,满面红云。“送我下去。”她的嗓音微弱,悒悒不乐。“丽佳。”肥仔嘶哑地呼唤她。
她避开他的目光。“请你送我下去。”她又说了一遍,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感到温暖和幸福,却忍不住想哭。
他转身开动了电梯。直到电梯降到底层,他们俩始终沉默着。他打开电梯门,才朝她转回身来。
“还能再见到你吗?”他问。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如果你愿意。”说罢,她奔出电梯,朝外面跑去。
她沿楼梯慢慢爬到自己家那一层。她对自己感到不理解。男孩子们历来都是她的掌上玩物,她从不为他们所动心,就象儿时在门廊下拍着玩的纸牌,或玩跳房子游戏时用的石子。她为此而自豪,坚信自己有一种奇特的权力、力量和优越感。可对于肥仔,一切似乎都变了。他与众不同,而她却又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门厅的盥洗室里传出干呕声。她向关闭的房门望了一眼,心想不知谁又不舒服了。这也是她所厌恶的一点,盥洗室就在门道里,谁一不适就弄得全家都听得到。
盥洗室的门开了,她的继父走了出来。他一眼瞥见丽佳正站在厨房门口,就高声叫道:“端杯水来,你母亲不舒服。”
她赶忙接满一玻璃杯水,跑回门厅。现在盥洗室的门大敞着,她看到母亲虚弱无力地靠在墙上,继父用胳膊撑着她的肩。
他从丽佳手上接过水杯,送到陈嫂嘴边。陈嫂很快漱了漱口,把水吐在一个碗里,然后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直到这时,丽佳才开口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陈嫂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恶心。”
“可是……”丽佳满腹狐疑。她母亲从没有反胃的毛病。只有上一次——生小弟的时候——除外。想到这儿,一阵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不安地看看母亲。不能再是那种事,医生警告过的。“妈妈,你没事吧?”
陈嫂点点头,刚要说话,她丈夫接上了茬儿。
“她当然没事,”他粗俗地说,“怀了孩子吐两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丽佳不相信地瞪着母亲。“不,妈妈,你不能,”她觉得受了伤害。便果断地反对说,“医生说过这太危险。”
陈嫂佯装笑脸,“不能什么都相信他们,他们喜欢吓唬人。”
海生挺起胸膛自鸣得意地说:“准又是个男孩。我都掐算好了。”
丽佳冷冷地盯着他问:“你从来料事如神,对吗?”
他乐不可支地点点头:“一点不错。”
既然这样,你算算看,妈妈不能干活时我们吃什么?”她严厉地问。
他神色诧异地望着她。
“你再算算看谁挣钱给你买啤酒,因为你别指望我。”她转身跑下楼梯。
“丽佳!”陈嫂喊道,可已经晚了,丽佳已跑出她的视线。陈嫂听到下面楼梯上传来她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朝丈夫扫了一眼,转身走回卧室。一阵疼痛传遍全身,好一会儿,她感到四肢无力。她想躺一躺,这样可能会好受些。这种抑郁感可能就会消失。雅诺维茨神父是对的。
她本应该有勇气亲口告诉丽佳的,这是她自己的过错,如果由她来对丽佳讲,就会使丽佳理解自己的。
陈嫂搁下手中的针线活,看了看钟。已近十一点了。她起身离开椅子,走到窗前。八月初秋的深夜沉闷而潮湿。她用围在脖颈上的毛巾疲惫地揩了把脸上的汗水。
背部突然一阵剧疼,她两眼一花,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赶紧扶住椅背,待眩晕消失。医生曾告诫她可能会出现这类症状,并要她尽量卧床休息,不可劳作。她的身孕可能会加重她心脏的负担。
眩晕消失后,她回到厨房,收拾起针线。她打算到床上休息片刻。
屋里很安静,黑暗中,她倾听着每一声响动。虽说过去她也经常在丽佳回家以前难于入睡,但今夜情形比以往更糟。海生晚饭后离家至今未归,她知道他在外外面做些什么。
他回家时会带进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脾气暴躁,因饮啤酒过量不胜酒力而酩酊大醉。她不得不设法让他避开丽佳,否则就会爆发一场争吵。
几分钟后,她觉得好受一些了,但毫无睡意。室内温度太高,她身下的床铺更是热烘烘的。她起身下床,来到丽佳的卧室。小床上,婴儿睡得不安宁,小小的躯体因暑热出疹子而微微发红。她正察看着婴儿,他突然惊醒,张嘴哭喊起来。
她抱起婴儿,小声哄着,但仍止不住哭声。她把孩子抱到厨房,塞给他一瓶冷开水。婴儿高兴地吸吮着,她把他送回小床。
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响动,她闻声转过身,猜想一定是海生回来了,丽佳还不到回家的时候。看了一眼他那红啧啧的脸瞠,她就明白他又去那地方了。
他关上房门,眼望着她。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胀鼓鼓的。“你还没睡?”他问。
“嗯,”她边说边经过他身旁朝卧室走去,“该睡觉了。”
“屋里太热,”他说,穿过房间走到冰箱旁,把它打开,“我喝点啤酒。”
“你在外面还没喝够?”陈嫂板起面孔问。
他没有答腔,打开一筒啤酒,举到嘴边。一些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淌下来,溅到衬衣上。他放下酒,不高兴地朝她喝道:“你别多管闲事。”
她注视着他,过了片刻,扭身走进客厅。她探身窗外,焦急地朝街上望去。丽佳该回家了。
“你在望什么?”他挑衅地问。
她没理睬他。他知道她在看什么。她抬脚从他身边走开。
他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找你的女儿?”他恶狠狠地问。
“对,”她回答说,“难道不应该吗?”
“你大可不必为她操心。她也许为了多赚几个臭钱正和那个每天晚上送她回来的家伙呆在哪个过道里呢。”
“睡觉去,”陈嫂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你喝多了。”
他更用力地攥住她的胳膊,恶声恶气地问:“你以为我在说昏话?”
“你一喝酒就胡言乱语,”她说,把胳膊抽回来,转身回到窗口。窗外,她看到丽佳和肥仔正并肩朝这边走来。
一阵喜悦和慰藉之情涌上陈嫂心头。这个肥仔真是个好心肠的孩子。他们肩靠肩,是那样的般配。可能会有那一天——但还为时尚早。这里毕竟和老家不同。她离开窗口,嘴角里仍挂着欣慰的微笑。
“我要上床睡觉了,”她对海生说,“你也该睡了。”
他没有动窝。“不,太热了。我还要喝点啤酒。”
她走进卧室,动手宽衣。她听到厨房里他跌跌撞撞走动的脚步声,冰箱门的开启声和开啤酒筒的刺耳响声。她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薄薄的和服式女晨衣,走进厨房洗漱。
他正端坐在桌边,手里握着已空了一半的啤酒筒,眼睛直楞楞地盯着房门。
“你还等什么?”她问,“睡觉去吧。”
他固执地摇摇头,“我要让你瞧瞧是谁在胡言乱语。等她进来。”
她经打起笑脸,“别做蠢事,海生。别管姑娘的事,去睡觉吧。”
“她是个婊子。”他低声咒骂道。
她怒不可遏地抬手一掌,他的面颊上顿时泛起一道雪白的手印。他惊愕地抬头凝视着陈嫂。
她的脸气得煞白,“这在她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闭嘴!”盛怒之下,她喝斥道,“姑娘比你有头脑。若不是她,我们全家都得饿肚皮!”她朝卧室走去。在过道里,她回身怒视着他。“你忘了是丽佳在我们需要钱的时候找到了工作,而不是你。”她轻蔑地说,“她就象她的父亲。可你,连她父亲一半都不如。我只希望你的孩子也象她,而不是象你。否则,我们全得听天由命!”
他忽地站起身,走向房门。“我要让你瞧瞧究竟谁是男子汉!”他嚷道,把门敞开,“这个家容不得当婊子的丫头!”
她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进屋里来。“别意她,你这醉鬼!”她叫道,“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
他粗野地推开她,她站立不住,踉啮着倒退到餐桌边。一阵疼痛传遍她全身。她瞪着他,视线突然模糊了。
他从腰间抽出皮带,朝她晃着。“闭上你的嘴,老太婆!”他嚷道,“要不然你会吃比她更大的苦头。等我管教完她,你再看她的模样。”他从厨房走进门厅。
陈嫂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连忙朝他追过去。这男人疯了。丽佳是对的,只怪自己过去没听她的话。又一阵眩晕袭来,可她咬牙挺住了。他现在已站到楼梯上了;她攫住了他的双臂。
“别惹她!”她压低嗓音说,想把他扯进屋来。她身上爆发出一种超人的力量,把他扳转回来。她愤怒地死死盯住他,“如果你敢动她一下,你就别想再跨进这房门!”
听到这话,他如同被迎头浇了一瓢冷水。他的眼睛忽然恢复了理智。他使劲甩脱了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她赶忙扶住楼梯栏杆,稳住身子。
他经过她身旁,朝厨房门口走去。在门口,他转回身望着她。“她是你的女儿,”他冷酷地说,“她会给你带来罪孽的!”
眩晕扩散到她的太阳穴,他的面孔在她眼里变得模糊不清。她松开栏杆,试探着向房门迈出一步,可两额的剧痛将她抛入一片黑暗之中。
“丽佳!”她怀着极度痛苦而寂寞的心情尖叫了一声。接着,时间就象扑面而来的一级级台阶飞逝而去。
他们听到了这叫声,肥仔还未来得及动脚,丽佳就已冲上第一节楼梯。他朝她追去,心房因听到那撕人心肺的尖叫声而恐惧地剧烈跳动。他登上三楼时,只落后她一步了。
“妈妈卜’丽佳的呼唤声在他耳中就如同受了惊吓的儿童。丽佳屈膝跪在那个躯体扭弯的女人旁边。他无言地立在那里。
“妈妈!”丽佳象孩子似地哭泣呼唤着。她的嘴唇紧贴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老婆!”
肥仔闻声抬头向上望去。那个男人脸色苍白,站在上面的楼梯上,俯身注视着他们。“丽佳,发生了什么事?”
丽佳无声地摇摇头,转身看着肥仔。她的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因震惊而两眼发直。
他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感到她浑身颤抖。“楼里什么地方有电话?”他问。
她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并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便朝楼梯上望去。那个男人正慢慢走下来,双手紧抓着栏杆,仿佛惧怕摔下来。
他身旁的一扇门开了,探出一个男人的脸。“这儿出了点事,”肥仔赶忙说,“你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