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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灵感女孩-第34部分

小说: 灵感女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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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响。“上帝啊!”我默默地叫着,闭上了我的双眼,西蒙此时也抓紧了我的双手。我们的车总算又退回了右车道,我听到唤的一声,大巴鸣着喇叭在我们身边冲过。 
  ①伊卡洛斯,希腊神话中建筑师和雕刻家代达罗斯之子,逃亡时因接近太阳,装在身上的蜡翼遇热融化,堕海而死。 
  “太悬了,”我颤栗着嘟暧道,“得让他开得慢一些。” 
  “谁知道呢,奥利维亚,他也许会生气呢。” 
  我盯了西蒙一眼:“什么,难道你宁肯选择被撞死?” 
  他表情冷漠地答道:“他们都是这样开车的。” 
  “你是说集体自杀就是可取了?这是什么逻辑嘛!” 
  “可我01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我喉咙里不吐不快:“为什么你总是认为一言不发就是上策呢?等到事故发生了,谁来收拾?” 
  西蒙盯着我,说不清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内疚。洛基突然又是个急刹车,邝和猫头鹰都被惯性晃醒了,也许是洛基发现了我们争论的焦点——不过不会,我们此时正在塞车,路上一辆接一辆排起了长龙,洛基摇下窗户探头张望,嘴里一边骂着什么,一边不停地按着喇叭。 
  几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弄清了塞车的原因:这是一次交通事故,而且还很严重,这可以从满地的碎玻璃、金属以及私人物品中判断出来。空气中充溢着汽油味和轮胎磨擦烧焦的气味。我差点儿对西蒙说:“这下你看见了。”这时我们刚好路过现场,一辆黑色的微型货车翻倒在地,车门像折断的翅膀一样掉在一边,前排座位完全挤扁了,如果有人多半是没希望了,一只轮胎躺在路边的蔬菜田里。过了几秒钟,我们又看到了另一辆事故车,是一辆红白相间的公共汽车,车的前窗全碎了,引擎处已经变形,血迹溅得到处都是。驾驶座是空的,一个不祥的标志。大约有五十多人,手里还拿着农具,像是周围的农民,围在现场周围指指点点,似乎是在观看一个科学展。当我们经过车边时,我看见车内还有十几个伤员,有些在痛苦地呻吟,有些则平静地躺着,说不定已经死了。 
  “妈的,真难以置信,”西蒙骂道,“怎么没有救护车和医生。” 
  “停车,”我用中文对洛基喝道,“我们该帮帮他们。”话是脱口而出的,其实我能做什么呢,除了傻傻地看着他们,我无能为力。 
  “哎呀,”邝冲着车外说,“这么多阴人。”阴人,邝说那些围观者都是死去的人?猫头鹰几声悲鸣,我的手也刹时变得冰凉。 
  洛基的眼盯着路面向前开车,把那场悲剧抛在了我们身后。“我们没什么用,”他用中文说,“又没有药,又没有纱布,再说最好别去管闲事,尤其你们是外国人。别担心,警察马上就会到的。” 
  我暗自庆幸他没注意我刚才的话。 
  “你们是美国人,”他接着说,声音里平添了几分权威,“平常很少碰到事故,你们可怜我们,是的,因为你们不久就可以回家享福并把这一切忘掉。可对我们呢,这种事很平常,我们人太多了,到处是拥挤的公交车,每个人都得为一点空间拼命去挤去撞。” 
  “你说说接下来会怎么样?”西蒙大声说,“我们为什么不停下来?” 
  “别问了,”我打断了西蒙。这时我在为洛基的美国之梦不能实现而感到高兴。我想告诉他那些被黑社会欺骗的非法移民怎样在美国被投入监狱并遣返回中国。我想告诉他那里也有许多绝望的人们,很高的犯罪率,许多人大学毕业后仍然失业,我们的生活未必就比别人的好到哪去,我们也懂得什么叫悲惨。 
  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洛基也许是对的,我帮不了任何人,甚至是我自己,我叫他停下来,我想呕吐。当我走出车外,西蒙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说,“你会好的,就会好的,我也有些晕车。” 
  重新上路后,邝要洛基开得慢一些,他接受了。 
  “邝在说什么?”西蒙问我。 
  “中国式的逻辑。如果我们出了事故,他就得不到报酬,而且到了阴间,他还欠我们的。”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我想我们已经快到长鸣了。邝不时指点着窗外的景物像个孩子似地兴奋地叫嚷着。“那两座山峰下有个村子,叫盼归村,但那棵大树不见了,不知怎么回事。就在那幢房子旁边,有一棵大树,可能是棵千年古树呢。” 
  她向前一指,“那地方原来是个大集市。现在成了空地了。噢,看到前面的山了吗?那就是‘少女的心愿’,我曾经上过峰顶。” 
  邝笑得很开心,但紧接着却又一脸迷惑,“奇怪了,这山怎么看上去变小了?为什么,被雨水冲薄了?还是太多姑娘来许愿让山萎缩了。也许是我变得太美国化,眼光不一样了,什么东西都变得又小又旧,没原来那么可爱了。” 
  突然,邝指着我们刚刚路过的一条小岔道,冲着洛基叫喊起来,洛基在路上一脚刹车,来了个180度调头,害得我和西蒙撞在一起,猫头鹰也吓得叫了起来,随即我们驶上了一条乡村土路,路边是柳树和红土的田野。“向左,向左!”邝抓着前扶手不断下着指令。“太久了,太久了。”她兴奋地在自言自语。 
  我们来到了一片树林,就在邝叫出“长鸣”的一瞬,它也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是一个坐落在两座山峰间的村落,两边的山峦铺着天鹅绒般的翠绿,使村庄像一颗珍珠嵌进了绿色的宝石。接着,更动人的画面在我眼前次第展开:被石灰刷得雪白的屋宇鳞次栉比,屋檐上雕刻着传统风格的龙凤图案。村子周围是赏心说目的田畴和明镜般闪烁的池塘。田畦和塘沿用石块砌得整齐如一。我们冲出汽车,惊异地看着这块未被现代化玷污的清净之地。这里看不到易拉罐和电线。和我们路过的那些村庄不同,长鸣周围没有菜地,也看不到香烟盒和塑料袋。洁净的石块铺成弧面的小路从村中蜿蜒而过,远处是另外两座墨玉般的山峰,紫色的峰峦倒影一直伸向远方。我和西蒙面面相觑,双双瞪大了眼睛。 
  “这真是不可思议。”他轻声说,握紧了我的手。我想起他在以前也说过这番话,那是我们在市政厅举行婚礼的日子,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暗自思忖:幸福的时刻由此变成了别的什么。 
  我从手袋里拿出照相机。当我从取景器望出去时,我似乎置身于一个传说中的朦胧幻境,一半是记忆,一半是幻觉,我们是否在中国的天堂?长鸣就像是旅游手册上一张精心修饰过的照片,解说词上写着“远古的神奇之地,让你重历旧日时光。”它所传达的那种令人心旌摇荡的感伤意境是所有人梦寐以求却难得亲眼实见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我这样提醒自己。在路边的角落里,我们终于重回现实,那里有卖快餐的大排档,垃圾场,这说明这个村子是一个开放的旅游景点。快点买票到这儿来吧。看看你梦中的中国。这里没有文明的污染,充满怀旧的情调! 
  “我好像看到过这幅画面。”我近乎耳语地对西蒙说,生怕声音会打破这个幻境。 
  “我也是,真太美了。像是在看纪录片,”他笑着说,“或者是汽车电视广告。” 
  我凝视着山峦,明白了长鸣何以看上去如此熟悉。它奠基于邝那些难忘的故事,过滤沉淀在我的梦中,那些牌楼、桂树、鬼商大屋的高墙,通向蓟山的峰峦。在这里,我感到自已被隔膜成两半的生命终于融合为一。 
  略向前一些,我们听到了孩子的喧闹声。从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数十名小孩奔跑着欢迎我们的到来。当我们走近时,孩子们又退缩了,他们驻足片刻,又跑回校园中大笑起来。几秒钟后,他们发出了群鸟似的尖啸,后面走出了一位微笑着的老师。他们站成一排,随着一声号令,用英语整齐地呼喊道:“A—B—C,一、二、三!你们好!Hello good…bye!”难道有人告诉他们美国客人要来?还是孩子们专为我们准备了这个节目? 
  孩子们挥着手,我们也同样致意。“再见!再见!”我们经过学校继续前行,两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停下来向我们张望。我们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弯道。邝有些气喘吁吁了。路尽头的一座牌楼前站着一群笑容灿烂的人们。邝猛地用手按住嘴唇,随即就向他们奔去。她依次和人们拥抱,然后向一位矮胖的妇人问好,并趴在了她的肩上。我和西蒙也赶了上去,大家友好地互致问候。 
  “胖了,你胖得让人不敢相信。” 
  “嘿,看看你,头发怎么这样?你要把它毁了吗?” 
  “这叫发型!懂吗?你在乡下呆得太久了,什么叫漂亮发型也不懂。” 
  “噢,你听听,她还是这么霸道,听我说……” 
  “你才一向霸道呢……” 
  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她的目光停在一面石墙上,那目光似乎从未见过。 
  “大妈,”她喃喃地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一个男人哄笑着说:“她急着见到你,起了个大早,坐长途汽车到桂林去找你去了,现在可好,你到了这儿,她去了那儿,真要把她急死了。” 
  除了邝,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她走近那石墙,悲伤地喊道:“大妈,大妈,”几个人在交头接耳,大家都感动地背过身去。 
  “啊!”我不禁叫出了声。 
  “邝为什么哭了?”西蒙轻声问我。 
  “大妈,大妈,”泪水在邝的脸上纵横,“你一定还记得我,这不是我所希望的,为什么你偏在我回来时离去。”几个女人在一边呢喃,并用手捂着嘴。 
  我走到邝身边:“你在说什么?你不认为她已经死去了吗?” 
  “怎么每个人都显得怪怪的?”西蒙不解地环顾着周围说。 
  我缩回手说:“我也弄不懂,”然后又转向邝,轻声地说:“邝,邝!”可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温柔地盯着那面墙,一会儿笑,一会哭。 
  “是的,我明白了,”她说,“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下午,村民们为邝这次难得的返乡在村礼堂举行了欢迎会。有关邝看到大妈的鬼魂的传说也因此传遍了长鸣。尽管她从未向村民们宣布过这件事。由于没有任何大妈死去的证据,显然没有理由取消这次朋友们为她准备多日的丰盛的宴会。筵席上,邝没有炫耀自己的汽车、沙发、英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昔日的伙伴们回忆着过去的旧事:一对双胞胎的出生,到一座大城市的火车旅行,“文革”期间一群知识青年被送到长鸣接受再教育。 
  “他们自认为比我们聪明,”一个因为关节炎而手上长满肉瘤的女人说,“他们让我们改种一种生长迅速的水稻,改每年两季为三季收获。还拿来了特殊的种子,并买来了杀虫剂。等到喷雾器把药剂在稻田里一喷,害虫就死了。可是土壤吸进了农药,不久也死了,水稻自然也一起死去了。” 
  一位头发浓密的男人说:“我们问他们,种三季稻好是好,就是不成功,种两季稻我们有把握啊。” 
  有肉瘤的女人接着说:“这个知识青年还要帮我们育种骡子!哈哈,你能相信吗?整整两年时间,每个星期我们都问他,‘怎么样了?’‘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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