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天堂遇见的五个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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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上。草坪一端是一条夜盖着红花和白桦树枝的拱廊,另一端,在爱迪身边,便是他走进来的那扇门。年轻漂亮的新娘站在一伙人中间,正从她那乳黄色的头发上把一个发夹拿下来。新郎身材修长,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手上举着一把剑,剑尖上钩着一枚戒指。他朝着新娘把剑摆平,新娘拿过戒指,客人们欢呼起来。爱迪听到了他们讲话的声音,但是,他们讲的是外语。德语?瑞典语?他又咳嗽起来。人们抬起头来。每个人似乎都在微笑,这微笑让爱迪感到恐惧。他迅速地退回他进来时通过的那扇门,以为会回到那个环形房间。然而,他却来到了另一场婚礼上,这一次,是在室内.在一个大厅里,好像都是西班牙人,新娘的头上戴着香橙花。她跳着舞,从一个舞伴移到另一个舞伴跟前,每个客人都递给她一小袋零钱。爱迪又咳嗽起来--他忍不住--几个客人抬起头来,他通进门去,又来到了另一场截然不同的婚礼,爱迪估计是非洲式的,家人把酒洒在地上.新婚夫妇手拉着手从一把扫帚上跳过。然后,经过那扇门,他又来到了一场中国婚礼上,烟花四起,人群欢悦。然后,另一扇门,另一个场景--大概是法国式l的?--一对夫妇正在一起从一只双柄杯子里喝东西。怎么没完没了呀?爱迪心想。在每一场婚礼上,都没有迹象表明人们是怎么来的,没有汽车,没有巴士,没有马车,没有马。离开似乎也不成问题。客人们转来转去,爱迪融合在他们中间,人们朝他微笑,但没人眼他讲话,就像他在世时去过的少数几次婚礼一样。他喜欢这样。在爱迪的心目中,婚礼上尽是令人尴尬的场面,比如夫妇们被邀请一起跳舞,或者帮忙用椅子把新娘抬起来。他的那条坏腿这时候特别显眼,他觉得房间对面的人好像都能看到。正因为如此,爱迪回避了大多数婚礼,即使去了,他也时常站在停车场里,抽烟打发时间。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例也没有婚礼可参加。只是到了晚年,一起工作的年轻人长大了,开始谈婚论嫁,他才把褪了色的西装从壁橱里翻出来,穿上会卡痛他的粗脖子的圈领衬衫。这时候,他曾经断过的腿骨已经变形。关节炎侵袭了他的膝盖。他跳得很厉害,所以不用参加跳舞或者点蜡烛之类的活动。他被认为是一个“老人”,独自一人,跟谁都没有瓜葛,除了摄影师来到桌子跟前时他需要微笑以外,没有人指望他做任何事。然而,这会儿.他穿着一身维修工作服,从一场婚礼到另一场婚礼,从一个宴会到另一个宴会,从一种语言、一只蛋糕、一段音乐到另一种语言、另一只蛋糕和另一段音乐。婚礼的一致性并没有让爱迪感到吃惊。他一直认为,这里的婚礼和那里的婚礼不会有太大的分别。他搞不明白的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跨过一个门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像是意大利人住的村子里。山坡上是葡萄园,还有用钙华石建成的农舍。许多男人长着浓密的黑发,都湿湿地向后梳着,女人们长着乌黑的眼睛,面目轮廓分明。爱迪找了个靠墙的地方站定,望着新娘和新郎用一把双柄粗齿锯把一根木头锯成两截。音乐声响起-笛子、小提琴、吉他--客人们跳起了塔兰台拉舞,他们在奔放的旋律中飞旋。爱迪退后几步。他将目光游移到人群的边缘。一位身穿淡紫色长裙、头戴草编帽的女傧相正在人群中穿梭,手上拿着一篮子的杏仁。从远处望去,她好像有二十来岁。
〃 Per Pamaro a i1 dolce。”她说道,一边递过甜品。“Per Pamaro a i1 dolce?…Per Pamaro a i1 dolce?。。 。”一听到她的声音,爱迪浑身一颤。他开始冒汗。他想逃走,但他的两只脚却僵立在地上。她朝他这方向走过来。她的一双眼睛从戴着纸花的帽檐下面看到了他。〃Per Pamaro a i1 dolce?“她一边微笑着说,一边递过杏仁来。“为了苦也为了甜?”
她的黑发飘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爱迪的心脏几乎胀裂了。他一时间张口结舌,喉咙里发不出声,但是,那个唯一让他如此心醉的名字刚一出口一切都变得自然了。他跪倒在地上。“玛格丽特--”他轻声叫道。
“为了苦也为了甜。”她说。
是意大利语,其含义即为后文所说的--为了苦也为了甜。今天是爱迪的生日
爱迪和他哥哥正坐在修理车间!。
“这个,”乔说,举起一个电钻,“是最新产品。乔穿着一件方格运动上衣和一双黑白相间的浅口便鞋。爱迪觉得他哥总穿得太花哨--有虚假之嫌--但是,乔现在是一家五金公司的推进员.而爱迪却多年穿着同样的衣服.所以,他知道什么?“没错,先生,”乔说道.“拿着。电钻就是用这种电池。”爱迪用手拿着那枚电池,是一个叫做镍铬的小东西.令人难以置信。
“试试看。”乔说道,递过电钻.
爱迪按动了扳手,电钻嗞嗞地响起来。
“很棒,是吧?”乔大声喊道。
那天早上,乔告诉了爱迪他新拿到的工资.是爱迪赚的三倍。然后,乔恭喜了爱迪的提升:“红宝石码头,维修部的头儿,他父亲的老职位。爱迪想说,“如果真那么好的话,你为什么不干?咱俩换换?”但是,他没吭声,他从来不把心里那么深的感受说出来。“喂,这里有人吗?”
玛格丽特站在门,,手上拿着一券褐黄色的门票.爱迪的眼睛,像往常一样,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脸、她橄榄色的皮肤、她那双深咖啡色的眼睛。这个夏天.她在售票处找了价工作,她穿老“红宝石码头”的正式制服:自衬衫、红背心、灰裤子、红色贝雷帽,还有一个印着她的名字的徽章别在她的锁骨下方。爱迪一见到这个就觉得愤怒--特别走在他的得意洋洋的哥哥面前。“给她看看电钻,”乔说道。“他转身向玛格丽特,这是用电池的。”
爱迪按动了扳手。玛格丽特赶紧堵住了耳朵。“比你打鼾还响,”她说。
“哇!”乔大笑起来。“哇!这下子她可逮住你了”
爱迪难为情地低下头,然后后见他妻子在微笑.
“你能出来一下吗?”她说。
爱迪挥了挥电钻,“我在工作。”
“就一会儿,行吗?”
爱迪性慢地站起旁,跟她走出屋去.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
“生日快乐,爱迪先生!”一群孩子齐声叫了起来。
“噢,我会。”爱迪说道.
玛格丽特大声喊道:“好了,孩子们.去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朝着放在附近一张折叠桌上的长条香草蛋糕跑去。玛格丽特附在爱迪耳边悄声说道,“我答应他们了,你会一次把三十八根蜡烛都吹灭。”爱迪用鼻子哼了一声.他望着妻子指挥着孩子们。每次看到玛格丽特融洽地同孩子们在一起,爱迪都会感到很愉快.但是,一想起她无法生育,他的心中就又会沉重起来。一个医生说,她太紧张。另一个医生说,她等得太久了,她应该在二十五岁之前生育.后来,他们没钱看医生了。事情就此不了了之。近一年来.她一直讲要领养一个孩子.她去过图书馆.把文件带回家。爱迪说他们年纪太大了。她说,“年纪大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爱边说他会考虑。
“好啦,”她从长条蛋糕那里向这里喊.“来吧,爱迪先生吹蜡烛啦,噢,等等……”她从一个袋子里翻出一架照相机,那是一个很复杂的玩意儿.上面有小棍子、小薄片和一个圆形闪光灯。“沙琳借给我的.这是‘宝丽来’一次成像照相机。”
玛格丽特把大家排好.爱迪站在蛋糕后面,孩子们簇拥着他,欣喜地望着三十八团小小的火焰。一个孩子用手捅了捅爱迪.说:“全吹灭,好吗?。”爱迪低头去看蛋糕,糖霜已经一塌糊涂,上面全是小手印。“我会,”爱迪说道,眼睛却望着他的妾于。爱迪的双眼盯着年轻的玛格丽特。
“这不是你,”他说。
她放下杏仁篮子。凄然一笑。人们在他们身后跳着塔兰台拉舞,太阳在一道自云后面黯淡下来。
“这不是你,”爱迪又说。
跳舞的人们喊起来.“呼嘿!”他们敲着手鼓。
她伸出手来。爱迪下意识地赶紧去抓,好像去抓一个将要落地的物体。他们的手指触到一起,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他的皮肉上生出了新的皮肉,柔软温暖,让人痒痒的。她在他身边跪下。“这不是你,”他说。
“是我,”她轻声说。
呼嘿!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爱迪喃喃说道,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自从死后,他第一次哭了起来。
他们自己的婚礼是在圣诞前夜举行的,在一个叫做“洪山姆”的中餐馆里灯光昏暗的二楼上。餐馆老板山姆估计,那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其他生意,所以同意把二楼租给他们。爱迪把在军队里剩下的一点钱都花在了宴会上--烤鸡、中国青菜、葡萄牙红葡萄酒和一个手风琴手。婚礼用的椅子还要用来吃晚饭,所以,结婚宣誓刚一结束,侍应生们就让客人们起身,把椅子搬到楼下去了。手风琴手坐在一张凳子上。多年之后,玛格丽特还会开玩笑地说,他们婚礼上唯一缺少的“就是宾果游戏卡片。”饭吃完了,小礼物送完了.最后的祝酒也结束了,手风琴手收起了琴盒子。爱迪和玛格丽特从前门离开。天下着蒙蒙细雨,有些凉意,新郎和新娘一起走路回家,他们的家就在几个街区远的地方。玛格丽特穿着结婚礼服.外面套了一件厚厚的粉色毛衣。爱迪穿着一件白色西装,衬衫把他的脖子都卡痛了。他们手拉着手,在路灯投下的一团团灯影里行走。四周的一切似乎都保持缄默。人们说他们“找到了”爱,好像爱是藏在岩石下面的什么东西似的。但是,爱是千姿百态的,对任何一对男女来讲都各不相同。人们找到的是某一种爱。爱迪找到的是某种与玛格丽特相守的爱,一种感激的爱,一种深切而无言的爱,一种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代替的爱。她一走,他也就放任自己的生活。他让自己的心沉睡。而今,她又出现了,就跟他们结婚那大一样年轻。“跟我走走吧,”她说。
爱迪想站起来,但是,他的那条坏腿一瘸。她毫不费力地把他拉了起来。
“你的腿.”她说道,望着他腿上隐约可见的疤痕.眼里露出那份熟悉的温柔。然后,她抬起眼睛,用手摸了摸他鬓角上的头发。
“都白了,”她微笑着说。
爱迪的舌头动弹不得。他只能呆呆地望着她。她完全是他记得的模样-更漂亮了,真的,因为在他最后的记忆中,她是一个比现在苍老且正受着病痛折磨的女人。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直到她眯缝起那双乌黑的眼睛,调皮地翘起嘴唇。“爱迪。”她几乎咯咯地笑出声来。“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过去长得什么样吗?’爱迪咽了口唾液。“我从来没忘过。”
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一股暖流传遍他的全身。她朝着村庄和舞蹈的人群打了个手势。
“所有的婚礼,”她幸福地说。“这就是我的选择。一个婚礼的世界,在每一扇门后面。噢,爱迪,那永恒不变的东西,当新郎掀开面纱,当新浪接过戒指,你在他们眼睛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