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当国 --帝制中国的至尊红颜-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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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王室遭遇两个短命的皇帝,把褚蒜子再一次从后宫推上了前朝,所谓“及哀帝、海西公(即废帝)之世,太后复临朝称制”。但是,随着桓温权威和野心的进一步增长,临朝的褚蒜子越来越感觉到身不由己,越来越成为受其操纵的当权者。
心如刀割的未亡人
晋废帝时,门阀政治的土壤已将桓温这棵大树培育得枝繁叶茂。桓温野心勃勃,踌躇满志,渐渐地,竟然动了篡位之心。桓温曾说过一句大为有名的话:“大丈夫纵然不能流芳后世,也应当遗臭万年!岂可人生一世,平平碌碌!”可谓明证。
桓温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政治声望,于太和四年(369年)再次率兵北伐。但这次北伐运气不佳,他在枋头(今河南浚县西南)被前燕击败,只得后退。经此一败,桓温反落得声威顿减,名誉扫地。为了扳回面子,确保自己的权威,他竟然想到废掉皇帝、另立新君的手段。主意一定,桓温便与参军郗超密谋策划。但是,皇帝平日倒也谨慎,并无恶行,若径直靠武力擅行废立,势必招至天下非议。桓温考虑到,宫门九重,外人对皇帝隐私尤其是私生活真假莫辨,不如从这里下手做点文章。于是,桓温诬称:“皇帝当年做琅玡王时,就患阳痿,不能生育。他嬖宠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人,参侍内寝,竟与他的妃子田氏、孟氏生了三个儿子。听说那年长者还要立为储君,这不是倾移晋朝皇家基业吗?”然后,桓温秘密派人将这番话在民间传播。人们不知虚实,一时之间谣言四起,皇帝的隐私成为建康百姓聚会闲聊的话题。以皇帝的私生活和外人不能洞悉的内廷隐私来设计发动皇帝的废立,桓温也真是将政治斗争的把戏玩出了花样。
民间的议论对于东晋朝廷的政治态势带来了影响。很快,朝野上下就对当今皇帝的隐私议论纷纷了。桓温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太和六年(371年)十一月,他急不可待地从镇所直奔建康,并上奏皇太后,请废黜当今皇帝司马奕,另立会稽王司马昱为新君,把早已按褚蒜子口吻写好的诏草也呈上。正在宫中佛屋中烧香的褚蒜子接到奏章,便起身向佛屋外走去。当走到门槛处,她已浏览了数行,只见上写着:“王室艰难,穆、哀短寿,国嗣不育,储宫靡立。琅玡王(废帝)司马奕亲则母弟,故令承大统,然其昏浊溃乱,动违礼度。所生三个孽种,不知究竟是谁人之子。人伦道丧,丑声遐布……”褚蒜子心里已明白几分,这是桓温要借自己之手行废立之事。但她面对此情此景无可奈何,只自言自语地说:“我本来就对此疑惑。”但不知她的疑惑是指废帝的隐私还是桓温的野心。接着,她又观览桓温的奏章:“司马奕既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庙,那几位孽种也已成人,尚欲立为皇储、封为藩王,实是诬罔祖宗,亵渎神灵,是可忍,孰不可忍!”褚蒜子只读了一半,便不忍再看下去,满脸的悲伤与无奈。桓温的意图明明白白,毫无遮掩,褚蒜子只得让人拿来笔墨,按照桓温草拟诏令的口气批道:
未亡人(褚蒜子自称)不幸,又遭此忧患,感念存没,心如刀割。社稷大计,岂可儿戏,当此情景,怎可心软!桓温所奏,宜即敕准。临纸悲塞,如何可言。
桓温本来对皇太后褚氏会不会合作颇有些担心,在宫外候旨时,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褚蒜子的批诏传出,桓温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大喜。
第二天,桓温召集百官到太极殿,拿着皇太后的诏书,宣布废司马奕为东海王,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帝,是为简文帝。事后,桓温又想把司马奕废为庶人,褚蒜子实在于心不忍,便下诏劝止,于是改封司马奕为海西公。这就是晋废帝被称为海西公的由来。
桓温一手操纵另立简文帝后,褚蒜子被尊为崇德太后。
简文帝是东晋元帝的儿子,按辈分还是康帝的皇叔。简文帝辅政多年,颇有政治经验,褚蒜子终于又一次结束了临朝听政,回到了崇德宫,继续焚香礼佛,善修正果。
谢安操纵的崇德后
简文帝即位以后,惧怕遭到海西公同样的下场,便逢事拱手,沉默寡言,全凭桓温定夺,他曾泪流满面地吟咏庾阐的一句诗:“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这种忧惧紧张的皇帝生涯不到两年,简文帝便一命归西了。
谢安像简文帝的死,再一次戏剧性地把年近半百的褚蒜子推到了临朝称制的位置上。
桓温本来以为简文帝会禅位给他,谁知,朝廷又搬出了崇德太后褚蒜子,以她的名义,立简文帝三子年方11岁的司马昌明即位,是为晋孝武帝,只令桓温入朝居摄,辅弼幼主。桓温对此十分愤怒,他谢辞入朝,以大司马身份镇于姑孰。
宁康元年(373年)七月,桓温病死,其弟桓冲代他镇守姑孰。出身于陈郡谢氏的宰相谢安提出:“天子幼冲,元辅新丧,应请崇德太后临朝。”同僚王彪之认为:“前世天子幼在襁褓,皇太后因母子一体,可以临朝,不过太后却不可决事,凡事皆须顾问大臣。但现在皇上已经10岁,转眼就可以加冠成人,崇德太后虽然数度临朝,但与皇上是叔嫂名分,若令其临朝,恐有碍于圣德光大。您一定要她临朝,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怕有失大体。”谢安听了,只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原来,谢安自有打算。他担心桓冲继桓温之后东山再起,所以有心遏制其发展。若要达到这一目的,只有让褚太后临朝称制,自己专于献替裁决,独揽大权。因此,谢安率朝廷众臣启奏皇太后褚氏,请她以社稷为重,再次抚综万机,厘和政道,以慰祖宗,以安兆庶。这年八月间,褚蒜子又一次临朝摄政。显然,她这次临朝,又是朝廷上士族门阀权力斗争的结果,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操纵者而已。
这次临朝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宁康二年(374年)四月,褚蒜子特降恩诏,对三吴及会稽一带旱涝灾区,减免半年到一年的租布,并令地方赈贷济民。这也许可以说明,褚蒜子尚怀体恤天下之心。但是,她的这种恩典,老百姓能否得到实惠就很难说了。
太元元年(376年)的新春佳节,年满14岁的孝武帝加元服,褚蒜子正式下诏,归政皇帝。从这一年开始,地震、暴风、雨雹接连不断。但退回后宫的褚蒜子似乎对这些已经不再关注了。她又一次复称崇德太后,想要颐养天年。也许有人会说,褚蒜子是个不贪恋权位的太后。她两次主动归政皇帝,在历史上确属罕见,但其中的苦衷显然又是不待明言的。
太元八年(383年),东晋在谢安的主持下,同前秦苻坚的九十万大军决战,取得了淝水之战的辉煌胜利,并乘胜北伐,收复了洛阳等地。次年六月,褚蒜子在宫中死去,终年61岁。四十余年寡居的寂寞、苦闷,几番临朝的浮沉与饱受操纵的难言之隐,一切一切都化为了昨日云烟,无声无息地随风逝去了。
然而,东晋朝廷上士族门阀之间的斗争并未有片刻停息。淝水之战后,谢安遭到排挤,于太元十年(385年)病死,终年66岁,谥号“文靖”。继之执掌朝政的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专事聚敛,大肆搜刮,激发了孙恩、卢循领导的大起义,桓温的儿子桓玄乘机而起,发动叛乱。东晋政权左右交困,遂如夕阳西下,奄奄一息。可以说,士族门阀政治不仅决定了褚蒜子一生的活动,而且也最终葬送了东晋政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