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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周作人论日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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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五障可说呢。
    留下这一首绝命词,关白丰臣秀次'98'的侍女於今女史在京都三条河原刑场死去的时候,年纪才只有十五岁。於今女史是山形的侯爷最上义光的独生女,称作驹姬,被召为秀次的侍女,随后秀次因为触了秀吉的怒,于文禄四年(1595)的夏天,在高野山命切腹自尽,秀次的妻子和其他三十几个的侍女,都一起处斩了。这时义光是在京都,对于毫无罪责的女儿的死不胜悲叹,想必有肝肠寸断之感吧。义光于悲痛不堪之余,第二年回到山形,乃郑重的埋葬女儿,又为得祈求冥福的缘故,乃起造了这个专称寺。
    我译了这节文章,把我对于驮果子的一点兴趣完全消失了,却叫我引起对于丰臣秀吉的感想来。这个揽乱东亚三国的魔王,简直是非人,他给与中国与朝鲜的灾害是不必说了,虽然统一了本国,但在“征韩”上却也给日本不少的祸害。尤其奇怪的,是他对于家族的关系,一方面是那么残忍地杀害他的大儿子秀次一家,可是又溺爱小儿子秀赖,很可笑地托孤于德川家康,正像是把一只小肥羊托付给大黑狼,结果只供他大嚼一顿罢了。我这里想不到大有作史论的样子,实在只因为文中讲起秀吉父子的事情,心想加点注解,差不意笔杈了开去,所以弄得有点非驴非马了。
第三部分普茶料理(1)
    译者按:普茶料理这里可以译作素菜筵席,是日本黄檗宗禅寺里所有的一种素斋,乃是直接从明朝传过去的,与中国现代还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黄檗宗乃临济宗的一派,隐元法师俗名林隆崎,在福州黄檗山万福寺出家得度,明末避难到日本去,在京都宇治地方开山,建立了黄檗山万福寺,得赐号为大光普照国师,一六七三年卒,年八十二。《黄檗清规》卷四“住持章”里说:“当晚小参,常住设普茶,言普及一众也”。普茶只是普遍给茶的意思,后来引伸于食物方面,作为设饮的意义了。虽然用的都是素菜作料,但也模拟作为鱼肉,这正是与中国相同,从前北京有素食饭馆,用山药等物做成鱼翅等物,就是民间也还留存将豆腐皮作素鸡的方法,可见这是古已有之,至少在明朝的寺院里便是如此的了。
    从在西之原的山崎荻风翁得到通知,招赴普茶料理的会,正在供养梅若的大念佛'100'(按其时为阴历三月十五日)时候。会场在东京青山北町的海藏寺禅寺,离青山四丁目的电车站不远,至今还留着海藏寺横街这一个地名,可见这似乎是向来知名的一个名刹。但是这寺也给战火烧掉了,已经看不见当时的面影,现在只有一栋临时修造成的大殿,再也不像僧房,也不像客室的,宽阔的房间内用板壁隔开了,那里设了筵席。
    客人还没有很到来。主办人矶谷紫红翁和一个客人现在说着话。在他们说话中间走上前招呼,紫红翁只说得一句:“承蒙光临。”但是那一个客人却说道:
    “日前是失了礼了。”端正的坐好了(按这是说在日本房间里跪坐着的时候致敬的意思)打招呼。看去有些面善,但想不起姓名来。老人的脸都是一样的打着皱纹,干巴巴的,倘若不是很有特色,名字同脸相不容易连结在一起,浮到记忆上来。
    随后想到这个老人乃是有名的民俗学研究家,叫作永江维章,这是在过了三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听见传说这人是大名(封建的诸侯)之后,但是叫作记江的侯爷不大听见过,想来或者是什么地方的大侯爷那里的家臣吧。紫红氏是金石碑文的大家,他这人显然是旗本(高级武士)的出身。这倒也好玩,隐退的大名和旗本来到古寺,烘着炭盆闲谈,不像是什么原子力的时代,却是古色苍然的。
    这其间客人渐渐地到来,山崎荻风氏来了,森山太郎氏也来了,矶部镇雄氏也来了。一总到了十七八个人,这中间计花费了二小时,随后是分发了普茶料理的菜单,当日管办筵席的海藏寺住持也出来,给讲了一场关于素食沿革的说话。此后搬出来的就是称作黄蘖的普茶料理了。
    最初是叫作“澄汁”的小菜。在清汤里面有担子菌与生姜,此外加上百合花配一点青味。和尚说这里该有点甲鱼的味道,但是甲鱼是什么味道却不很知道,所以这是很可悲的了。
    其次是大菜,麻腐与山葵。麻腐是将白芝麻磨了布袋滤过,随后凝结了做成的芝麻豆腐,与现成买来的切成块的豆腐不同,是很费些手脚做成的东西。在碗里边只放着四小块见方的东西,加上刚才擦下来的山葵末。这很是好吃,后来想起来,这大概是当夜的第一吧。
    忘记早说了,最初拿出来的是日本酒,称作“药水”,便先慢慢地喝着,等候其次的菜上来。
    其次的大菜是笋羹和飞龙头。笋羹是咸甜煮的笋,飞龙头就是照例的赛雁鹅(按赛雁鹅是一种豆腐制品,圆形径可二寸,乃是胡萝菔牛蒡及麻实,切碎杂豆腐中,可称是八宝豆腐,云其味似雁故名,京都大阪方面则名为飞龙头)。同这个盛在一起,还有豆腐羹、豆腐皮、煮油豆腐、芋头、花椒芽、酱拌的和白醋煮的,也分别不出是些什么,杂然地盛着。不愧为中国式,供应很丰富,但是太是贪吃了就怕肚子就要满了,所以大半只是看着算了,等着后面的菜。
    其次又是大菜,叫做“油滋”。是拿海带和山药用油炸的东西。将慈姑磨碎了再用油煎,就是家里的女人也常是自夸地做,这有点像鸡肉的味道。现在是把山药弄烂了,裹上面粉,一面包上海苔,炸了的时候一看很是像鳗鱼的蒲烧(按鳗鱼去骨叉烧,涂以作料,色焦黄有似菖蒲花故名),但是味道却没有什么。
    “全是骗人的。这乃是骗人的料理呀。”客人中间有谁说这话,在旁边的做菜的住持听见了,便答说:
    “正是这样。普茶料理里的肉类都是骗人的东西。”他大声地回答,那说话的人不禁吃了一惊。
    其次是小菜,叫做“云片”。这乃是所谓杂煮,胡萝菔、牛蒡、藕、木耳、银杏,而且照例加有骗人的猪肉。将蕨粉做成肥肉,瘦肉则是用面筋和豆腐皮所做,因为做工细致,所以十分相像。
第三部分普茶料理(2)
    最后是拿出饭来,叫做“饭子”。据说正式是应该用黄栀所染的黄色的饭的,但是因为俗人觉得如不是白饭,便不像是吃过饭了,所以才不用的。
    “浊汁”就是黄酱汤,汤里的菜是香菇和炸豆腐。添菜是叫做“掩菜”的一种盐菜。此外也有泽庵渍(按此系将萝菔晒半干,用米糠拌盐腌藏,相传系泽庵和尚所创制,故以为名),及酱制的各种习见的小菜。用茶泡了饭,很快地扒进嘴里去,酒也慢慢地醉上来了。
    “怎么样,觉得醉的很愉快吧?普茶料理这物事,实在是酒的味道是很好的。你中意了么?”山崎老人这样的对我说。我说道:
    “贵吧。即使是素菜可是这样地给吃,算起帐来一定是了不得吧?”老人像是训斥似的说道:
    “不许说这种的话。不则声地吃了,不则声地回去,那就行了。”
    吃完了饭就觉得没有事了,客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山崎老人说帽子不见了,在那里着急吵闹,随后却又找到了,戴了走出来到了青山大街上,这里是说忘记了外套,又回到寺里去。
    客人里有谁说道:“天气暖和起来了。老头儿所以会把帽子不见,或是外套忘记了。”
    “渐渐地要变成春天了。”
    醉熏熏的又觉得春天来了,这个感觉的确是不错。也没有人说要喝梯子酒(接连地吃酒)的,的确是至极悠长的。走到涩谷,山崎老人和四五个人都分别了,我独自坐了到品川去的电车。回到家里,女人问道:
    “怎么样,普茶料理?”我拿出菜单来给她看道:
    “这就是菜单。”那是用石州的纸,将四面都用胭脂染了,由矶部镇雄氏用美丽的钢板字誊写的,上边写着紫香会主办,海藏寺援助。现在才知道这是个很少有的僧俗合同的趣味的集会。
    〔译者附记〕山路闲古是个科学家,现为学校教员,但是他的工作是研究古川柳,于今已经将有四十年了,所有著作据我所知道的,都是关于川柳方面的,有《末摘花百韵全释》,《川柳岁时记》,及《昨天今天》等。川柳是日本特有的十七字短诗之一种,而且又是专门嘲讽社会现象的,值得我们的注意,但因为生活风俗不同的关系,很不容易完全了解。这一篇是山路所写的随笔,附录在《川柳岁时记》里,所讲黄蘖宗的素菜与中国有些关系,所以抄译出来了。
第三部分东京二三事(1)
    前几天从东京旧书店买到一本书,觉得非常喜欢,虽然原来只是很普通的一卷随笔。这是永井荷风所著的《日和下驮》,一名《东京散策记》,内共十一篇,从大正三年夏起陆续在《三田文学》月刊上发表,次年冬印成单行本,以后收入《明治大正文学全集》及《春阳堂文库》中,现在极容易买到的。但是我所得的乃是初板原本,虽然那两种翻印本我也都有,文章也已读过,不知怎的却总觉得原本可喜。铅印洋纸的旧书本来难得有什么可爱处,有十七幅胶板的插画也不见得可作为理由,勉强说来只是书品好罢。此外或者还有一点感情的关系,这比别的理由都重要,便是一点儿故旧之谊,改订缩印的书虽然看了便利,却缺少一种亲密的感觉。说读书要讲究这些未免是奢侈,那也可以说,不过这又与玩古董的买旧书不同,因为我们既不要宋本或季沧苇的印,也不能出大价钱也。《日和下驮》出版于大正四年(一九一五),正是二十年前,绝板已久,所以成了珍本,定价金一圆,现在却加了一倍,幸而近来汇兑颇低,只要银一元半就成了。
    永井荷风最初以小说得名,但小说我是不大喜欢的,我读荷风的作品大抵都是散文笔记,如《荷风杂稿》,《荷风随笔》,《下谷丛话》,《日和下驮》与《江户艺术论》等。《下谷丛话》是森鸥外的《伊泽兰轩传》一派的传记文学,讲他的外祖父鹫津毅堂的一生以及他同时的师友,我读了很感兴趣,其第十九章中引有大沼枕山的绝句,我还因此去搜求了《枕山诗钞》来读。随笔各篇都有很好的文章,我所最喜欢的却是《日和下驮》。《日和下驮》这部书如副题所示是东京市中散步的记事,内分日和下驮,淫祠,树,地图,寺,水附渡船,露地,闲地,崖,坂,夕阳附富士眺望等十一篇。“日和下驮”(Hiyori…geta)本是木屐之一种,意云晴天屐,普通的木屐两齿幅宽,全屐用一木雕成,日和下驮的齿是用竹片另外嵌上去的,趾前有覆,便于践泥水,所以虽称曰晴天屐而实乃晴雨双用屐也。为什么用作书名,第一篇的发端说的很明白:
    长的个儿本来比平常人高,我又老是穿着日和下驮拿着蝙蝠伞走路。无论是怎么好晴天,没有日和下驮与蝙蝠伞总不放心,这是因为对于通年多湿的东京天气全然没有信用的缘故。容易变的是男子的心与秋天的天气,此外还有上头的政事,这也未必一定就只如此。春天看花时节,午前的晴天到了午后二三时必定刮起风来,否则从傍晚就得下雨。梅雨期间可以不必说了,入伏以后更不能预料什么时候有没有骤雨会沛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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