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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东史郎日记 作者:(日)东史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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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吉利会从体内逃走。如果占卜的结果是坏的,他会把这结果说出来,试图减少它的功效,认为只要说出来,它就不会留在体内,而会从嘴里逃出去,所以总是喋喋不休他说。但这时他不说:〃我占卜了一下,结果不好。〃而是说:〃今天总觉得不大对劲,是不是我要死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如果把〃占卜了一下〃说出来,就等于在告诉人们:〃我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  
  人对生存的欲望是非常强烈的啊!即使嘴上能平静地说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多数人却是言不由衷的。  
  我们总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越发强烈地感觉到生的宝贵和美丽,越发对它强烈地向往,也越发羡慕能在山野里四处奔跑的健康。    
           东史郎日记(第二卷)——第四节       
东史郎日记(第二卷)  
第四节  
  总而言之,人是软弱的。  
  我们也清楚地认识到,心里充满胆小、不安、猜疑、恐惧的人更容易受到诱惑。  
  在什么地方都有死的可能,子弹扫帚在贪婪地吸着血。  
  人在极度软弱、不安、猜疑的时候,如果神宣布〃在五点三十二分三十秒放屁一定会死〃,这个士兵一定不会在五点三十二分三十秒放屁的。对于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可能会信以为真,或者即使不相信,他也肯定会认为不能干坏事。  
  但是这种实际上很无聊的迷信,也只限于战争爆发之前。  
  一旦战争开始后,置身于枪林弹雨中,恐惧、不安、猜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只相信生死命中注定,这〃生死〃二字犹如灯光,不知在脑海里闪现过多少次了。在战场上谁都必须认命,这是最后的哲理。  
  在最后关头,不管是躲开子弹,还是迎着子弹,都没有安全的地方,哪儿都有危险,哪儿都可能死,那时必须认定生死由命。  
  即使把小事放在心上,相信迷信,怀疑占卜结果而恐惧的时候,只要去一个地方躲开死亡,时间仍然绰绰有余。  
  认为生死命中注定,确信自己绝对不会死,这在战场上是非常重要的事。确信子弹打不中自己,是因为心中在想:经历了这么多次战斗,一点都没受伤。这样的确信,或许是因为自己像内山准尉一样信仰日莲宗,相信神会为自己特别祈祷;或许是因为今天占卜的结果是好的;或许因为今天自己带了护身符。我虽然没有这些根据,但我却确信子弹不会打中我。  
  我不由得心潮起伏,想起了大阪的姐姐曾为我参拜日夜神,向神祈祷。她给我来信说:不管多么可怕的子弹向你袭来,你也决不会死。我一直相信这句话。  
  我们每个人都希望活着,不想死,虽说如此,我们打仗的时候并没有胆怯、退缩。这是因为我们既想活,又相信生死命中注定。命运到底是什么?对此我不能做出诠释,但我们却感到了它的神奇莫测的力量。现在有一个负伤的士兵正面对着死亡,极度地恐惧,留恋着生的美好。他裹在外套里,扭动着,挣扎着。他这种心情谁都会有。  
  空中弥漫着烧死人的臭味,屋外传来火焰燃烧的声音。  
  〃喂!不要难过,卫生队马上就来了,你很快就会痊愈回中队的。再见。〃  
  我一路上沉思着,离开那蓝色的房子越来越远了。突然传来汽车〃咔嗒咔嗒〃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辎重兵装着粮食和弹药的车子,是第一大队的小件行李队。因为路不好,他们登陆后没赶上大部队,慢腾腾的,到现在才到这里。  
  他们当中有一个姓中口的,是我的老乡。  
  〃听说第一大队全军覆没,是吗?〃他问。〃没这么严重。〃  
  我忧郁地答道。〃是吗?那就好了。南京陷落了,我们胜利了!〃他兴奋地大声说道。我像被抽了一鞭的马一样跳了起来:〃是啊!南京陷落了,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并且说:〃是啊,金藏君,我们胜利啦!〃我边跑边喊着。  
  大家都在等我回来。他们刺刀上枪,在严密警戒以防敌人袭击,他们说想尽快安置伤员,因为伤口没有治疗非常疼痛。下午,好容易来了两名担架兵。  
  我们把伤员移交给卫生队时,夜幕快要降临了,我们决定今晚在此住宿,但是没有粮食,必须自己解决。  
  傍晚,炮兵队、辎重队也来到了这里,我穿着小船似的硬得作痛的鞋,在柏油路上咔嚓咔嚓地走着。路旁立着一块牌子,写着〃四方城路〃四个字,郁郁葱葱的树木整齐地排列着,树的下面放着白色的长凳,是姑娘们散步、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地方,但是把视线移至左边的斜坡,那里有一条难看的战壕,在挖出来的黄土上面,散乱地放着娘子军的化妆用品,支那兵抗日英雄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我走近炮兵队。炮兵们把马拴在路边树上,整理车辆,正准备做晚饭。我向其中的一个士兵恳求要一点米,他说他想给我,但是因为他们也很少,而且也不允许给其他队的士兵。  
  我像化缘的和尚一样,到处乞讨。突然发现了佐世保的辎重队,他们驻扎在一所遗族学校里。我跟哨兵讲了从昨晚夜袭到现在带着伤员的所有情况,问他能否给一点米让伤员吃。哨兵似乎非常同情我,他让我稍等一下,跑到里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了,把我带到了少尉那里。少尉很同情我,给了我四升米。哨兵又详细地跟少尉讲了我们的情况,于是少尉把豆酱作为副食品给了我。我没想到还能弄到豆酱,连声道谢,敬礼后刚准备走,少尉说:〃稍等一下,还有好东西给你吃,不要跟别人讲。〃少尉边说边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了个纸包。〃这是干萝卜丝,很好吃。可别跟别人讲啊,我部队也很少有,这是特等餐,特地给你的。〃少尉低声说着,像把宝石递给我一样。  
  我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那里,途中有一个像是自来水水源的四方形水池,很多士兵在那儿淘米,我也把水壶装满后回到了四方城。  
  我们睡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哨兵站在地下室的楼梯口放哨,不管来多少敌人也能对付。我们把木板拼起来当床,铺上外套,就成了一间卧室。  
  十四日,上午十点半,我们在阳光的照耀下,精神抖擞地走在四方城路上。佐世保的辎重队还在遗族学校里。我非常感激给我干萝卜丝的那个少尉。这所遗族学校,据说是孙文革命军遗族子弟的学校。校内堆放着十几架日军飞机的残海这条路和正道相交叉向右拐,在斜坡草地上,有几个石头镶成的字,写着〃新生活运动〃,路旁躺着已经发黑浮肿的尸体。高高的城墙终于展现在我们眼前,城墙外侧是护城河,里面的水很深。桥已被破坏,只能通过一个人。中央有三扇大门,这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城门。为了占领这扇门,死伤了许多战友,而我们却顺利地到达了终点。这是多么的幸运啊!  
  开在城墙中的三个城门,构成隧道形据点,没有装饰,异常坚固。两旁土包内侧的铁门关着,只有中间的一扇门半开着,铁门上有一些对历史表示感慨的白色文字:大野部队十三日凌晨三点十分占领。  
  啊!大野部队是第一个占领的!是第一个占领南京的!  
  记者〃咔嚓咔嚓〃地拍照。胡子拉碴的士兵们面带笑容,连车马声都仿佛表示了欢笑,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激动而兴奋。万里无云,太阳好像洒下了明媚的春光。  
  〃喂,记者,你们有没有向内地报道是大野部队第一个占领的?〃  
  〃报道啦!今天一大早就发过电报了,现在内地一定是一片欢腾。〃  
  我们如释负重,一身轻松,心里满足,喜悦而踏实。走进被炮击坏的城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宽广的南京市街,宽广的道路两旁,排列着红、黄、蓝三色的美术广告牌,向前几步,右侧有一幢用青瓷大瓦和朱红圆柱建成的宫殿般的房子,左侧是一个旧货市场。我们在旧贷市场的广场上吃了午饭,寻找回中队的路。前天敌人还四处奔跑的大街,今天我们的士兵已经毫无危险,佩着刀在上面行走了。  
  南京的街道几乎没有遭到破坏,几乎看不到炮击或轰炸的痕迹,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看不到一个市民。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我们吹着口哨走着。中央饭店门前有很多大野部队的士兵,听说这里是联队本部。我向联队副馆询问中队去了哪里,那个面目可憎的副官不作声,没有回答。这时来了一位第一大队的副官,他非常热情地告诉我,第三中队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现在正在城内守卫。我行了个军礼,走出了副官室。在我参军成为现役军人时,联队副官中西已经是少佐了,而现在还是少佐。他是一个好色又好酒的冷酷的军官。士兵在他眼里只是傻瓜,死一个士兵就像他军服上掉一颗纽扣那样毫不在意。饭店前通讯班的士兵正忙着架线。  
  没过多久,中队回来了。〃向右看齐!〃我让队员整好队,向中队长举枪敬礼。  
  〃放下!〃  
  〃我们把伤员送到了卫生队,一切顺利,现在到达。〃  
  中队长询问了伤员情况后,就去了本部,第三中队向城门行进。  
  中队士兵有很多点心,据说他们昨晚在点心店住了一宿。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点心塞饱肚子了。野口不知何时带了两个苦力回到了中队,他真有本领,竟然塞满了一口袋巧克力。  
  〃昨天(这里的〃昨天〃指12月17日。)举行了入城仪式,第一大队作为大野部队的代表参加了,你们不在,但是大家都参加了。〃战友对我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一直战斗到最后,为了执行命令,才留下来负责收容伤员工作的。〃  
  我们在广场集合,正在安排哨兵和分配宿舍时,突然来了要我们去收容俘虏的命令。据说俘虏约有两万人,我们轻装急行军。  
  暮色在我们脚下弥漫,不久夜幕降临了。虽然四周一片漆黑,星光闪烁,我们仍然马不停蹄地行走,走了三四里路时,看见了无数时隐时现的香烟火光,听到蛙声般的嘈杂声,大约七千名俘虏解除了武装,在田间坐着。他们的长官早已扔下他们逃跑了,只留不一个军医上尉。他们坐的那块田比路低,所以一目了然。  
  系在枯枝上的两面白旗在夜风中飘扬。围旗而坐的七千名俘虏煞是壮观。  
  把现成的白布系在树枝上,然后大摇大摆地走来投降,想象一下这样的情景,真可笑可悲。  
  他们居然做得出,拥有两个联队以上的兵力,却毫不抵抗地成了俘虏,而这么多的兵力里一定有相应数目的长官,谁知一个不剩全都逃跑了,真让人佩服!我们只有两个中队,他们七千人如果炸营暴乱,恐怕我们两个中队的兵力也早已被全歼。  
  我们把他们排成四纵队,白旗在前面拿着,我们开始和他们并排行进。  
  有穿着浅蓝色棉军衣,外面套着浅蓝色棉大衣,戴着浅蓝色帽子的;有背着棉被的;有从头裹着毛毯的;有拿着豆沙面包的;有脱下军服换成便装的;有戴帽子的,也有不戴帽子的;有十二三岁的小兵,也有四十岁左右的老兵;有戴着礼帽穿着军服的;有把烟分给大家一起抽的,也有谁都不给只顾自己抽的。他们像蚂蚁爬行似的慢腾腾地走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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