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作家对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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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描述徐坤的形象,说是很年轻的样子,梳着男孩儿短发。
终于在某个楼层见到了徐坤,真是年轻,红润的脸,看不出是否化
过妆,我觉得她也不用化妆。她似乎穿的是件皮夹克。作协大楼里温度
高,皮夹克拿在手里,穿着红毛衣,显得脸色更加红润。
我们一见如故,她领我一一见过一些作家,张抗抗似乎就是她给我
引见的。还有徐小斌。二徐之间关系甚为亲密,互相以姐们呼之,我也
就自然成了她们姐们的哥们。
我开车送走张抗抗之后,就和徐坤在车上闲聊起来。聊文学,也聊
个人的身世。徐坤的经历较为单纯,她是六十年代出生的,大学之后又
读了研究生,现在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工作,一边从事学者的研究
工作,一边写作。前几天我刚刚和王朔闲侃过,他说文革那一年他正上
小学一年级,是个小流氓,言外之意,如此年代,除了小流氓还能培养
出什么人来?我也自以为发现新大陆似的,得出了王朔现象的产生原
因。可是,现在一回想徐坤,徐坤与王朔大致是一个时代的人,就算是
徐坤上学时文革已经发生几年了,可文革也没那么快就结束了呀?
徐坤文文静静的,绝对是那种能坐得住板凳的人。文革中长大的一
代,既会有王朔,怎能又有徐坤?
徐坤一方面能使你很快就成为她的朋友,使你对她无话不谈,另一
方面,她在启动了你的话匣子之后,就会静静地倾听你来讲述你的故事。
如果你想走进她的世界,也并非易事。关于她的生活情况、写作情况、
内心情感等等,你只能得到皮毛。我集中精神谈话,以至于我的车在北
二环路上绕来绕去。
徐坤敏捷,常让我有“出口秀”的感觉。比如我在电话中和她谈对
于作家文化素质的忧虑,她接口就说:“这就对了,以后读书就应该是
读书人的事儿了。”让你觉得你论证半天的事情,还不如她的一句话爽
脆。
还有一次是世界杯开幕式前夕,我拨通了她家的电话,她刚刚喝了
两瓶啤酒,微带醉意,大有几分李太白醉酒出口成章之感,你就觉得字
字珠玑,句句堪点,余香满口,话意警人。其中的对话笔者已经写入《举
世狂欢》一文,恕不赘引。
徐坤很用功,白天时,时常掐去电话,大概是专心写作。但我悄悄
地有些为她担心,觉得她太苦了自己,太给自己无端施加压力,这样反
而会使自己处于困惑,一种进退维谷的困惑。当然,作家们几乎每人都
会有这种困惑,每一次的困惑,都时常孕育着新的一次飞跃。但太长时
间的困惑,也会引入歧途,就像是九段高手想得太多太远,反而走出了
一步昏招。
徐坤,悠着点儿!放松了感觉就会找你。
徐坤的姐们徐小斌虽然是徐坤介绍的,但徐小斌与我似乎更熟。大
概是由于徐坤正处于困惑,不够放松,而徐小斌则正是“春风得意马蹄
疾”,她的文集五卷刚刚由华艺出版,更主要的是徐小斌的性格的缘故。
人说,诗人有赤子之心,有童心,有真率的性格。小说家由于写出
人情世故,所以,人情练达似乎也是需要的。当然,就人类社会的各个
阶层来说,作家是人类的诗人。你与徐小斌接触,一方面,你会嫉妒她
的知识结构,羡慕她的对于西方文化、玛雅文化、人类各种文化的研究,
羡慕她对于戏剧、电影、绘画、音乐等各种艺术的研究。另一方面,徐
小斌作为学者型的作家,却是个极端的性情中人,你给她去电话,是可
以不分时间,不做任何心理准备,而且,你也只有在这种自然人的状态
下与她交往,才能成为她的朋友。
徐小斌与徐坤一样口才极好,但是徐小斌似乎不擅长在公众场合露
面,前些时日,我看到电视台播放记者对她的采访,与她平日给我的口
似悬河、妙语如珠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大概与她的那种自然人的性
格有关。需要一种看不见镜头的镜头,才能摄出真实的徐小斌。
徐小斌的个人感情经历,一定是曲折而丰富的,在她的《双鱼星座》
等作品中都可以影影绰绰地略窥一二。这一点,与她的知识结构结合,
就形成了她的近似李贺的那种瑰奇谲怪的风格。
至少我是这样臆测的。
困惑的王朔
拙文《我就应该是个小丑》一文在读书报发表的当日,就有一位读
者打来电话,对于王朔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看来,对于王朔及此文,还
有必要说说我在该文中以记者身份难以表述的认识。
首先,我认为应该认清王朔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作用。王朔的痞子
文学,是对高大全、不食人间烟火英雄思潮的嘲弄。王朔现象如同洪水
猛兽,冲绝了体制文化几十年以来精心铸造的道貌岸然的堤岸。
当然,这种冲绝并非是王朔个人之功,而实在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要
求所致。但王朔在其中则有着斩将搴旗、冲锋陷阵的作用,无疑,王朔
的痞子文化更像是李逵的铁板斧一路杀将了过去。近十余年来,渐次形
成了反英雄思潮的市民文化思潮,以平庸为美,以世俗为美,出现了王
小波现象,池莉、王安忆等的市井文化、都市风情,其实,这都是在王
朔开拓后的土地上的耕种。
这种文化,虽然有其天然的合理性,但也带来一代人的危机。当年
的红卫兵、红小兵一旦发现了自己当年可以用生命祭奠的理想不过是一
个虚伪的骗局,从而转向平庸人生的追求时,转向王朔的痞子人生,或
是转向其他作家笔下的市民人生追求,这是怎样的一个可悲的时代呀!
王朔们在冲绝了体制文化之后,却又转向了这种体制文化原先赖以
为基石、为土壤的所谓大众文化。总之,作为时代最为宝贵的知识分子
及其文化,高雅文化,始终就没有应有的一席之地。
在文学史上,曾有过类似的现象。譬如竹林七贤对于名教的反动。
嵇康在文章中写自己“性复疏懒”,以至于时常憋尿,刘伶裸逞醉酒,
阮籍的“礼岂为我辈设焉”等,对于正统文化而言,都是当时的一种痞
子文化。所不同的是,竹林七贤是以大学者而做痞子科,王朔是以本色
表演。
对于王朔所说,“我就应该是个小丑”,读者一定以为王朔是一时
失言,以后不会认账。其实,这正是王朔为自己的定位。舞台上有生旦
净丑,在文学史的舞台上,得到一个丑的角色,你以为容易吗?问题是,
这个丑所嘲弄的应该是老夫人,而不应该是张生和崔莺莺。
因此,王朔在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之后,如果不能及时转向到精英
文化阵营,势必要成为历史的反动。
对于流传甚广的“一不留神就写成《红楼梦》”,王朔向我解释说,
大都是误解。我的本意是不要不小心写成《红楼梦》,那就迷失自我了。
我以自身的经历与王朔交流了自己的见解,希望能对于他的关于知
识及知识分子问题的认识有所影响。几天后王朔给我来电话,说他这几
天都在琢磨我的话,几乎让我说服,但他现在还是坚持,不能迷失自我。
王朔的话,使我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实际上是很矛盾的,是明知道
自己的迷失,为了“独一个”而勉强的一种坚持。
那位打来电话的高工表示,希望像是尼克松访华一样,由王朔划上
一个圆圈,如果谁能对他完成这个转变,将是功德无量的。
不知王朔以为然否?
王蒙:不写性
在北戴河海滨采访王蒙,历时两个小时。王先生处于极好的状态,
思维敏捷,条理清晰,话题一打开,就像是打开开关,壶中的水汩汩地
涌出。他的讲话速度使你觉得正合适,不用打断他的讲话,只静静地记
录就是了。话题的范围很宽,后来发表的时候,由于版面所限,其实只
是前半部分的谈话记录。
我一直把王蒙看作是当代文坛的主帅,这是由他的创作实绩、他的
思想深度以及学识的广博等各个方面综合起来得到的印象。
但我也觉得王蒙尚未完全发挥出来,没发挥出来什么,一时还说不
清楚,只是隐隐的感觉。
当你读《坚硬的稀粥》之类的调侃式的作品,你会觉得它的内涵非
常丰富,它的笔法异常地灵活,你几乎就会觉得,这样的或者这种样式
的作品就是某种臻于完美的艺术。但当你读王蒙披于报端的一些小文
章,随意写来,让你叹为观止,你就会觉得王蒙的小说还没有完全发挥
出来。
王蒙的文学作品,离《红楼梦》式的经典传世之作,差着什么,这
是批评家们应该研究的课题。以我之见,在于种种的束缚。这种束缚,
有来自社会的,也有来自家族的,来自自身经历、身份、地位等等方面
的。
譬如王蒙告诉笔者说他不写性,说这一点来自家族、家教。
笔者认为,不论是羞于写性,还是耻于写性,对于一位小说家来说,
都不能不说是一个局限。因为,人如果离开了性,就难以成为完整的人
性。王蒙的“季节系列”,如果说距离经典之作还有什么差距,愚以为
就在于缺乏对于人性的深入揭示。
中国文坛印象
对于这个世界我有许多的话要说,但又很难说清。“剪不断,理还
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远远地看去,中国文坛似乎像是一个繁华
的都市,车水马龙,不乏喧闹,每年几百部的长篇小说问世,产量不能
说不丰硕。但你细细地想要寻找几部经典,却又“草色遥看近却无”了。
不仅如此,你会有一种压抑感,一种阴霾之下的重压感。
而这一切,又都似乎不是作家的问题。就我个人作为记者来说,与
作家们的关系也大都很好,对于每个作家也都给予了高度评价。但我为
什么会产生一种对于文坛总体的不满?说不清楚。
简要言之,我不满意于文坛的低俗,而要提倡高雅;不满于文坛的
千人一面,而要张扬个性。
不仅文坛如此,如果你走进一家报社,你就会听到老总在训话,要
贴近百姓,要让百姓喜闻乐见。还在嫌自家的报纸不够俗。俗俗俗!我
已经听腻了这个词。思想家、文学家、记者都在争宠于俗,而大众偏偏
不买账,出版物的发行量每况愈下。买的人越少,精神产品就越俗,反
之亦然,越俗越没有人买。
试想,一本书、一张报纸如果没有文化底蕴、没有思想价值,没有
审美意义,只有无聊噱头,影星歌星,它还有购买的价值吗?它能受宠
一时,但终究会失去市场。
追俗、媚俗的大潮,不仅会使文化市场日趋萎靡,而且,将会使中
国最终失去真正意义的文化。
俗的意义有两种,一是通俗,一是低俗。通俗是一种风格,不等于
没有文化,没有思想,因此,笔者并不反对通俗,而是反对低俗、恶俗。
低俗的魔鬼究竟从何而来?我以为有两个源头。
一个是近几十年以来,围绕所谓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为无产阶
级政治服务”的口号而产生的潮流,它的极点就是文化革命。
文化革命实际上是就是革文化的命,也是革高雅的命。人类文化原
有的次序被颠倒了:泥腿子上讲台,泥腿子科学家,泥腿子作家,赤脚
医生,成了当时的时髦;而真正的文学家、科学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