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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叶赛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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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的一种现代派诗歌运动,其代表人物庞德、艾略特的历史功绩早已被人们肯
定,载入世界诗歌史册。然而,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意象主义在苏联是①参
阅帕斯捷尔纳克:《空中之路。不同年代的散文之作》第272 页,莫斯科,苏联
作家出版社,1982年。
    颇受非难的,甚至被定性为“颓废主义”流派。因此,1919年在苏联创办意
象派团体的两个主要领导人马里延戈夫和叶赛宁也就成为“颓废派”的代表人物
了。直到1955年出版的、作为中学教科书的《苏联文学史》(修订版,季莫菲耶
夫主编)中,还把叶赛宁称为“颓废诗人”,说他“未能抵抗敌对思想的影响”,
而且“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才智,背叛了自己对祖国的爱”。后来,随着
社会的发展,教条主义的危害和庸俗社会学观点的克服,人们才得以正确评价叶
赛宁,叶赛宁也才被“解脱”了出来,但却又被人为地与意象派“划清了”界线。
其实,还是在正式宣布成立意象团体的前一年,即1918年,叶赛宁就发表了意象
主义的纲领性的诗论《玛丽亚的钥匙》,成为意象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从今天的“远距离”来看,在论及叶赛宁与意象主义的相互关系时,应当避
免两个极端:一是把叶赛宁的美学纲领同意象主义完全等同起来;二是把诗人与
意象派绝对割裂开来。
    意象派的正式宣言于1919年2 月10日发表在《苏维埃国家报》上,其中写道
:“我们是真正的艺术匠师,我们磨练形象,我们替形式扫清内容的灰尘……艺
术的惟一规律、惟一的无与伦比的方法就是通过形象的节律来显示生活。主题、
内容——这是艺术的盲肠,不应从作品中突出……文艺的任何内容都是愚蠢的无
意义的,如同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到图画上的标签。”①可见,意象派主要追求
“形象”,认为“形象就是目的本身。形象就是题材和内容”。这个宣言的基础,
概而言之,就是“艺术独立于生活”和“艺术无内容”,或者说,“艺术本身就
是目的”而不是“工具”,它强调的是形式而不顾内容,亦即强调“为艺术而艺
术”。
    两年以后,叶赛宁便认识到自己在诗歌理论上的迷误,发现创作实践与理论
的矛盾,并在《生活与艺术》(原载《旗》杂志1921年第9 期)这篇文章中批判
意象派的美学纲领,进一步阐述自己在《玛丽亚的钥匙》一文中的创作主张。在
《生活与艺术》中,叶赛宁直言不讳地指出:“艺术家不能离开理性”,“艺术
是服务于思想的”。在叶赛宁看来,意象主义应视创作的实体如实体,在形象方
面应分为三种:肉体、心灵、理智。所谓“肉体形象”通常是指比喻、隐喻,即
以物喻物,或者以一个物体喻另一种现象;所谓“心灵形象”一般是指隐喻的进
一步扩展,即在某一物体或现象中捕捉到某种本质的东西再加以发挥和想象,成
为“间接联想”的具体形象;所谓“理智形象”,总的来说,是指象征,即诗人
头脑里所创造出来的新形象,亦即意象。请看:“天空并不是钻石般的群星的镶
嵌画框,而是永不枯竭的浩瀚无垠的海洋。星辰像数不清的群鱼生活在这海洋里,
而月亮只不过是渔夫弃置的一具捕鱼笼而已。”
    (《玛丽亚的钥匙》)这类充分体现出上述三种形象的意象。这类如此奇特
而具体的联想,似乎在其他诗人那里还不曾有过!
    对意象派诗人来说,所谓诗中有画,其实就是诗中的意象。意象派诗人捕捉
的是感官印象、视觉印象,但缺乏对人生和社会深刻理解,因而对重大社会题材,
一般来说,是无力描写的,最终必然逃不脱形式主义的通病。也许,这正是意象
主义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之所以被贬斥的原因。然而叶赛宁的诗,尤其是
史诗式的长诗和优秀抒情诗,无①《文学宣言》,第90—92页,联盟出版社,1929
年。
    一不蕴含着深邃的思想。诗人不止一次地声明:“我把内容放在根本的位置
上。”不过,叶赛宁并不是直接写内容,而是运用意象主义的技巧来做到这一点
的。叶赛宁诗歌中的意象,新颖而不荒诞,有象征意味而无梦魇色彩。与意象派
诗人静止、孤立的“意象并置”手法相比,叶赛宁的艺术手段不同,意象之间有
着内在的有机联系,诗的内容完整、和谐。但他的凝练、客观、冷隽的创作风格,
倒是体现出意象派诗人的共同追求。作为一个团体,意象派很快就消失了,但它
的影响却相当深远。
    1922年,马雅可夫斯基在同里加日报《一天》的记者谈话时曾把意象派称为
“已经涸竭”的“很小的小组”,强调“他们之中只有叶赛宁能够站得住脚”。
①马雅可夫斯基的谈话表明了叶赛宁与其他意象派诗人的区别。
    意象即主体所见之物或现象加以形象化表现,即“想象力重新建造出来的感
性形象”(康德语),也可称之为视觉形象化。请看叶赛宁的诗:旭日的万道金
箭,从高空折回光线,引出反射的连锁,又把光撒向远天。
    (《日出》, 1911 —1912)
    又如:我在你的明眸深处看见大海,它正闪射着浅蓝色的光芒。
    (《我从未到过博斯普鲁斯海峡……》,1924—1925)
    这里的“金箭”和“大海”并非比喻,而是意象和感觉本身。
    叶赛宁笔下的视觉意象的对应物,他的形象体系,似乎都来自于包罗万象的
大自然,它们总是洋溢着大自然的气息和田园风味。绚丽多彩的大自然景色是他
许多抒情诗的意象源泉,是他诗歌形象、声音、色彩的摇篮,也是他传达细腻感
受的得心应手的艺术手段。大自然与人的统一、和谐,常常使诗人以自然界的事
物和现象来形容人的本身及其情感,而自然界的物象和现象则以用于人的语汇来
形容。例如,诗人把小白桦比作美丽的少女,而少女的手臂则被喻为“白天鹅”。
可见,叶赛宁擅长拟人化手法的运用也就属于必然的了。这样的诗,会使读者情
不自禁地进入诗的境界,与诗人的感情发生共鸣。又如,在《我辞别了我出生的
小屋》一诗中,读者可以通过“趴在平静水面”上的“金色的蛙”、“守护着天
蓝色的俄罗斯”的“单脚独立的老枫树”等组合意象感受到诗人对故乡的思念和
眷恋情怀。又如:朝阳像股红色的水流,①《马雅可夫斯基文集》,第13卷,第
217 页,苏联国家文学出版社,1961年。
    浇在白菜地的畦垄上,那里有棵小小的枫树,吸吮着妈妈的绿色乳房。
    (《在白菜地的畦垄上……》,1910)
    这欢快、跳动的“红色”、“绿色”意象,不仅反映出诗人少年时(诗人创
作此诗时年仅15岁)的天真烂漫,而且也表达出对世世代代人民赖以生存的大地
的无比深厚的和真挚的爱。
    叶赛宁善于运用以动表静、以声响显示幽寂的意象手法,让视觉、听觉、触
觉融合,沟通人与自然的联系。在叶赛宁笔下,夜是宁静的,温柔的,但却静中
有动:夜来临,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溪水轻声歌唱。
    这就益见夜之宁静了。诗人继而写到夜色的明朗、柔幽,不仅突出了溪水的
声音美,而且还衬托出夜的光色美:明月洒下光辉,给周围的一切披上银装。
    (《夜》,1911—1912)
    在这短小、凝练的诗中,有着有机的意象,动与静的交织使诗达到了意象外
的艺术效果。诗人笔下的种种意象,都是抒情主人公心境、情绪的真实反映。《
夜》这首诗作为描写农村夜色的现实主义作品是相当传神的。它描绘了富有魅力
的宁静的境界:万籁俱寂中溪水潺潺流动。并“悄然流入”梦乡,夜莺的歌声
“消逝”,明月“倾泻”自己的光华,给大地上的一切“披上银装”……这一系
列的组合意象巧妙地展示出诗人宁静恬适的心境,引导着读者进入一个神话般的
世界,使其心旷神怡。
    叶赛宁的意象往往是先以比喻为铺垫,然后是意象“流动”。请看《白桦》
(1913)一诗,在前八行里诗人运用描述性的比喻,把白桦“身披”的雪花比作
“银霜”,进而将“银霜”巧夺天工的神奇作用给予了细腻的描写:毛茸茸的枝
头,雪绣的花边潇洒,串串花穗齐绽,洁白的流苏如画。
    而在诗的后八行里,诗人则运用“流动性”的意象手法使景物活现:白桦四
周徜徉着姗姗来迟的朝霞,它向白雪皑皑的树枝
    又抹一层银色的光华。
    这意象的转换和流动,使景色也随之转换和流动,诗的思想内涵也因此而丰
富起来,富有独特的艺术魅力。诗人就是这样以现实自然为素材,经过丰富的想
象,创作出一首首“第二自然”的杰出诗篇的一个“器官”。
    叶赛宁联想大胆,比喻奇丽,旨在创造新颖别致的意境,而并非追求视觉意
象的刺激性。所以,他的诗的形式也都避免了所谓“立体诗”
    的“立体图像”式的形式主义排列,而是严格遵循传统格律诗的艺术形式。
视觉意象旨在展示诗的思想内涵。正如组诗《波斯抒情》(1924—1925),实际
上它们并非写在异国波斯(叶赛宁从未到过那里),而是写在苏联南疆的黑海之
滨。诗人有意采用这种手法使近在眼前的客体(如女郎“莎加奈”和抒情主人公
的“鬈发”)与远在千里之遥的故乡意象(如“北国姑娘”和波浪起伏的“黑麦”)
叠加与复合,将情感“注入”
    意象,从而浓化和凸现对故乡乃至对祖国的思念之情,也使真情具体可感。
这里,诗中的景物并非诗人创作时的具体所见,而是诗人用以具体表现和增强情
思的意象,不过,这种属于想象层次的景物,也可以独立存在,“由情生景”的
诗例是很多的。在叶赛宁的诗中,现实的景物与想象的景物互相融合也是常见的,
它们是诗人表达感情的一种手段,其意象反衬效果十分突出,对照颇为惊人。透
过意象对视觉美的呈现和内在情思的交融,收到了独特诗美的艺术效果。
    意象是诗人思想的升华,亦即理性与感性在瞬间的碰撞和融合,从而化成诗
本身的内在有机成分。从叶赛宁的抒情诗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的思想感情是通
过富于感性的形象表达出来的:诚然,你将走自己的路,消磨没有欢乐的时辰,
只是不要挑逗天真无邪的童男,只是不要撩拨他们的春心。
    《你不爱我也不怜悯我……》这种相反相成的意象对比,充分体现出诗人内
心世界的矛盾和苦闷,他的追求和理想。这是诗人对自然的丑与恶的否定,也是
对人性和真善美的呼唤。这种独特的抒情方式间接表达了诗人对美好未来和真挚
情感的向往与憧憬,反映了诗人的生活理想和美学特点。
    通过想像,叶赛宁使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了具体的形体和确切的寓意,如天空
成为上帝“蓝幽幽的肚皮”,金色的太阳成为上帝的“肚脐”
    (《噢,天哪……》,1919)、圆月“从苍空的肚里”探出头来《田园礼赞
》,1918)。这类意象虽然并不寓有崇高的情操和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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