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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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黎斯特!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麽恶意;不是很有恶意,只是以往的顽黠於冲
动犹在;其实,这个怪物很可以变成天使;只不过,当他流泪时,眼泪是红的,给
人的整个印象也多少是红色,因为他一身打扮腥红。当他邪恶的小尖牙从下 戳穿
出来时,他看上去就绝对的恐怖吓人!一张再美好的脸,只要搭上任何小小的恐怖
配件,美好就再也不存在了吧?
我徒然想起一件事,我正在注视自己的反射影像;过去不是有太多的传说吗?
妖怪鬼魂是没有影像的,他们不是早已把灵魂出卖给地狱了吗?
渴望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大的转变!渴望知道我到底如何跟凡人走在一起!我
希望走在巴黎街头,用崭新的眼光,重温我曾体会过的一切神奇;我要好好看人们
的脸;好好看花开,看蝶舞;看尼克,听他的演奏--哦,不!
断然放弃!我发誓。然而音乐的形式多着呢,不是吗?闭上眼睛,我几乎能听
到歌剧的交响乐演奏,咏叹调在耳边响起,这麽高亢!这麽清晰!
只是再也没有事情是平凡了。喜悦痛苦,或仅仅是最简单的记忆,所有这些都
将缠附着不寻常的光泽,即使为某些事引起的悲伤感觉,也永远失去了。
放下镜子,从木箱里取出一条古老泛黄的蕾丝手绢,我擦拭了眼泪。转身慢慢
坐在火炉前,品享着脸上手上的温暖滋味。
我又闭上眼睛,一阵困倦欲眠的甜蜜感袭来,我突然沈入梅格能偷血的奇妙梦
境里。蛊惑的感觉又起,那种令我陶醉的愉悦--梅格能抱着我,於我连成一体,
我的血注入他的身体。我听到铁链擦过陵寝地板的声音,看到毫无抵抗力的吸血鬼,
躺在梅格能怀里。此外,还有其他的事,更重要的事,一个重要的旨意;关於窃盗,
背叛;关於绝不可投降,上帝也好,魔鬼也好,任何人也好,绝不可投降的旨意。
我在左思右想,半醒半梦间,最疯狂的念头突起:我将会和尼克谈起所有的经
过,一旦我回到家里,我会叙述一切,有关梦境,象徵的意义等等,我们将畅谈-
-
惊骇之下,我张开眼睛。内心深处隐藏的『凡人』,无助地望着小室低泣起来
;新生的『妖魔』还太年轻,犹掌握不了全局,所以哭声抽噎有如打呃,我只好以
手蒙住自己的嘴巴。
梅格能,你为什麽离开我,我应该怎麽办?我如何活下去?
我蜷起腿,把头埋在膝上,渐渐的,我的头脑清楚了些。
哎,假装自己是吸血鬼不是挺有趣吗?身穿着这麽红艳的衣服,手抚弄这麽光
闪的财富!但是你能真的当起鬼吗?你能仰赖别人的鲜血和性命苟活下去吗?即使
你是个怪物,你的内心良知为泯,这是天性……上帝於魔鬼,善於恶,你不可能不
相信这些而活下去--你不可能忍受这种行为--明天你将……你将……你将怎麽
样?
你将找血啜钦,不是吗?
在木箱里,黄金和宝石好像燃煤一般,发出淡淡光亮;从窗子栏杆望去,远远
的城市,在灰色的天空底下,泛着紫色氤氲。凡人的血,热腾腾的鲜血,不是怪物
的血,味道如何呢?我的舌头下意识伸到嘴里的上颚,伸到我的獠牙上。
想一想吧!狼煞星!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听从意至而不是身体的指挥,这可容易多了。我拿出从外
面房间带来的钥匙串,宝藏即已在握,如今,我该去巡视属於我的整座城堡了!
6
一间间空的房间,一扇扇围着栏杆的窗户,城垛之上无边无际的夜色,这是我
在上面的全部发现。
在塔楼底层,就在地牢楼梯的门外,有一支松脂火把放在烛台上,一个取火盒
就摆在旁边的壁龛里,四处布满灰尘;当我最後找对钥匙时,上过油的门琐很容易
就打开来了。
我点起火把,往狭窄而旋转的楼梯走下去,从底下远处传上来的臭味,令我感
到有些不适。
我知道这是什麽味道,在巴黎的墓园附近,这是极寻常的味道;在圣婴公墓,
其浓如有毒的瓦斯味,你却得和附近的店铺一起忍受;找人写信时更非闻不可;这
是那种 体腐烂的臭味。
尽管感到不适,使我忍不住退後几步;毕竟味道还不那麽浓,点燃的松脂香味,
也使得臭变淡了些。
我继续往下走,纵使下面有死人在,我也不能逃开呀!
到了地底一层,却没有看到 体,只看到一个巨大阴凉的埋 间,生锈的铁门
开向楼梯,里面有叁具大石棺。这里很像是梅格能上面的小室,相同的低圆拱形屋
顶,张开的壁炉,相同的一室简陋;只不过比上面的面积大了许多。
除了尚有其他吸血鬼曾经睡在此地外,想不出这里如斯布置的理由,谁会在地
下墓室摆上火炉呢?至少我不知道。何况这里还有石头长几,石棺也和上面一样,
棺盖上雕着人像。
各处的灰尘於蜘蛛网在在表示,此地已无吸血鬼留宿;挺奇怪的,睡在石棺里
的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像梅格能一样烧毁了呢?还是他们仍存在某个地方?
我一个一个打开石棺,除了灰尘什麽也没有;没有痕迹证明曾有吸血鬼睡在这
里,或者曾有吸血鬼的存在。
我继续往楼梯走下去,腐 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难以忍受。
味道来自下面的一扇门後,逼得自己继续前进倒也不易;如果我还是凡人,这
种味道早让我掩鼻,此刻倒也不觉什麽特别的厌恶;我的新生躯体想逃开,然而,
在停下脚步後,我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向门边,决心要瞧瞧妖怪在那里乾了
些什麽事。
哎!比起眼睛所见之况,鼻子所闻之味根本小巫见大巫!
在一个深坑里,堆了许多 体, 体溃烂腐败程度容或不同。残躯却爬满了蠕
动虫蛆,看到火把,老鼠四处窜逃,甚至还碰到我的腿。我的喉咙哽塞,臭味已让
我无法喘气。
然而我不能不瞪着这些 体,这儿有极重的讯息是我必须理解的。首先我发觉
受害 体全是男人--他们的长靴和破烂衣服证明了身份--每一个都头发金黄像
我一样。有几具体形犹在的,看得出他们年轻而身材高瘦;最新的一具,湿淋淋臭
味洋溢,手臂伸向栏杆,更是跟我像得有如是亲兄弟一般。
在晕眩中,我走向前,靴尖碰到他的头,放低火把探头一看,我的嘴巴大张几
乎尖叫;那双布满小虫蠕动的眼睛,赫然是湛蓝的!
身子踉跄後退。一阵惊骇恐怖的想像攫获了我,我觉得他还没真正死去,还会
伸手抓住我的脚趾。老天!这可能吗?紧往墙边贴靠时,脚撞到了一般腐败的食物
和一个水瓶,水瓶滚地打破,瓶里的牛奶流出来,更好像是他的呕吐。老天!他去
世不久,他……
痛苦在四肢窜流,血涌上来,一如液体的火涌向喉咙,我的嘴巴不禁张开,一
口血吐在我前面的地板。我走到门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一阵反胃之中,我盯住了血,我盯住火把照明下的闪耀腥红色,看着血色变
黑,流进石头间的灰泥;血是新鲜的,味道甜美甚至盖过 体的臭味;饥渴的感觉
赶走了反胃,我的背部痛了起来,我的身体越弯越低,血的味道令我欣喜若狂。
在此当儿,我的思潮依然起伏;这个年轻人进入此地窖时,犹是活着的,地上
摆着的食物和牛奶,不是为了喂他,就是为了折磨他。他是活活死在地窖的,他被
迫困在 体中,完全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 体中的一员。
老天!这是何等折磨!何等煎熬!所有这些金头发的年轻人,他们之间有哪几
个曾经命运相同,也是活活困死呢?
我弯身跪下来,左手举着火把,头倾低,靠近地上的血,我伸出舌头一如蜥蜴,
用力舔着地板上的血。唉!多麽过瘾,多麽甜美可口!
我真的在舔血吗?真的在舔地板的血,而非两寸以外的 体吗?我的心是为舔
血的美味而叹息呢?还是为两寸之外被梅格能抓来--如抓我一般--的死人在唏
嘘?或者是为这个梅格能所虐死,没有化身不死幽灵的男孩而喟叹?
舔血时,污秽的地窖一明一灭,有如火焰在闪动;死人的头发碰到我的额头,
他的眼睛如破碎的水晶,紧紧盯住我。
为什麽我没有被关琐在此地窖里?我通过了什麽样的试练?终使我不致在次摇
撼栏杆痛苦尖叫?终使我逃过在小客栈预见的死亡惊恐?
舔血带来的战栗快感,穿越我的四肢;在此同时听到的曼妙声音,如血的腥红,
如 死男孩的湛蓝眼睛,如闪动的昆虫翅膀,如蠕动的白色虫蛆,如火把的火舌闪
耀,令我即惊慑又着迷;那是什麽声音?那有什麽声音?只不过是我惨不忍听到的
嗥叫吧!
丢掉火把,我挣扎着站起身来,脚又踩到锡盘和水瓶。我转身跑向楼梯,用力
关了地牢的门;只听见自己的尖叫声,一路从下面传到塔楼最高处。
尖叫声在石头墙壁回响,折射到我的耳边,我依然尖叫不止,我的嘴巴再怎麽
用力也阖不上。
穿过栏杆围住的走道,穿过十来扇窄小窗户之上,我看见黎明曙光微现。我的
叫声骤然停止;石头渐渐闪光,光渗透进来,如蒸气般包围了我,灼热了我的眼皮。
我并不想睡,腿却本能地向上猛冲,跑往最里面的小室而去。
穿过地道,小室充满了黯淡的紫光,宝石在木箱里闪烁,有如它们在滚动一般
;当我举起石棺的盖子,我的眼睛差一点因宝石的光亮而失明。
迅速地,棺盖阖下来,脸上和手上的痛苦消失,我是安静的安全的,恐惧於悲
伤,一起融入寒栗深沈无限的黑暗里。
7
口渴唤醒了我。
顷刻之间,我知道自己是什麽,在那里。
没有凡人的甜蜜美梦,没有梦见冷冽白酒,没有梦见苹果树下的青翠草地。
在狭窄阴暗的石棺里,我的手指伸向獠牙,发现它们即长又锐利,有如刀刃一
般。
有一个凡人在塔楼里,虽然他尚未抵达室外门口,我却已窥觉他的思维。
当他发现楼梯的门未琐时,我察觉了他的惊愕。这是从前未有过的敏锐。他看
到地上的焦炭时,我察觉他的惶恐。他叫着说:『主人!』我知道他是仆人,一个
有些奸诈的仆人。
洞识他的心意,很让我兴致勃勃,更让我心跳如捣的是他的气味。
我举起石棺盖子爬出来,凡人的味道若隐若现,几乎令我难以抗拒。那是我第
一次发泄热情时,妓女身上传来的诱人麝香;那是寒冬日後一日饥饿之际,首闻烧
烤鹿肉的芳馥,那是新酿的美酒,鲜美的苹果;那是在炎炎夏日,水自山岩湍流以
手汲取的甘甜。
不,那种味道比这一切都更香浓诱惑,使我越来越馋涎欲滴!
我像动物潜游黑暗似的,穿越秘密走道,推开小室外的石头,站起身来。
那个凡人站在那里,双眼瞪着我,脸色因惊骇而苍白。
他是个年老力衰的人,从他混杂的思维里,我察知他是马厩主人兼车夫,但是
感觉却遭干扰而显得模糊。
猛然之间,他对我的恶意如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