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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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说:『黎斯特,醒醒--』
好多年没再去想那恐怖景象了。每次走近那个地方--看到粗粗的火刑柱,脑
海就不由自主浮现男男女女,乃至小孩活活被火烧死的惨景。
尼古拉斯细细打量着我说:『你的母亲来带你时,她说这简直太愚昧太残忍了,
对修士讲这种老故事给小孩听的举措,她极不以为然而大为生气。』
我点点头。
最恐怖的真相是:这些村里早已遗忘的无辜可怜虫,他们乃死得莫名其妙。『
纯然迷信的受害者!』记得母亲说道:『根本就没有什麽女不女巫的存在。』难怪
我会尖叫不已。
『我母亲的故事倒截然不同。』尼古拉斯说:『女巫们是魔鬼的同盟,她们招
致农作物病害,还假装野狼,杀害羊群和小孩。』
『所以,一旦没有人假借上帝之名烧死活人,世界岂非好得多?』我问道:『
如果人们对上帝不再虔诚,因而人不会彼此伤害,那麽非宗教的世界,又有什麽危
险?起码像活活烧死人的悲惨事件不会再发生!』
他不以为然地皱皱眉头,又以恶作剧的神情,倾身向前。
『狼群在山上没伤害到你吧,是不是?』他戏谑地说道:『你没有变成狼人,
对吧?爵爷,我们有没有蒙在鼓里呢?』他轻拍着仍在我肩上的天鹅绒披风。『神
父曾经说过的,他们那时可烧死许多狼人哪,他们经常这样恐吓呢!』
我大笑不已。
『如果我真变成浪人--』我答道:『我刻意这麽告诉你,我绝不会留在附近
杀害小孩,我会跑离这个不幸污秽小镇,这个仍然以烧死女巫来吓唬小孩的地方;
我会出发前往巴黎,不见巴黎城墙誓不罢休。』
『然则,你将发现巴黎也是可悲的污秽之地。』他说道:『那里,他们在沙岸
区的民众之前,公然以刑车砍断盗贼的骨头。』
『不--』我说:『我将看到一个光辉的城市,在那里,了不起的观念,孕育
在一般平民脑海里,这些概念的实现,得以照亮世界最黑暗的角落。』
『唉,你是天生的梦想家呀!』他说着,神情极为愉悦,当他微笑时,他真不
止是普通的俊帅呢!
『我将认识一堆如你的人--』我继续说:『他们也有你的敏捷思维和锐利辞
锋。我们一起在咖啡屋喝酒,一起 枪舌战热烈争论,我们将在馀生之年,快乐地
高谈阔论着。』
他用手环绕我的脖子轻轻亲我。我们是如此熏染陶醉,连桌子都快受不了我们
啦!
『我的领主--狼煞星!』他低语着。
当第叁瓶酒送来时,我开始谈起我的生活,做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我每天骑马
上山,骑往远离绝对看不见古堡尖塔的山岭;驰向远离耕地以外的丛林僻野,在那
里似乎鬼魂出没,阴影幢幢!
我跟他一样地侃侃而谈。我们谈到心里深处的千百种感受,彼此不同的秘密於
孤寂。我们的交谈,在本质上,和我於母亲难得的交谈内容相似,我们叙述到自己
的渴慕於不满足,我们屡屡相互热烈的契合作答,如:『对,对』、『绝对正确』、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和『是呀,所以你感到自己已不能再忍受了』等等,等等。
又叫了一瓶酒,又添了新炉火。我恳求尼古拉斯为我拉小提琴。他立刻冲回家
去取琴来。
时已近黄昏,阳光斜照窗子,火烧得很旺,我们熏然欲醉,却什麽晚餐也还没
点。只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躺在小床草垫上,以手支头,我看着他取出了乐器。
他把小提琴摆在肩上,一边调整弦轴一边开始拔弹。
然後他举起琴弓用力触弦,拉出第一个音符来。
我跃起身,背靠着墙紧盯住他,简直不相信是自己听见的声音。
他很快融进音乐里,小提琴的琴声音色,在他手里显得悸动而透明。他双目紧
闭,下 扭向一边,使得嘴看起来有些变形。最让我震撼的是,他的整个身躯似已
陷进乐曲之中,他的灵魂也恍如挤进乐器里面。
我从来不知道音乐刻意如此。旋律那麽纯 自然,然而强烈有力、热情洋溢的
明亮音色,却从他用力锯拉的丝弦流泻而出。他演奏的是莫扎特的作品,那种轻快,
飞跃,於纯然可爱的音符,也正是莫扎特创作下的音乐特色。
音乐演完时,我依然呆呆盯着他,双手抓紧我的头。
『爵爷,怎麽回事啦?』他几乎手足并措地说着。我站起来,手臂环绕着他;
先亲他的面颊,又亲起小提琴来。
『别再称我爵爷。』我说道:『叫我名字!』扑向床,脸埋进双手里哭了起来。
而一旦哭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坐在我身边,拥抱我并问我为什麽哭?虽然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却刻意感受
到他的不胜欣喜,因为他的演奏带给我如此强烈的影响。他的冷嘲热讽於怨恨苦涩,
完全消逝无踪了。
那天晚上是他带我回家的。
翌日清晨,我站在他父亲商店那条蜿蜒石头路上,往他的窗子丢小石头。
当他伸出头时,我说:『要不要下来继续我们的聊天?』
5
从此,当我不去狩猎,我的生活便是和尼古拉斯 混於聊天。
春天姗姗来临,丛山层层叠翠,苹果园枝头抽芽冒绿。尼古拉斯和我形影不离。
我们在岩石斜坡上散步,携带面包於酒,坐在阳光下的草地,偶尔往南边的老
修道院废墟漫游。有时我们躲在我的房间或爬上古堡城里;有时也回到小客栈温暖
小房间。尤其是我们喝得太多,聊得太大声,怕吵到别人的时候。
一星期过了又一星期,我们披肝沥胆无所不谈。尼古拉斯谈到他在学校的生活,
早期的失望,还有他认识於爱恋的人。
我则谈起痛苦的往事,最後更谈到随着意大利剧团离家出走的羞辱插曲。
那是在小客栈的一个晚上,我们一如往常的畅饮。每回饮到半酣,心情恍惚美
妙,凡事俱皆合理,我们称之为『黄金时刻』。我们总尽量延长这段时间,然而往
往不可避免的,总有一个无奈承认说:『不能再这麽聊下去了,我想黄金时刻已飞
逝而去。』
在那个晚上,望着窗外照耀山间的明月,我指出但凡黄金时刻存在,纵然我们
不在巴黎,不能在歌剧院或剧场等待帐幕徐徐升起,我们的日子总还差强人意。
『你和巴黎的剧院--』他对我说:『不管我们谈到什麽,你最後总不免扯到
剧院於演员上面--』
他棕色的眼眸大而充满信赖,即使酒意已浓,他所穿的艳红色天鹅绒巴黎式礼
服外套,也一迳整洁光鲜。
『男女演员能共同塑造魔术之境--』我说道:『在舞台上,他们虚构,他们
杜撰,他们使故事栩栩如生。』
『你应该在舞台灯光强烈照明下,仔细看看他们浓妆艳抹的脸,汗水淋漓的样
子。』他答道。
『哎,你又来了。』我反驳着:『你--别忘了你曾经为了演奏小提琴,放弃
过一切呢!』
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有点奇怪,似乎他已厌倦於自我挣扎。
『不错,事实是如此。』他承认着。
即使整个村落全都知道这场父子间的战争,尼古拉斯也不肯再回到巴黎的学校
去。
『当你拉琴时,你缔造属於你的生命!』我说道:『你从无创造了有,美好的
事物因你而产生;对我而言,这太有福气了。』
『我於亲缔造出音乐,而这让我感到快乐,如此而已。』他回答:『这有什麽
美好於福气可言?』当他语带嘲讽时,我总一笑置之。
『这些年来,生活在我周围的人,即无任何创造,也从不思改变。』我说:『
演员和音乐家却不一样,我视他们为圣人。』
『圣人?』他望着我:『福气?美好?黎斯特,你这些用词让我好生困惑。』
我微笑着摇摇头。
『你不了解我的意思。我在谈的是人类特质,而非他们的信仰问题;我在谈的
是,有些人硬是不肯接受,那种所谓人生无用论的谎言。我的意思是指那些人,宁
可突破旧有的框框,他们工作,他们牺牲,他们真正在做事……』
我的话使他有些感动,我惊讶於自己的滔滔不绝,然而却也觉得他似是多少受
了伤。
『这就是我所谓的福气。』我说:『这也就是神圣,不管有上帝或没有上帝,
美好的事物是存在的,正如丛山在远处高耸,星星在天空闪耀一般的真实。』
他看来面容 苦,受伤之色犹在。在那瞬间,我思索的却不是他。
我想的是母亲於我的谈话,深知自己不可能违抗家庭於父命,去追求我所响往
的美好。如果我真相信自己刚 所说的话……
仿佛他洞识了我的心念,他问道:
『你真的相信这些吗?』
『也许相信,也许不信--』我愣愣回答,不忍看到他如此悲苦。
於是,我说出於演员相偕而跑的往事,我告诉他那几天的详细经过,於这件事
带给我的欢乐幸福。这段往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连对母亲也绝口不提。
『瞧,这怎麽不是美好呢?』我问道:『自己即付出,同时也享受幸福快乐。
我们表演之际,为小镇带来生气於生机;它是魔术,我告诉你,它真刻意治愈病人
呢!』
他摇头没说话。我知道他有话想说,为了对我的尊敬,却保持沈默。
『你不了解的,对吧?』我怅然问道。
『黎斯特,罪恶总是让人感到美好。』他严肃地说:『你不明白吗?你想教会
为什麽总是谴责演员?这都源自戴? 尼斯,那个酒神;因为他, 有剧院;在亚里
斯多德所写的书里,你可以读到有关的一切。由於戴? 尼斯 驱使人荒淫放荡。你
觉得美好所以你 会沈溺--然而那实在是堕落和荒淫,是酒神於葡萄酒的作祟-
-你竟为此违抗你父亲--』
『不对,尼古拉斯,不,绝绝对对不正确。』
『黎斯特,我们双双是罪恶之徒--』他说着,忍不住笑了:『我们一迳是坏
胚子,我们胡作非为,又声名狼藉,所以我们 会变成死党呀!』
这下轮到我悲苦於感到受伤了。黄金时刻已逝,再也不可能有缓刑--除非形
势有所逆转。
『来吧,去拿你的琴,我们去树林里,那里亲声再大也吵不到别人。我们且来
瞧瞧,音乐本质是否有美好的存在。』我猛然做出提议。
『你是个疯子!』他说着,抓起尚未打开的酒瓶,迅速走出门外。
我紧跟在他身後。
他拿了提琴从家里走出来,开心说道:
『让我们去女巫广场。瞧,半月当空,月色犹亮,我们就去於鬼为舞,於女巫
之幽灵奏乐吧!』
我大笑。我一定是醉了 敢这麽满不在乎。『我们将以音乐的纯净於美好,使
那个地方重新神圣起来。』我坚持自己的论点说道。
有多少年我没置身在女巫广场了。
月色明亮一如他所预料,可以看到烧黑的火刑柱竖立着,看到焚烧过後已百年,
仍然寸早不生的一片荒地。远处新栽的树苗依稀可见,风吹过荒野,沿着岩石斜坡
而建的村庄,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阵轻微寒? 在心底泛起,那依然是当年相同的痛苦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