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订人间词话 广人间词话-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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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通者,必间有获焉;然后阙其不可知者以俟后之君子:则庶乎其近
之矣。
——《毛公鼎考释序》
“生百政治家不如生一大文学家”
生百政治家不如生一大文学家。何则?政治家与国民以物质上之利
益,而文学家与以精神上之利益。夫精神之于物质,二者孰重?且物质
上之利益,一时的也;精神上之利益,永久的也。前人政治上所经营者,
后人得一旦而坏之。至古今之大著述,苟其著述一日存,则其遗泽且及
于千百世而未沫。故希腊之有鄂谟尔(荷马)也,意大利之有唐旦(但
丁)也,英吉利之有狭斯丕尔(莎士比亚)也,德意志之有格代(歌德)
也:皆其国人人之所尸而祝之、仕而稷之者,而政治家无与焉。何则?
彼等诚与国民以精神上之慰藉,而国民之所恃以为生命者。若政治家之
遗泽决不能如此广且远也。
——《教育偶感四则》
“谁能妄把平成业,换却平生万首诗”
坐致虞唐亦太痴,许身稷契更奚为!谁能妄把平成业,换却乎生万
首诗。
——《坐致》
“我国之重文学不如泰西”
试问我国之大文学家有足以代表全国民之精神,如希腊之鄂谟尔、
英之狭斯丕尔、德之格代者乎?吾人所不能答也。其所以不能答者,殆
无其人欤?抑有之而吾人不能举其人以实之欤?二者必居一焉。由前之
说,则我国之文学不如泰西;由后之说,我国之重文学不如泰西。前说
我所不知;至后说则事实较然,无可讳也。
——《教育偶感四则》
应重视“文学自己之价值”,
不应“视为政治教育之手段”
又观近数年之文学,亦不重文学自己之价值,而唯视为政治教育之
手段,与哲学无异。如此者其亵渎哲学与文学之神圣之罪固不可逭,欲
求其学说之有价值,安可得也?故欲学术之发达,必视学术为目的,而
不视为手段而后可。汗德伦理学之格言日:”当视人人为一目的,不可
视为手段。”岂特人之对人当如是而已乎?对学术亦何独不然。然则彼
等言政治则言政治已耳,而必欲读哲学文学之神圣,此则大不可解者也。
——《论近年之学术界》
“肃霜”“涤场”:结合文字结构与
实地直观以解古诗一例
《诗?豳风》:“九月肃霜,十月涤场。”《传》:”肃,缩也。
霜降而收缩万物。涤,埽也,场工毕入也。”案,此二句乃与“一之日
觱发,二之日栗烈”同例,而不与“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同例。“肃
霜”“涤场”皆互为双声,乃古之联緜字,不容分别释之。“肃霜”犹
言肃爽,“涤场”犹言涤荡也? 。九月肃霜”谓九月之气清高颢白而已。
至十月,则万物摇落无余矣。与“觱发”“栗烈”,由风寒而进入气寒
者,遣词正同。癸亥之岁,余再来京师,离南方之卑湿,乐北土之爽皑。
九十月之交,天高日晶,木时尽脱,因会得“肃霜”“滌场”二语之妙,
因为之说云。
——《“肃霜”“滌场”说》
“十七字”与“数千言”,备极莫妙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以《离骚》《远
游》数千言言之而不足者,独以十七字尽之,岂不诡哉!然以讥屈子之
文胜,则亦非知言者也。
——《文学小言》
“文章诚无用,用亦未为贤”
少读陶杜诗,往往说饥寒。自来夸毗子,焉知生事艰。子云美笔札,
邀游五侯间。孔璋檄豫州,矢在袁氏弦。魏台一朝建,书记又翩翩。文
章诚无用,用亦未为贤。青春弄鹦鹉,素秋纵鹰鹯。咄咄扬子云,今为
人所怜。
——《詠史》(癸丑)
杜诗与“诗史”
杜诗云:“径须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此至德勿长安酒
价也。“岂闻匹绢值万钱”,此广德间蜀中绢价也。“云帆转撸#
稻来东吴”,此天宝间渔阳海运事也。三者史所不载,而于工部诗中见
之,此其所以为“诗史”欤?
——《东山杂记》
注杜诗者之“伪作”与“支离”
此书所集诸家注,其名重者率伪作也。东坡注之伪,宋洪客斋已言
之。余如王原叔,仁宗时人,征引新史,犹可说也;乃引沈存中《梦溪
笔谈》,岂不可笑!盖书肆中人一手所为也。观翁。
杜诗须读编年本,分类本最可恨。
偶阅数篇注,支离可哂。少陵名重,身后乃遭此酷,真不幸也!
——《跋》
“戏曲之体”何必“卑于史传”
胡元瑞谓韩苑洛以关汉卿比司马子长,“大是词场猛诨”。余谓:
汉卿诚不足道;然谓戏曲之体卑于史传,则不敢言。意大利人之视唐旦,
英人之视狭斯丕尔,德人之视格代较吾国人之视司马子长,抑且过之。
之数人易尝非戏曲家耶?
——《录曲余谈》
明清之曲论述评
曲之为体既卑,为时尤近,学士大夫论之者颇少。明则王元美《曲
藻》略具鉴裁,胡元瑞《笔丛》稍加考证。臧晋叔、何元朗虽以知音自
命,然其言殊无可采。国朝唯焦理堂《籥录》可比少室,融斋《艺概》
略似弇州。若李调元《曲话》、杨恩寿《词余丛话》等,均所谓不知而
作者也。
——《录曲余谈》
从《元刊杂剧三十种》可见“元剧之真面目”
今此编三十种中,其十三种臧选有之,其余十七种皆海内孤本,并
有自元以来未见著录者,有明中叶后人所不得见者。于是传世元剧骤增
至一百十有六种。即与臧选复出者,体制文字亦大有异同,足供比勘之
助。且臧选刊于明万历间,《西厢》刊本世号最善者亦仅明季翻刊周宪
王本。故南戏尚有元刊本,而北剧则无闻焉。凡戏剧诸书经后人写刊者,
往往改易体例,增损字句。此本虽出坊间,多讹别之字,而元剧之真面
目独赖是以见,诚可谓惊人秘笈矣!
——《序录》
“南北书派”之说不尽可信。
阮文达公作南北书派论,世人推为创见。然世所传北人书皆碑碣,
南人书多简尺。北人简尺世无一字传者,然敦煌所出萧涼草书札,与羲
献规摹亦不甚远。南朝碑板则如《始兴忠武王碑》之雄劲,《瘗鹤铭》
之浩逸,与北碑自是一家眷属也。此造象若不著年号地名,又准能知为
梁朝物耶?不知文达见此,又将何说也。
——《梁虞思美造象跋》(壬戌)
我国绘事自为一宗
三代损益,文质殊尚;五方悬隔,嗜好不同。或以优美宏壮为宗,
或以古雅简易为尚。我国绘事自为一宗:绘影绘声则有所短,一邱一壑
则有所长。
——《序》
画的新旧分界:“无笔墨可寻”与“笔意主动”
《高昌壁画》及《石鼓考释》今晨待送乙老,渠谓此事可得数旬探
索,维即请其以笔记之,不知此老能细书否耳。维疑前十二图确为六朝
人画,至十三图以后有回纥字者当出唐人,因前画均无笔墨可寻,而第
十三图以后则笔意生动,新旧分界当在于此。
——《致罗振玉》(1916 年9 月9 日)
画的真伪鉴定,“以气象、墨法二者决之”
巨师画,乙老前言前半似河阳,维已疑董、巨同出右丞,巨公当有
此种笔法。? 。维于观明以后画无丝毫把握,唯于董巨或能知之;且如
此大卷,必有惊心动魄之处,以”气象”、“墨法”二者决之,可无误
也。
——《致罗振玉》(l916 年11 月1 日)
画“无士夫气息”,多属伪作
叔通寄来黄晦木画幅属题。弟以其款字凡近,又墨不著绢;疑为后
添:而所画亦系福禄长春寿意,绝无士夫气息:定为非真。? 。弟不知
画,以“神气”,取之,或不致误。
——《致蒋妆藻》(1924 年5 月3 日)
艺术品的收藏与劫难
今夫成而必亏者,时也;往而不返者,器也。江陵末造,见玉轴之
扬灰;宣和旧藏,与降旛而北去。文武之道既尽、昆明之劫方多。即或
脱坠简于秦余,逸焦桐于■下。然且天吴紫凤,坼为牧竖之农;长康探
微,辱于酒家之壁:同揉玉石,终委泥涂。又或幸遘收藏;并遭著录“而
兰亭茧纸,永闷昭陵;争坐遗文,竟分安氏。中郎帐中之帙,仅与主朗
同观,博士壁中之书,不许晁生转写。此则叔疑之登龙断;众议其私;
阳虎之窃大弓,当书为盗者矣。
——《〈中国名画集〉序》
(四)诗的发展论
我国学术思想的历史演蛮与外来思想之关系
外界之势力之影响于学术,岂不大哉!自周之衰,文王周公势力之
瓦解也,国民之智力成熟于内,政治之纷乱乘之于外,上无统一之制度,
下迫于社会之要求,于是诸子九流各创其学说,于道德、政治、文学上
灿然放万丈之光焰。此为中国思想之能动时代。自汉以后,天下太平。
武帝夏以孔子之说统一之。其时新遭秦火,儒家唯以抱残守缺为事;其
为诸子之学者亦但守其师说,无创作之思想:学界稍稍停滞矣。? 。自
六朝至于唐室,而佛陀之教极千古之盛矣。此为吾国思想受动之时代。
然当是时,吾国固有之思想与印度之思想互相并行,而不相化合。至宋
儒出而一调和之。此又由受动之时代出,而稍带能动之性质者也。自宋
以后以至本朝,思想之停滞略同于两汉。至今日而“第二之佛教”又见
告矣,西洋之思想是也。
——《论近年之学术界》
“中西二学,盛则俱盛,衰则俱衰,
风气既开,互相推助”
余谓中西二学,盛则俱盛,衰则俱衰,风气既开,互相推助。且居
今日之世,讲今日之学,未有西学不兴而中学能兴者,亦未有中学不兴
而西学能兴者。
——《国学丛刊序》
“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
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
之词,元之曲,旨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宋元戏曲史自序》
“模仿之文学是文■的文学与■■的文学之记号”
人亦有言:“名者,利之宾也。”故文■的文学之不足为真文学也,
与■■的文学同。古代文学之所以有不朽之价值者,岂不以无名之见者
存乎?至文学之名起,于是有因之以为名者;而真正文学乃复托于不重
于世之文体以自见。逮此体流行之后,则又为虚车矣。故模仿之文学是
文■的文学与■■的文学之记号也。
——《文学小言》
先秦至清,诗人表现个性之概观
屈子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者也。宋玉景差感屈子之所感而言其
所言,然亲见屈子之境遏与屈子之人格、故其所言亦殆与言自己之言无
异。贾谊、刘向其遇略与屈子同,而才则逊矣。王叔师以下,但袭其貌
而无真情以济之。此后人之所以不复为楚人之词者也。
屈子之后,文学上之雄者、渊明其尤也。韦、柳之视渊明。其如贾
刘之视屈子乎?彼感他人之所感而言他人之所言,宜其不如李杜也。
宋以后之能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者,其唯东坡乎?山谷可谓能
言其言矣,未可谓能感所感也。遗山以下亦然。若国朝之新城,岂徒言
一人之言已哉,所谓“莺偷百鸟声”者也!
——《文学小言》
周代诗乐二家分途之后的历史演变
诗乐二家,春秋之季已自分途。诗家习其义,出于古师儒。孔子所
云言诗、诵诗,学诗者,皆就其义言之,其流为齐鲁韩毛四家。乐家传
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