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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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狗子十几年没离开药罐,理所当然精气也就不那么旺。权国思盼孙子心切,少爷十五岁时完婚。婚后第二天,少爷又闹了一阵病。少奶奶是从城内炮铺街娶来的万字鞭炮铺的独生女。万家千金在家本是娇生惯养,嫁了这么个病丈夫,苦夜难熬。权国思夫妇明知儿子无用,又怕儿媳耐不住寂寞,闹出不安分的事来,只得让少奶奶抽鸦片度日。
少爷狗子结婚好长一段时间,少奶奶的肚皮都没动静。当少奶奶凸起日日见长的肚子在马背巷挺神气地踱去踱来时,的确让马背巷的婆姨们瞠目结舌了一阵子。尽管权府在马背巷的人缘极好,但总还是有一些长舌妇有意无意地说长道短。
一天,正是早晨打茶围的时候,一夜风急雨骤之后,小巷里的许多人都围坐在小巷头的“沈氏茶馆”里喝茶,抽烟,吃早点。权国思也走进了“沈氏茶馆”,他是应约与外地一位客人洽谈一笔生意的。为图清静,他让沈氏茶娘用屏风隔了一块地方。正谈着,一帮进城归来的婆姨们在茶馆前叽叽喳喳起来。
“喂,你们知道不知道权府少奶奶肚里有货了?”
“有货,鬼知道那是谁的种。瞧狗子那病样子,怕是爬上老婆肚皮上的劲都没得哟。”
谁知,正在屏风内同权府少老板权国思谈生意的客人,对风流事倒是特有兴趣,竟然放下与少老板谈生意的大事,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喂,少老板,她们说的这狗子是谁家的?”权国思面色如猪肝,满脸羞恼,丢下客人,气呼呼地冲出了屏风。出门时,恶狠狠地扫了门前的婆姨们一眼,吓得这些长舌妇们四处散去。
权府少奶奶怀仔之新闻,一时在马背巷里传得沸沸扬扬。
想当年,女贞还在马背巷当姑娘时,身子饱鼓鼓的诱人,一双大眼扑闪扑闪,拖得一条长辫子,又黑又亮。在小巷的石板路上跑起来,粗大的辫子打在她那圆浑的屁股上,令小巷后生们心跳不已。女贞的娘家姓丁,家里开着一家小饭铺。其父在家中排行老幺,就干脆起名丁老幺。女贞是父母一气生下的第四个丫头片子。那年,丁家的四丫一落地,真是遭小巷的人耻笑了一阵子:“这丁老幺的婆娘真是一肚子的丫头片子哟。”
丁家婆娘一个接一个地生丫头片子,为此,丁老幺一直在小巷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三十多岁,背就驼了。四丫要满月了,丁老幺还没心思给她取个名字。
这天,恰有一算命先生走进丁家饭铺小歇。算命先生目不明却耳灵过人,他在饭桌前刚坐稳,便摇头晃脑起来:“竹影扫街尘不去,萤火烛地草难燃。一轮夜月圆还缺,几点晨星有若无。”
丁老幺做的是小本生意,为人忠厚老实,一听算命先生坐饭桌上出语不凡,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您对小饭铺有何指教?”
算命先生不语,头似动非动。
丁老幺赶紧以好酒好饭相待。算命先生酒足饭饱之后,便振振有词:“这几年你是有顺也有不顺,好比竹树影子扫地一样,不能将灾星扫去。”
“就是,就是,这几年说是小本生意还过得去,可婆娘肚里是一串的丫头片子,这不,上月又生了个丫头片子……”丁老幺迫不及待地诉说起自己的苦衷来。
“这也是灾星难扫呢,不过,尽管萤火虫烧不了草,但倒总是有光明之象的。”
“光明之象?”丁老幺如逢救星。
算命先生浮起一丝微笑,莫测高深。丁老幺让婆娘赶紧向算命先生的口袋里塞了一块大洋。算命先生金口又微微启动:“这是竹影扫街尘不去,荧火烛地草难燃之象了,所以说你家丫头片子的转机就是如此。”算命先生让丁老幺报出四丫的生辰八字,屈指一数,算了一卦:小女天聪,容貌端庄,女重贞节,贞洁女子,乃大福,不洁,则祸也。
“一轮明月圆还缺,几点晨星有若无。这是运程,守得云开见明月,小女贞操守住,你家运程就有了转机,那时晨星点点,情满月圆,你说我算得对还是不对?”
算命先生一语双关,说得丁老幺连连点头。
于是,丁老幺给四丫取名女贞。
丁家厌恶丫头,对四丫同样也是不疼不爱。丁老幺的前几个丫都说不上乖巧,甚至有些懵懂,用襄阳人的说法,就是不会看事做事,眼里无活,客人进门,只会憨憨地笑,再就是傻呆着,要等到丁老幺吆喝几句才能想到让座倒茶。四丫可不同,三岁时就知道笑盈盈地站在饭铺门前“大伯大叔”地叫,引得客人笑嘻嘻地往饭铺里钻。小巷里的人都说,丁家饭铺的这四丫可精着呢。
马背巷里有个水夫叫魏肥,一条担杖两只木桶,是他吃饭的家当。这条小巷里不管是开店铺的还是做小买卖的,吃水都是雇人担水。一是那古渡口码头的九十八级台阶,担着水没有几个人能爬得上来。二是小巷人忙生意的多,没有担水的工夫。
魏肥是个矮胖子,短粗的身材,重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夏日赤膊,穿一条扎腰短裤,露出两只圆粗圆粗的腿肚子。冬天穿一身薄薄的黑棉衣,肩上总是搭着一块抹布似的毛巾。他年岁不小,可气力很足,干活又利落又热闹。担起水来,眼睁得大大的,虎视眈眈。
吃魏肥的水,不用付现钱,十天结算一次也行,半月结算一次也行。谁家雇他担水,他便扔下一句:“帐,您记着吧!”
魏肥没有帐簿,用户也没有帐簿。所谓记帐,就是他担一担水,用户拿石膏笔画一道杠儿,有的画在墙上,有的画在院里的小树上,有的画在水缸上。结算完了,擦掉,重画。
丁家饭铺是小巷里用水的大户,从饭铺开张的那天起,就是雇魏肥担水。魏肥给丁家担水,石膏杠就画在水缸上。丁家请魏肥担水,以前都是十天结一次帐。一天四丫问父亲:“人家都是半月结算一次,我们干嘛是十天一结算?”
丁老幺不以为然地说:“十天半月不都是要结算的么?”
四丫说:“那可不一样,多五天,钱可生钱呢。”
丁老幺看着四丫,对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呆了好一会。这一年,四丫才七岁。
丁老幺找到魏肥,提出每半月结算一次水帐,魏肥说:“随便吧。”
丁家饭铺每天要用五担水,半月结算加起来就是七十五担。可不知从那个月开始,魏肥每月中旬到丁家饭铺来结算,清点水缸上的石膏画杠都是六十杠。魏肥不解,以为自己年岁大了,犯糊涂。
女贞一天一天在长大,她发育早,模样好,一张红彤彤的脸蛋让人多看上一眼,就会担心吹弹得破。
权府的少老板权国思看中了丁家四丫的精明。四丫经常在权府门前跑去跑来的,粉红色的脸蛋被太阳一照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长长的辫子,很能让人生出几分心思来。一条小巷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四丫叫权国思“权叔”,权国思似乎也挺喜欢四丫,今天一块麻糖,明日一个马蹄儿烧饼,让四丫总是乐滋滋的。
权府的人是从来不光顾丁家饭铺的,少老板权国思破了例,他喜欢经常去丁家饭铺坐坐。权府的少老板在丁家饭铺不吃不喝,丁老幺仍感到有几分荣光。四丫在饭铺里穿出穿进,权国思的目光就随着这鲜嫩嫩的一枝花儿,飘来摆去。
一天,四丫去古渡口拉客,管家赵三带着权少老板在码头上清点一批外运的鞭货。赵三在船上爬上爬下,忙得满头大汗,权国思站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四处观望。
“权叔,你忙着呢。”四丫嘴甜。
“哦,是四丫呀。”权国思眼睛一亮,急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麻糖,“给,权叔给你糖吃。”
“嘻嘻,权叔你真好。”四丫吃着麻糖,心里甜透了。
权国思美滋滋地盯着四丫,身上有些躁热。
四丫被权思国思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猛然间,她有了想讨好权叔的意思:“权叔,您家请魏肥担水么?”
“是呀,怎么啦?”
“您想省钱不?”
“省钱?”
“嗯。”四丫走到权国思的身边,踮起脚尖,脸贴着权国思的脸小声地嘀咕道:“石膏画杠可以改呢。”
权国思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鬼丫头,贼精着呢。”
丁家饭铺在水缸的石膏画杠上做手脚的事,终于被魏肥识破了。尽管老实巴交的丁老幺一个劲地说是四丫不懂事所为,给魏肥陪不是,可魏肥发誓不再给丁家担水了。
丁老幺懊悔莫及。
离了魏肥,丁家请进了赖子担水。
赖子是马背巷里一个溜光蛋之类的人物,大名早被人忘掉了,只知他诨名“赖子”。赖子长得小个头小鼻子小脸,见到大姑娘小媳妇就自然出现一种痴迷的笑。二十出头还没找个正当活路,整天油水好闲。
丁老幺请赖子担水乃饥不择食之举。这多年,小巷里的水夫都是固定了人家的,魏肥突然断交,使得丁老幺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大丫头和二丫头都已出嫁了,让三丫和四丫头去码头上抬水?先不说抬不抬得动,都去抬水了,饭铺里的活路交给谁?从城里找人,不是不能找,出了四丫涂改水缸上石膏画杠的丑事,丁老幺更是觉得见人矮三分,哪还敢去城里找水夫。
赖子挺看得起丁家饭铺,别说丁家饭铺里有着四枝含苞欲放的鲜花,就说饭铺里的油汤油水的,还能让他赖子饿着?赖子一天帮丁家饭铺担五担水,不要水钱,就图一个肚子饱。担完了水,赖子还主动帮着丁家铺招揽生意,跟着三丫和四丫头屁颠屁颠地去古渡口拉客人。一日三顿白米饭,吃得赖子肚子圆,倒也是饭铺和赖子谁也没亏谁。
饱暖思淫逸。开始几天,赖子还挺老实的,担水吃饭,不乱说也不乱动。过了几天就不行了,对三丫和四丫动手动脚起来。三丫老实,赖子有时摸她一下脸或拧她一下胳膊,她顶多用眼蹬一下,就认了。四丫可不行,她从心眼里就瞧不起赖子,也就不会让他占便宜。她手里时常备着一根棍子,只要赖子动了他一下,她拼命也要给他一棍子。一次,在码头上,赖子趁四丫没注意,夺过棍子就扔进了江里,接着就将四丫扳倒在沙滩上,又是亲脸蛋又是揉奶子,扎扎实实过足了瘾。四丫不干了,回去就向父亲告状,要赶走赖子。丁老幺听说四丫要赶走赖子,不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你还想赶走谁?你气走了魏肥还不算,你想气死我,你不想让老子开这饭铺了?嗯。”说着给了四丫一记耳光。
倔犟的四丫暗暗发誓,一定要报复赖子。
赖子在四丫面前越来越放肆起来,四丫凭着自己的力量以牙还牙,横眉冷对。突然有一天,四丫那张仇恨的面孔变得美好起来。这天,三丫到樊城走亲戚去了,赖子与四丫一同站在码头上的石阶上期盼着过江的客人。赖子淫邪地拍了拍四丫的屁股:“嘿,嘻嘻……”
四丫不仅不恼反而对他笑了笑:“你夜里敢来我房里么?”
赖子受宠若惊:“怎么不敢?你对我好啦?嘻嘻。”
“嗯。”四丫点了点头。
这一天,赖子特别地兴奋,一气担了八担水,装满了水缸,又把饭铺的里里外外冲刷得干干净净。
天黑下来了,四丫拉着丁老幺撤娇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