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碑-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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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了些时,六爷才朝着自已熟悉的杠子铺走去。
六爷走进了杠子铺,他悄悄地穿过杠子铺。忽然间,小花园已变得不那么可爱了。湘竹青翠,秋花菲菲。雕栏玉砌的小石桥给人以十分空疏的印象。藕塘里已没有往日的清香,散发出腐败的气息。六爷心神不定地踱着步,当他的目光从那片黛绿的小竹林朝月亮门移动的时候,他似乎望见他的师父正在荒野外的大树下闭目静坐。暮色四合的瞬间,他看见师父如同一尊灰白色的石雕。
屋内已经静了下来。这是一场暴风骤雨后的宁静。裸露着的三太太与瘸子张是那样无拘无束自然地依偎着。
六爷站在了他无比熟悉的大床边,他并没急于弄醒他们。摆在他面前的是两具一丝不挂的裸体:瘸子张那干瘪粗糙、毫无弹性的皮肉与三太太雪白玉润、鲜活丰硕的玉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眼前的这白皙与中黄,六爷既熟悉又陌生。瘸子张高翘的左脚,反钩在三太太的右腿上,竟然显得十分吻合。只是他们面对面贴得太紧了些,三太太两座挺拔的乳峰倒象受了委屈,被瘸子张并不结实的胸脯挤压着。
六爷又是一阵晕厥。
“你们该起床了吧。”六爷欣赏够了,不紧不慢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无疑是一声惊雷,轰然震醒了这对操劳过度的男女。他们几乎同时从床上惊坐起身,又几乎同时从床上滚落下来。两人的脸庞上本来残留着无比幸福的血色,顷刻间被惊恐吓得苍白,整个地布满了恐慌。
先是三太太用双手支撑起身子,将两条大腿与小腿并列弯曲成九十度,跪在了六爷面前。一种被叫做卑贱与耻辱的东西迫使她垂下头颅。
紧接着,瘸子张也并着膝重重地跪了下来:“六爷,我们就这一次,饶了我们吧……”
三太太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嗫嚅道:“六爷,你就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说着就将身子往六爷身上扑去。
“唉,你看你想到那里去了。快起来,天凉着呢,快穿上衣服。”六爷可能是站累了,一屁股坐在床旁边的太师椅上,“这些年,六爷我不是人,让你们受苦了。六爷我是个废人,可你们都是健康的,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欢乐,你们完全有理由享受人间的乐趣。”六爷的眼睛湿润了。
“六爷。”两张惊愕的脸抬了起来。
“当然,你们肯定觉得在良心上有愧于我,可我六爷认了。你们歇着吧,天还早呢。”六爷迈着从没有过的大步走了出去。
六爷无力地趺坐在杠子铺门前的石狮旁,羞愧难当:“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无义啊!”
第二十九章
黎明时,天像一个黑窟隆。
李虎翘起屁股使劲地撞着江月楼的朱漆大门:“江妈,快开门。”江妈是江月楼的老鸨儿,三更时才把客人安顿完,刚入梦乡。姑娘们让客人折腾了一夜,天亮时才合眼,想必也正睡得香甜。当然,也有些半夜来客正折腾得上劲。李虎的屁股没能撞醒和惊动她们。
李虎为王老夫子的独孙子去当替死鬼,给了六爷面子。李虎有功于六爷,也就丢掉了打狗棍,在城外六爷手下的一个码头上主事。李虎在外躲丁躲了两个月,半道打劫发了点小财。富贵生淫心,李虎就去逛了几次窑子,回到马背巷后,下身就开始流黄水。李虎偷偷地让字元先生开了两帖药,煎服后,黄水不流了。可过了几日,又开始流黄水,且奇痒不止。字元先生说:“这一帖药只管三天。”这样,李虎的病只得靠字元先生的药保着。
襄阳城外有个叫岘山的山道口,是李虎的码头。李虎说起来管着一方天地,可大小事还是六爷说了算,这山道口,每日出进襄阳城的都是一些小户穷汉,杀他们无肉剐他们无皮,没多大油水。有时好不容易宰上了一个,六爷一句话,退了那爷们的钱粮不说,还要倒贴上一顿酒菜。李虎仔细一想,这六爷不是让咱摆个样么,也就不那么当真了。
字元先生的药不是要管三天么,服过药的头两天,李虎也不能让自己闲着,码头交给弟兄们守着,江月楼就成了他的常去之处。
要说李虎的这山道口真是清水衙门,也不全是。这不,一大清早的李虎就碰上了一件美气事。一个商贩半夜里偷过山道口被逮住了,从他裢褡里搜出了一瓶印着洋人头的“神油”。那商贩见“神油”落了他人手,跪在地上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这是我二十块大洋换来的,家中老父病在床上等着用呢。”
李虎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给了商贩一脚:“娘的,你骗到老子头上来了,你老子日你媳妇才用呢。”说着又是一脚,把商贩踢出门外,赶走了。
李虎美滋滋地把“神油”揣进了衣袋里:“哼,这才是宝贝呢。”李虎逃兵时,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他搂着光化窑子的翠花睡觉时,翠花就曾悄悄告诉他,那洋人“神油”好厉害哟,日本兵用那玩意,那家伙一夜都是硬梆梆的。
李虎转身避开弟兄们,拧开瓶盖儿,掏出家伙就抹上了。李虎想试试这货是真是假,片刻后,李虎就感到口有点渴,趴在缸边灌了一瓢水,下面就硬得不行了。李虎拔腿就往城里跑,跑到马背巷江月楼门口时,天还没放亮。
江月楼里养着清一色的光化女子。江月楼历代的老鸨儿都不养杂色女子。光化女子面嫩、肤白、丰腴、水灵,那份天生的风流姿色,让男人看一眼就挪不动步。汉江上就有“光化女子长得好,一家女子十家求”之说。光化女子床上功夫,更是让男人其乐无穷,那份美味,三日不绝。
因此,江月楼的回头客特多。
李虎猴急猴急地把江妈撞醒了。江妈应了一声,站在楼上扶着横栏杆探出头来:“哟,是老虎爷呀。”她用几分苍老却又有些娇嘀嘀的声音喊道,“快上来呀!”
江妈下楼开了门,见李虎大汗淋漓,掏出手绢:“给,擦擦汗,看把你急的。”
“嘿嘿,没啥。”
“没啥?瞧你那额头上的青筋,男人就是没出息,一点也搁不住事。”
“嘿嘿,半夜里想白媚,这下头就憋得慌,要不就没情绪了。江妈,不信你摸摸。”说着就要拉江妈的手。
“别脏了我的手。跟我来吧。”江妈说着就带着李虎穿过过道往后屋走去,“老规矩,先用药自己洗一洗。”
江月楼有条药规:姑娘喝药,男客用药。姑娘喝的是不怀崽的汤药,每七天服用一剂,爽心悦目,接客时体内还能发一种助性的香味。男客用药,是用汤药洗家伙,消毒灭菌。江月楼的汤药是祖传的,天王老子进楼都不得坏这规矩。
若在往日,李虎还巴不得用江月楼的汤药洗洗,汤药每洗一次,那家伙至少半日不流黄水。过道里并不黑,不少房间里还有迷离的灯光,这间那间隐约泄漏出一些男人女人的浪声浪语,空气里弥漫和充满着诱惑。李虎体内再次涌起一种要爆炸了的感觉。李虎似乎没听见老鸨儿的话,径直走向楼梯口,迫不及待地要去找白媚。
“老虎,你站住!”江妈一步跨上前,用身子堵住了楼梯口。
“你给我让开!”李虎推了江妈一掌。
江妈不仅不让,反而将李虎死死地拽着。李虎急疯了,一把拽住江妈的衣襟,“哗啦”一下撕开了,江妈胸前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李虎瞪大了眼睛,裤裆里早已剑拔弩张,一拳打倒江妈,扑上去扯掉了江妈的裤子,在楼梯口腾云驾雾起来……
李虎在一阵畅快的喷射之后,就很快清醒过来,但他知道为时已晚,他躺在江妈的脚底下,像狗一样地被江妈踢着:“好啊,你个畜生,我让你日,我让你日。”
李虎自知理亏,索性让江妈打个痛快。六爷有句教训:兔子不吃窝边草。六爷三令五申不让弟兄们在马背巷动一木一草,李虎奸了江妈,想必是吃不完兜着走了。李虎暗暗叫苦。
楼梯口站满了姑娘,她们受惊吓地张大着朱红嘴。她们看到了江妈丢脸的事,想起往日受的苦,强忍着内心的高兴,不敢流露半分。令江妈气愤不已的是,李虎仗着六爷,每次来了就要行好事,在江月楼占尽便宜,赖帐是常事,这些老娘都认了。可今天这畜生竟然要坏规矩,竟然搞到了老娘的头上,日后,这店还怎么开,还怎么管教姑娘们?江妈发了一通气,提起了裤子,出了江月楼。
天高云淡,江风拂面,六爷站在杠子铺前打了一个哈欠,就钻进了轿子车里。六爷昨夜里睡得不安稳,心里有事。六爷闭目沉思着,轿子车下了杠子铺前的坡,一晃一晃地滚上了小巷的青石板路。
“六爷,你可要给我作主呀。”轿子车腾地一下停住了,一阵娘们的哭叫声传进了六爷的耳里。
“噢,怎么回事?”六爷板着脸拨开轿帘,头探了出来。只见江月楼的老鸨儿跪在轿前,披头散发,成了泪人。六爷赶紧走下车来。
“六爷,你可要给我作主呀,今早你家李虎弟兄闯进楼里羞辱我呀,我不活了,你让我去死吧。”说着,江妈站起身来就往码头上跑。
六爷一把拉住了她。一日之晨,是马背巷最热闹的时候,人们早已把六爷的轿子车围得水泄不通。六爷问道:“这畜生现在哪儿?”
“还躺在楼里呢。”江妈止住了哭声。
这时,瘸子张已闻讯赶来。六爷转过头对瘸子张叫道:“把那畜生给我带来!”六爷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
穿着短裤头的李虎狼狈地走了过来,老远就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六爷挪过来:“六爷,我该死,我该死。”两手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脸。
六爷虎视眈眈地盯着,一声不吭。
鲜血流出了李虎的鼻孔眼,一滴一滴地打在石板上。
六爷仍是无动于衷。
李虎的两张脸肿了,很快肿成了两只大馒头。人群里发出了“嘘嘘”的感叹声,几个长者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六爷面前“扑嗵”一声跪下:“六爷,饶了他吧。”
六爷连忙躬身一一扶起长者,拱了拱手,很动情地说:“各位都是我的衣食父母,都怪我六爷管教不严,得罪了众乡亲……”六爷说不下去,潸然泪下。
“还不给江妈赔个不是?”六爷盯了李虎一眼,掌嘴声戛然而止。
李虎爬到江妈腿前:“江妈,饶了我吧。”
“好吧,老娘不记小人过。”江妈脸放晴了,给了六爷一个大弯腰:“谢六爷。”挤出了人群。
六爷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扔在李虎的面前,“你好自为之吧。”六爷上了轿子车,车夫拉着车朝城里跑去。
当天下午,李虎割下自己的左耳,以正帮规。
一连几天的暖风吹得人酥酥软软,像妇人的手轻轻抚着,舒服至极。
一连几天,一种作孽的罪恶感攫住了瘸子张。耻辱与危险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六爷仍然生活得十分有规律。早起一套武当拳,中午一阵甜午休,夜里再与瘸子张聊聊杠子铺的经营。古渡口台阶上有块石板松动了,他笑眯眯地让瘸子张找来几个弟兄吭吭哧哧地垫平夯实。瘸子张想:六爷到底离不开自己的。瘸子张想到了六爷的好人缘。无论是城里城外,无论是汉江上游下游,提起马背巷杠子铺的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