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碑-第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个字,地上立即冒出一团火光,疯癫老头借火将叶子烟点上。瞬间后,疯癫老人就无影无踪了。
一天傍晚,襄阳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大雨把马背巷的青石板冲刷得干干净净。大雨过后,人们在疯癫老人点火吸烟的地方,发现了老头写下的那两个字:阴阳。字为颜体,刚劲有力。
据说,疯癫老头写下的“阴阳”二字,只现出了一个时辰就不见了。襄阳城里的许多人听说后,都十分好奇地想看个究竟,可都没有这个眼福。后来,马背巷有人说,在下暴雨打惊雷时,这两个字还能现出来。只是下暴雨打惊雷时,天地间怪吓人的,城里人自然没这个胆来看这两个字。再说,看到了这两个字又怎么样?
有人认出来了,那个疯癫老头就是武当山上的长风老祖,屈指算来,长风老祖该是一百二十多岁的高寿了,咋就疯癫了呢?也有人说,那疯癫老头根本就不是长风老祖,长风老祖多年前就已驾鹤仙去。人生天地间,元气造化万物,生命轮回,灼然可见。
又是一场暴风骤雨,许多历史的沉渣被狂风时而卷起又时而抛下,喧嚣声中显得惶惶不安。“轰隆”一声,雄踞于襄阳马背巷古渡口两个多世纪的威严古宅终于坍塌了。
尾 声
这段弯弯曲曲的日子追溯到此就成了结局。
襄阳博物馆的老学究老研究员们,到底不是一帮只求听到一些好故事的孩子,石碑高峰占有着阴阳两侧,本身就预示着了一种朦胧的不易说明的生殖崇拜文化渊源和畸形阴暗心态。当然,这理应是一段时断时续颇为艰难的寻觅。这尊阴阳碑最后被送到了高一级的考古研究机构,那里有着众多知识渊博的考古学者和精密仪器设备,于是,从电脑排出的纸带上,清晰地印出了这样一行文字:山峰状阴阳碑,乃出土众多古石碑中较罕见奇特的一类。石碑白色一侧的阳文字符图案,为象形文字“且”,古意喻之男根;石碑黑色一侧的阴文字符图案,为象形文字“也”,古语曰:也,女阴也。山峰本是无性的,而它却既占有阴坡又占有阳坡。这块山峰状石碑,如此阳阴合璧,充分显示了我国封建统治者顽固的统治意识和疯狂的占有欲望。至于石碑本身的文化价值和美学意义,还有待更进一步的研究和挖掘。
故事的主人公权六子的生理现象,也被送进了省城医科大学的研究室,于是,从另一台电脑的纸带上,清晰地印出了这样一行文字:
人类的两性共存和性别互变在医学上是不足为奇的。性别的发育跟其他任何性状的发育一样,都是遗传和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任何动物在胚胎时期都有两性发育的可能,如果它的性染色体雌性发育强,便为雌性,反之则成为雄性,若两者力量均等,则为阴阳共存者(包括后天人为的因素)。
阴阳碑的渊源到此也算是水落石出。襄阳博物馆有位好钻牛角尖的博士,在拿到这两张电子计算机打出的纸带后,托在手心里掂量良久。在某一个夜晚,一番通宵达旦的工作后,这位博士提出了一个完全超出文物考古研究范围的学术命题:阴阳碑与六爷畸形心态之主客观必然性。
论文的结尾有着这样一段文字:社会化与符号化的男人和女人,时常同处于一种正常与非正常的亢进之中,而当非正常东西在目睹正常东西的发育发展时,其心理上生理上必然受着沉重的压抑,而这种压抑所爆发出的畸形力量是变本加厉的。能与不能,无疑都是一种合理的摧残必然。
1996年岁末完稿于襄阳
汉水文化·小说神话
(代后记)
一
襄阳是汉水流域的一座历史文化古城。
自打十几年前,我定居于这座城市以来,一种凝重的汉水文化底蕴就无孔不入地浸透到了我的骨子里,于是,我产生了要给我所在的这座古城写点东西的愿望。
细思之,《阴阳碑》作为自己对汉水文化认识的突破口,最初的写作动因大概有这么三点:
动因之一:一位前西德的流域经济专家,在全面考察了汉水流域之后,禁不住地感叹道:汉江是中国的莱茵河。这位大胡子欧洲人发现,汉水不仅拥有农业文明的辉煌,它也同莱茵河一样,孕育过人类的工业文明,尽管它是雏形。这就是汉水特有的撀胪肺幕瘮及其它。
动因之二:襄阳城边的汉水上有座古渡口,江面上的大桥通车后,古渡口便老了。古人过渡为祈求平安,过渡时要向江水里抛掷钱币。随着挖石船的轰鸣,大量沉睡于江底千百年的各朝古币得以重见天日。当然,也就一同出水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动因之三:汉水源头的陕西著名作家路遥在世时,曾对其好友贾平凹的名字进行过一番很有趣味的批点。说平字形如阳具,凹字形如阴器,是阴阳交合体。可见,平凹先生体内有阴阳相济,此乃大福也。其实阴阳相济为人类之共性,不仅平凹先生如此,乃社会的人都应如此。只是,具体到每一个,阴阳吐纳强弱有异罢了。
二
我不知道三千里汉水沿岸有多少座码头,我曾请教于陕西白河县的一位高寿老人,他在汉江边生活了九十八个年头。他告诉我:汉水自古有摿魉穆胪罚虻男≌驍之说。意思是,汉水的码头可以随水涨水落而上下迁移,能停船即是码头,但汉水边的小镇如铁打一样的牢固和富裕。码头与小镇,似乎就成了汉水流域文明与富裕的象征。它积淀着悠久的历史与文化。
汉水作为长江的最大支流,其汉水文化应不应该是长江文化简单的物理分支?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认为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摇篮。事实上,根据已有的考古发现,长江流域中的巫山人至今二百余万年,明显地早于北方的山顶洞人几十万年;长江流域的湖南彭头山遗址中发现的稻壳距今已有八千多年,是整个亚洲大陆发现的最早稻作遗存,比黄河地区要早两千多年。中国真正有史可考最早进行水利建设的是长江边楚国的孙叔敖,在约公元前六百多年前完成,比北方已载入史册的西门豹修的漳河渠要早三百多年,比秦国建的郑国渠要早三百六十多年。更有意义的是,作为史学界公认的文明出现的三大标志之一的城堡,汉水流域的湖北京山屈家岭文化时期的城址,则是我国目前所知的最早的古城。愈来愈多的考古发现,雄辩地证明了,汉水不仅是楚文化的摇篮,而且在整个汉文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由于人类认识水平的时代局限和汉江自身地貌及季节规律地制约,注定了汉水流域的人们必然要为汉水文化及汉水文化发展起来的文明成就,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汉水源远流长,它发源于陕西宁强县的蔡山岭,这是一个因为传说太多而显得有些缥缈和迷幻的地方。汉水上流穿越在崇山峻岭之中,奔流到襄阳便是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宁强县是著名的羌城,相传羌族这个剽悍无比的游牧民族由北南迁于此,在这青山绿水中建立起了自己的美丽的家园。汉水流域土肥水秀,多年来,两岸的人们习惯了富庶与田园诗般的生活方式。他们以接纳他人为荣,以被人接纳为耻。无论丰年荒年,汉江边上的人们到处流浪的要比任何一个地区的人都少。黄河文化与汉水文化也许正在这一点上分道扬镳。人们涌向富裕,汉水流域在接纳了众多的外来人流的同时,也就接纳了外来文明。以此逐渐形成了南北交融多方汇合的汉水文化特征。
《阴阳碑》正是要表现这种交融与汇合,以求寻觅汉水文化独特的文化内涵与文化神力。
一个民族就像一条河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规模的流浪和迁移可能意味着开拓与裂变,而闲适安逸则可能意味着保守和自满。汉水历来水害无穷,全国解放后,人民政府为了根治水患,决定在汉江上修筑大水库。没想到,动员库区移民搬迁,成了一个特大的难题。一位库区老人得知后,连夜将棺材放在了家门口,自己爬进棺材中。他发誓,除非我死了,别想动我的房屋,别想让我离去。汉水在舒展其博大胸怀的同时,也暴露了其满足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心理,这正是汉水流域另一种文化心态的悲哀。
最新研究成果表明,未来凝聚城市的力量将不再是经济,而是文化。能够掌握知识与保持文化风貌的城市,就能比其他城市更繁荣发展。西汉的张骞,从汉水边的城固踏出了第一条通向世界的丝绸之路;东汉的蔡伦封侯于汉水边的龙亭铺,发明了造纸术;三国的诸葛亮躬耕汉水边的襄阳隆中,写下著名的传世之作《隆中对》。一条能不断生长和繁荣文化的河流,其魅力是无穷的。尽管它不曾有过工业文明的辉煌,但它具备了工业文明的活跃因素,它以其特有的流域性格,最大限度地推进了农业文明的发展。由此可见,汉水文化的伟大凝聚力和强大推动力也正是如此。
三
大自然固有的阴阳之气与历史进程中孕育出的汉水文化,是否有着天然的逻辑联系,不可贸然论之,我试图将两者有意识地放在一块探讨,便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叫着神话般的东西。
《阴阳碑》不是神话。尽管我不可能经历小说中所处的那个年代,也不可能亲身体验那个年代所拥有的人文的、历史的东西,但我长年喝着汉江水以及我生活的这座历史古城的人文环境,使我强烈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小说的高尚之处在于,它不是现实生活的摹写,也不是历史事实的传声筒,它是作者个人心灵世界对现实生活的再创造,而且是一种高质量的再创造。这种再创造是容易产生神话的。我感觉到了一种美妙无比的心灵世界。我的一位朋友看完这部小说的手稿后,很惊讶地说,小说的氛围太神话了。我明白,朋友所讲的氛围,是指小说的文化性和历史性。
俄国流亡作家纳波科夫曾给小说下过一个定义:事实上好小说都是好神话。这个定义具备两个方面的含义,其一,什么是小说的形态?其二,神话的意义是什么?著名作家王安忆认为,小说的形态,首先它是以讲故事为形式,它不是诗,它也不是散文。然后它是以语言作材料,它不是图画那样以色彩线条作材料,也不像音乐那样以节拍音符作材料。而神话的意义在于,我们可以依照小说自己的逻辑,完成自己的感受和体验。因为,这个世界你不可能都经历,但是你却能感受它、体验它。你感受的真实性,告诉这个世界的存在不容否认。
诚然,纳波科夫这里所说的神话,只是一种描绘性的形象说法,但实际上小说不是神话。
我以为,小说文化与神话的关系,如同数学上极限概念所表述的一种数理逻辑关系,你只能无限地趋近于某一个数,但永远达不到。
小说文化的极限便是神话。
王雄
丁丑年端午节于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