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集]女法医手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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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电台的一名播音员,她主持的节目很受中青年听众的喜爱。我和她有过一面之交,挺不错的一个女孩,人长得算不上漂亮,但很甜,声音很甜,笑容也很甜。尸体是在离她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不到20米远的小树林里,被晨练的老人们发现的。她的丈夫,本市一位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艾文宇,是被邻居们砸玻璃敲门,大呼小嚷地从睡梦中惊醒的。一看到爱妻的尸体,他就哭了。
他说他怎么都不能够相信,刚刚才与他吻别的妻子,这会儿怎么睡在这儿?据艾文宇讲,今晨大约5 点左右,妻子同往常一样,梳洗完毕就赶往台里上班去了。
平时,艾文宇是要陪同妻子走出小区这段林阴小道后,目送着妻子乘上的士,才离开妻子而归的。而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昨夜他在酒店喝多了酒,今晨头痛体乏。妻子起床时,他原本想硬撑着起来的,妻子却温柔地将他按倒在床上,深情地与他吻别后匆匆离去。对晏秋艳的死因判定,可以用“一目了然”来形容。当我的视觉一触到这具女尸时,我立即被这张完全变形的又肿又紫的面孔所震慑。
我的目光长久地定格在这张奇异的脸上,凭经验马上作出机械性窒息的结论。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上前用手将那张面孔略微上仰,仔细地检查着面部和颈部的皮肤。不用说,晏秋艳在死前经历了一个太痛苦太漫长的过程。并且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来延缓这痛苦而漫长的死亡之路。其实,晏秋艳所走过的那段死亡之路,也就是相当于一根烟、一杯咖啡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出于生存的本能,她极力地试图挣脱压迫在颈部的暴力。由于她的挣扎,也由于凶手压迫在颈部的暴力时紧时松,使得位于颈部深层的颈总动脉不能完全闭塞。因此,来自于主动脉的血液可以经颈总动脉涌入头面部,而位于颈部浅层的颈静脉却被凶手死死地压住,使得进入头面部的血液不可能再返回体循环。这样一来,只进不出,就使得面部肿胀、青紫,时间愈长症状愈甚。“很明显,死者颈部皮肤上留下了被手指及指甲强力压迫,形成的类似手指掌面形态和指甲前缘形态的损伤。这种损伤,我们法医的术语叫做扼伤。也就是掐死的主要尸体征象。”我边记录着损伤的形态,边习惯性地对站在我身边的市广播电台办公室主任赵文天说。“韩法医,小晏脖子上这么多的伤,您能不能给我指指哪些是手指掌面形成的,哪些是指甲前缘形成的?”看来,赵文天的胆儿还挺大的。“嗯,这脖子上的伤是够零乱的了。不过,从分布上来说,还是有一定规律的。你看,从扼伤的分布规律来看,凶手应该位于被害者的前方。因为,位于被害者的前方,伸出的手容易形成这样斜向上的弧突。”我刚说到这儿,赵文天就把自己的右手伸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了,如果凶手站在被害者的后面,弧突就应该是斜向下的,对吗?”“对,凶手是从前面将晏秋艳扼死的。” 我肯定地说。“哎,韩法医,您看,这样,”赵文天快成半个法医了:“如果自己用手压迫自己的颈部,是不是也可以形成同样的损伤,这种情况该怎么排除呢?”
“噢,你说的是自扼吧。自扼的情况是有的,但自扼致死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中枢神经系统尤其是脑的神经细胞对于缺氧是非常敏感的。当人体呼吸道遭受到外力的压迫,导致机体氧气供应不足时,大脑最先出现病理反应。此时,人的意识即刻丧失,人体不再出现有意识的活动。紧接着,四肢肌肉也很快地松弛了下来,人体不可能再继续有意识地压迫颈部了,直至压在呼吸道上的压力解除,缺氧症状缓解。因此,扼死绝对没有自杀只有他杀和灾害事故。”我极有耐心地向赵文天解释着。现在的任务是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据晏秋艳丈夫艾文宇讲,晏秋艳是早晨5 点左右离开房间的,一对老年夫妻在离晏秋艳住处仅200 米远的小树林里发现晏秋艳的尸体是5 点一刻左右。可是,居住在晏秋艳楼下的一对夫妇反映,昨天半夜他们夫妇二人被楼上的一声闷响惊醒,当时恰巧闹钟敲了两下,他们感觉那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到地板上发出的。今早,一听说楼上的女主人被人杀了,他们立刻就联想到了发生在楼上的那声半夜闷响。但是,那对夫妇的女儿,一个漂亮可爱的高中生却十分肯定地说,今天早上5 点多一点,她亲眼看到楼上的晏阿姨离家上班去了。
女法医手记
第三十九章诗人说,他是在朦胧状态下扼死妻子的,他没想到他这双拿笔的手怎么会有力量去杀一个人,一个他深爱着的人……晏秋艳到底是凌晨2 点死的,还是5 点死的?现在主要由我来断定。“要将死亡的准确时间限定在3 小时的误差之内,通过尸体现象可真是没有把握!”我无奈地对大力说:“你看啊,先说说尸斑吧。一般来说,尸斑出现于死后2 至4 个小时,从坠积期发展到扩散期需要8 至10小时。”“现在晏秋艳的尸体上已经有尸斑形成了,”我将尸体翻了个身,用手指轻轻地压了一下位于尸体背部的淡紫红色小片状斑痕,“看到了吧,指压尸斑,颜色即可消褪,去压后颜色又即刻显现。这说明尸斑仅仅处于坠积期。
可这说明不了问题呀,一般来说,尸斑仅仅处于坠积期,而没有发展到扩散期,说明死亡时间没有超过10个小时。可是现在,你所需要的不是晏秋艳是不是10个小时以前死的,而是5 个小时以前或是2 个小时以前死的。而我只能告诉你,死者的尸斑还处于坠积期,对于确切的死亡时间可真是没有把握。“我对大力说。
“那就再测测尸温吧。”大力帮助我从解剖箱里取出了专门用来测量死者直肠温度的特制温度计。 5分钟后,我把温度计取出:“33℃。今天凌晨室外气温大概也就是16℃至18℃。在这个温度下,尸体冷却的速度应该是每小时下降1 ℃左右。
假定晏秋艳死于凌晨2 时,现在是7 时,那么她死亡时的体温应该在38℃左右。
嗯,这有可能。因为在窒息的过程中,体内可以产生大量的热量,导致体温上升达38℃。“”如果说晏秋艳是早晨5 点钟死亡的,那么,她死时的体温应该只有35℃,这么低的体温不大会出现在这么一位充满活力而又死于窒息的女青年身上。“
我怀疑地对大力说。“这么说,晏秋艳的诗人丈夫说了假话,我是不是可以把他拘起来了?”大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说。“别让我犯错误啊!单凭尸冷这一项指标,可定不了死亡时间!”我说。“那怎么办啊,现在必须尽快搞清楚诗人和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大力问。“是真是假,看看胃内容物再说吧!
你不是说,已经调查清楚了,晏秋艳昨天晚上和台里的几个小青年一起在劲松歌厅吃夜宵来着。是凌晨1 点吧?行,有准确时间就行。“我对大力说。”看看胃内容物?可那得等多长时间呀?“大力着急地问。”起码死亡24小时后才能对尸体进行解剖,这是有明文规定的,咱可别做违反规矩的事,犯不着!“我说。
“可那诗人咋办?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要是跑了可就把我给坑惨了!”大力真的着急了!“那是你的事,我真的是帮不了你,大力。”我把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看到大力那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我知道他又是熬了一天一宿,心里不禁有些隐隐作痛:“嗨,干啥都不易呀!”我单刀直入,一上解剖台就给晏秋艳剖腹破膛。不一会儿的功夫,胃、十二指肠、小肠、大肠全都暴露在我的面前,用剪刀剪开胃壁后,一切都明白了。毫无疑问,晏秋艳死于餐后不久。仍然停留在胃内的没有被消化的糕点、瓜果,清晰可辨的瓜子仁、杏仁、葡萄干等食物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晏秋艳绝不可能活到凌晨5 时。因为,在正常情况下,这些食物绝不可能在长达4 小时的时间里消化程度如此之差,而且在胃里一呆就是4 小时之久。根据人体胃内容物排空规律,在长达4 小时的过程中,这些食物怎么也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离开胃而通过十二指肠进入小肠、大肠了。然而,现在这些食物大部分集中在胃里,仅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十二指肠,而小肠、大肠根本就没有这些食物的进入!“抓人吧!”我对大力说。把底牌一亮,没费大力多少口舌,诗人很快就交代了杀妻过程。昨晚,诗人心情不好,喝了点闷酒。妻子回来后,他不顾妻子是否愿意,强行与妻子做爱。妻子拒绝了他,他恼羞成怒,用双手死死地扼住了妻子的脖子。在此过程中,不知道是妻子还是他将放在床头柜的一个铜质工艺品打翻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诗人说,他是在朦胧状态下扼死妻子的,他没想到他这双拿笔的手怎么会有力量去杀一个人,一个他深爱着的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怎么会有胆量去伪造一个凶杀现场,而且,他居然能背动一具既沉重又阴森的死尸!那么,那个漂亮可爱的高中生呢,为什么她要瞎编一套谎言来欺骗警察呢?原来,她一直被诗人叔叔的气质和才华所吸引,她暗恋着他:“为了他,我可以去死!”她不顾一切地当着众人的面哭着对爸爸妈妈说。诗人上刑场的那天,这个女孩子失踪了。
女法医手记
第四十章让我给你们讲一个通过对身躯体的“拼图游戏”,我为一个死去女人找到了她的凶手丈夫的故事。拼图“游戏”从小,我就对拼图游戏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现在,我仍然有机会充分地享受这种游戏带给我的那份兴奋、那份惊喜、那份自豪、那份满足。“大力,看,就是这颗脑袋。”我兴奋地冲着大力喊道。“不会搞错吧,韩嵋?”大概是王大力觉得我这活儿做得有些太轻松,不大放心地问。“哪能呀!这种拼图‘游戏’,整个一个小儿科,都快让我给玩烂了!
放心吧大力,没错。这颗脑袋绝对和这个躯干配套!噢,对了,你看,这是上个月西山派出所老李送来的那条大腿,“我一边将存放在冷冻屉内的一条大腿拼接到解剖台上的躯干上,一边对大力说:”你看,我的这个‘拼图游戏’玩得怎么样?“看到这儿,您准会觉得这场”游戏“实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是呀,这个世界中,黑暗和残酷的那一面,我们看到的的确太多太多。我们必须以某种特殊的心态来从事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动,我们必须以某种特殊的微笑让自己从那种令人窒息和压抑的氛围中潇洒地走出。其实,无论什么事,只要把它看透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对我而言,无论是面对降临人间的生命,还是面对走入死亡的灵魂。感觉,都是一样的。记得当年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产科实习的时候,当我亲手接下第一个新生儿时,我和那位产妇一起激动地哭了起来,引得医院那帮小护士们大笑不止,现在想来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可每当一个新的生命经我的手诞生时,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总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惊喜、自豪和满足。现在,面对着解剖台上那一幅幅并不美好的画面,我总想尽心尽力地将它们绘制成一幅幅宁静的蓝图。从某种程度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