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斯特要塞 作者:[苏联] 谢·谢·斯米尔诺夫-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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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维诺格拉多夫率领部分战士继续沿预定路线前进,傍晚来到了布列斯特南侧。救命的暮色正在降临,可是就在他们即将顺利避开敌人耳目之际,这支队伍被希特勒匪徒发现了。离他们不远有一条公路通过,公路上的德军坦克吼叫着开了下来,敌摩托化步兵则从另一侧展开了战斗队形。在开阔地上,突然与敌遭遇的维诺格拉多夫的队伍没有别的对策,只好决死一战。敌我兵力相差过于悬殊,激战一小时后,这支小小的先头部队已不复存在,身负重伤的指挥员和余下的战士被俘了。
他曾冒着生命危险突破穆哈维茨河,在土墙上用手榴弹同敌人展开战斗,在布列斯特南面的开阔地上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而十五年后的今天,他,诺维格拉多夫,却把这一切直率简单地说成是“没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他并没有被排除在布列斯特英雄和伟大卫国战争英雄之外。
他具有美好的本质,这是一种令人惊叹的、和普通苏联人的品格不可分割的品德。我们的人民善于创造真正伟大、英雄的业绩,却把它看成是普通而又平凡的事情,绝不以英雄自居。布列斯特要塞的保卫者们同样不以英雄自诩。他们是这样说的:是的,在布列斯特要塞,我曾饱经艰难困苦,不过这仅仅是我在履行一个士兵的天职,完成我应该完成的工作,就象在伟大卫国战争这四年中,千百万苏联军人在前线其他地区光荣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一样。
在寻找布列斯特要塞保卫者期间,我曾多次领略过我国人民这种质朴、谦逊的英雄主义。
我往往要象理出一团乱线的头绪那样,费尽多方周折,一个人接一个人地寻访,才能找到一个要塞保卫者,然后来到他居住的城市或农村,记录他对布列斯特历史上某几个难忘时刻的回忆,可是最后当问起他:“为什么您至今对自己的事情缄口不谈?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事迹向武装部报告,或者向报纸编辑部作介绍?”
对方会耸耸肩,微微一笑:“可我做了什么呢?难道我是英雄吗?”
“不过您总是一个要塞保卫者呀。这些人活着的不多了。”
“我做的这些还值得写文章或者向别人表白吗?我和其他所有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时确实很艰苦,可是别人轻松吗?我从布列斯特要塞平安归来,可我的邻居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失去了一条腿,还有一个邻居在塞瓦斯托波尔战斗过,隔壁住着一位老太太,三个儿子都在前线牺牲了。我和他们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我只是象其他人一样战斗过,没有什么特殊的!”
您听听!的确,我国人民谁能不熟悉这些英勇业绩呢?要知道在战争年代,几乎每个人都是真正的英雄啊!他可能是在前线作战,也可能是在后方工作,或是在可怕的法西斯战俘营里坚持斗争。所以,在我们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往往就容易把其他时期人们认为是反映了人的勇敢、意志、耐力和自我牺牲精神的惊人事迹,用一句平平淡淡、近乎于冷漠的话来一带而过,这就是:“没有什么特殊的”。
我曾听到,俄罗斯人维诺格拉多夫和阿巴库莫娃、亚美尼亚人马捷沃相、乌克兰人谢缅年科、白俄罗斯人马赫纳奇、鞑靼人加夫里洛夫怎样用这句话来介绍自己。假如日耳曼人迈耶尔还在人世,可能他也会这样谈到自己。
是的,这是一位了不起的日耳曼人!在布列斯特要塞保卫者中间,有各民族的苏联人,其中也有来自伏尔加河流域的几个日耳曼人,他们同样曾在要塞英勇抗击希特勒法西斯匪帮。
身材颀长的迈耶尔准尉目光炯炯,头发淡黄,第八十四团的指战员都认识他。他是共青团活动的带头人和热心主动的同志,又是一个不知忧愁的乐天派,他还是一个颇有天赋的画家,每期战斗快报和墙报一经张贴出来,那上面出自他手笔的诙谐、辛辣的漫画就总要把一群战士吸引住,招得他们笑声不绝。
他在战斗中是一个勇士。他曾在该团营房附近的首次交手战中拼杀,全歼了突入中央要塞的敌人先头部队。他参加了消灭盘踞在教堂的敌小股自动枪手的战斗,多次参加了穆哈维茨河桥地区的反冲锋,还曾随福明在工程兵第三十三团的营区扼守。
每逢战斗间隙,他就象平常一样,讲起了笑话,笑眯眯地编起了各种故事,把战友们逗得乐不可支。
战争第二天或第三天,德国飞机向中岛空投了一捆煽动守军投降的传单。迈耶尔和几个要好的共青团员在废墟上爬来爬去,收集了一大报传单。他在每张传单上画上猪头,还在下面用德文大字母写上:“不准法西斯猪玀闯进我们俄国的菜园!”
后来,迈耶尔几个人请求福明派他们去捉“舌头”,政委答应了,两小时后,共青团员们押回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德军上等兵,他惊恐万状,向四处张望着。
先对“舌头”进行了审讯,然后在围观的战士们的一片哄笑声中,迈耶尔用从司令部办公室弄来的浆糊,把画着猪头的传单从头到脚贴在法西斯匪徒身上。那副样子活象一个贴满了广告的广告架。战士们让他这样举着手滚回了自己的阵地。要塞的战士们目送着他,发出一阵哄笑,而那个法西斯匪徒还半信半疑,战战兢兢地环顾着四周,看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给他留下一条活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一会儿他已消失在要塞墙后面,回到了敌占区,又过了一会儿敌人的机枪从那里向我军防御阵地狂射起来,德军的迫击炮弹又在营房废墟上爆炸了。显然迈耶尔放回去的那个家伙到了地方,希特勒匪帮恼羞成怒了。
六月末,这个快活的准尉牺牲了,当时福明率领的部分人员正在苦熬最后的时日。迈耶尔为了挽救战友的生命,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的死是光荣高尚的。
已经两天没搞到水了。就在眼前,营房窗口下面五、六米远的地方,穆哈维茨河泛着白光。对岸的德军机枪手死死盯住我方防御阵地。只要有人从射孔一探头——立刻就会有几挺机枪向那里不停地扫射。夜里,河对岸的土堤上亮着探照灯,每隔三、四分钟就有一发照明弹飞上天空——四周明亮如同白昼。
战士们试图顺着杂草丛生的河岸陡坡下到穆哈维茨河,弄点水回来,为此十五名战士已经付出了生命代价。在敌人火力监视下,连这些人的尸体都无法拖回来。
口渴难熬。那些尚有战斗力的人还可以勉强维持的话,但伤负的生命却受到了威胁。他们在暗哑地呻吟,央求着;‘伙计,水!给点儿水!一滴也行!……”听到这声音,大家的心情真难过啊。
迈耶尔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他不屈地忍受着要塞保卫者遇到的各种困难。但是一看到伤员在忍受煎熬,一看到战友在死亡,他简直忧心如焚。这个乐于助人、富有同情心的同志,为了稍微减轻一点伤员的痛苦,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
事情发生在大白天,短暂的战斗间歇时刻。在一次战斗之后,迈耶尔同战友们正在营房一楼的一个房间里靠墙坐着休息。房间里有一个洞开的入口通向地下室,伤员就躺在地下室的干草上。这会儿,四周寂然无声,伤员的声声呻吟听得分外清楚。第八十四团负伤的中尉在干草上翻滚着,在昏迷中叫喊着,不停地要水喝。迈耶尔听到这声音,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抓起吊在天花板上的小锅,向窗口扑去。没等大家拦住他,他已经跳到窗外,顺着陡坡拼命跑到河边,打满了一锅水,然后双手小心地端着小锅,重又爬上河岸,放慢了脚步,生怕宝贵的饮水溅出来。
看得出来,德军机枪手这次走了神,或者被这种勇敢的意外出击惊呆了,因而他顺利地跑到窗口,把小锅递给了战友。
他双手撑在窗台上,刚想往里跳,就在这时,对岸传来一串枪声。迈耶尔的双手仿佛断了,一下子趴了下来。战友们把他拖回房间以后,俯身察看,发现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脑勺,不过还有知觉。
“水……伤员……”他只说出这几个字,随后年轻的准尉那双快活的蓝眼睛变得混浊不清了。
迈耶尔离开了人世。
我们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的遗照,可以满怀尊敬的心情祭奠这位英雄。可是对许多其他要塞保卫者,则无法这样表达我们的心愿——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前四十四团的同志回想起一位非常年轻的战士,这个几乎是孩子的人是谁呢?战斗中他整天表现得异常快活和勇敢,似乎根本不知道害怕的滋味。
是他第一个冲入战斗,带动其他同志迎击发动冲锋的敌自动枪手,是他跑在最前面,冲入溃退的法西斯匪徒中间,用刺刀英勇杀敌,是他最后一个斗志昂扬地回到隐蔽部,巴不得再同敌人面对面地厮杀一场。
时已傍晚,他突然受伤了。一发迫击炮弹在他身后炸响,弹片击中了他的大腿。伤势并不重——大家给他包扎了伤口,虽然一条腿微跛,但他仍象原来那样去参加冲锋。不过他的心绪却坏到了难以恢复的程度——这伤口使他心神不宁。
“等咱们的军队打回来的时候,我可怎么说呀?”他跟战友们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因为别人会想,我在德国鬼子面前开小差了——我的伤口是在大腿后面嘛。伙计们,你们可都看见了:受伤的时候,我是在向前冲的……”
大家都安慰他,可他还是心里不得劲,他根本没有去想什么死神已向他步步逼近,也没有想到被围的艰难困苦,只想着自己的这种伤给他带来的耻辱,甚至想到当自己的队伍打回来时,他会羞得无地自容。
这位年轻的战士没有想到,三天以后他胸部受到的另一次战伤,竟使他长眠不起,三年后当自己的军队来到这里时,要塞的废墟下只剩下他白森森的遗骨了。
本书介绍了几十位布列斯特要塞保卫者的事迹。但是成百上千无愧于这种荣誉的保卫战英雄,其中有已故的。也有活着的,书中却没有提到。即便是幸存者,要在一本书里全都列举出来,也是力不从心的,还有些人——这些人数量颇巨——至今仍是无名英雄。
例如,没有谁能向我说出第四十四团乐队那位无名乐师的名字。战争最初时分,当重型炮弹爆炸时,他和部分战友被埋在器乐排的房间里。他们被活活压在瓦砾下面,但要救援他们却无能为力,因为该营区不断遭到炮击和轰炸,谁也无法接近废墟。当时,离那里不远的同志们在隆隆的爆炸声中突然听到,从废墟下
面传出了乐曲声。无名乐师正在用小号吹奏《国际歌》。他仿佛以此同战友告别,并告诉大家,他要象苏维埃祖国的忠诚儿子那样死去。
小彼得向我介绍过一位指导员的功绩,他的名字我们至今仍然不详。战争最初时刻,他召集了来自各部队和连排的战士,亲自担任指挥,率领大家勇敢地向在要塞北部进攻的希特勒匪帮出击。这支小队伍占领了中岛对面穆哈维茨河边的一栋石头楼房,以火力拦截了敌人的进路。这样,指导员率领战士们阻止了敌人绕道后方山三拱门方向突入中央要塞。
他们在这栋楼房里几乎扼守到傍晚,直到希特勒匪帮向附近调集了大炮,以直接瞄准炮击和摧毁楼房为止。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