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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心灵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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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平凉太爷和他的一门穆姓,回忆着他们的事迹。我的祈求的掌心里,有几片雪花同时落
上,并在一瞬之间融化了。
  李得仓,张家川真正的缔造者,哲合忍耶造反史上头一名降敌者,哲合忍耶生与死之间
的桥梁。李得仓的事迹流传不多,但他生涯中的每一步于教门都关系重大。
  陕西回变发生后,难民流入张家川各地,武装避祸。上磨地方回民恐惧牵连,不敢收容
陕西回回,反是汉绅王平安采取礼遇陕回以求自保的策略。张家川民谣唱道:
  骑耕牛,过关山,大营扎在上磨川。上磨人太短见:抬磨轮,打磨尖,不如王家堡子王
平安。
  王平安他真好汉,一笼油,两袋面,大牛拴在门外边。
  由你吃,由你站,不要烧我的房和院。
  这首歌形象地描述了难民涌入时的景象。但是,随着回变的扩大,张家川回民终难保持
上磨式的观望态度了,他们推举了一位大帅,举旗造反。战斗中,那位大帅身亡——这便是
草莽英豪李得仓出世的契机。
  李得仓是衙役班头出身,大帅尸身扔在一片萝卜地里,众人说谁能夺回大帅尸体谁就是
新的大帅。李得仓应声而出,夺回了那具亡人遗体,也夺得了他在张家川长达数十年的军事
和宗教的地位。
  李得仓称李大帅后,麾下回民十余万众。几次鏖战后,与穆生花部合流,号称南八营。
由于不能取胜,同治初起事不久,南八营挺进陇东与陕西交界的董志塬,与困在那里进退两
难的陕西回民军合兵。
  董志塬时期以后,李得仓走了一条与哲合忍耶回民很不同的道路。
  当金积堡决心承当大任,开门容纳陕西失利的回民大军之际,陕回和南八营的穆生花部
都迅速投入宁夏,惟独李得仓撤回西海固一带山区——他已决计投降。
  据张家川教内传说,李得仓投降是受了十三太爷马化龙密令,这很可能。十九世纪教史
的两部书《哲罕耶道统史传》和《曼纳给布》中,比比皆是地描述了十三太爷对战争悲惨结
局的预言——他为了让哲合忍耶保存一口气,决意在一直没有暴露的陇南教区保存一点势力
和血脉,是完全可能的。更重要的证据是他曾在金积堡城破之前指示洼上师傅去张家川——
后文将详细述及这个著名故事——洼上师傅的前途无疑与李得仓的南八营息息相关。
  自从伟大的哲合忍耶学者阿布杜·尕底尔·关里爷使南线教务兴旺以来,无论关里爷与
灵州哲合忍耶导师之间关系怎样,陇南一直包括平凉、优羌、首谷、张家川一带已经暗藏着
哲合忍耶的大前途。
  形势再也不是乾隆四十六、四十九年那样了;即便在哲合忍耶中,也毕竟出现了投降
者。
  李得仓在这种宗教前途的死灭与复苏之间,没有辱没自己的使命。同治六、七年之交,
李得仓率南八营九万余众投降。地点正在后日又名震天下的西吉县境内。李得仓之降清,也
许有以下几点可以注意:一,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哲合忍耶教徒身分。在他著作的降表中,把
自己乔装成陕西回军之一种。降表中婉言陈诉陕西回变过程,控告陕西团练头子张芾劣迹,
实质上是借雷电掩刀光,牢牢地隐藏了哲合忍耶的秘密。二,他的降敌,不同于河州马占鳌
的叛卖。在中国义军史上,降与叛是必须区分的两种行为。西北马占鳌、云南马现都是叛
徒,他们掉转枪口屠杀同胞——用人民的血染红自己官帽上的顶子。而宋景诗、李秀成、杜
文秀、十三太爷马化龙都在绝灭之际有过形式上的投降,他们的所谓降是战争规律,甚至是
更深沉的牺牲。区别的界限在于是否于降后屠杀同胞。李得仓降后,事实上并未彻底停战,
事见《平定关陇纪略》卷六,同治八年五月纪事。李得仓还曾参与接受河州叛徒马占鳌的求
抚,但他没有与河州人战斗——官军不信任他。而花寺派出身的马占鳌后来是自己趁一次大
胜仗之后向官府投降,并急急开始其屠杀回民以求发达的正式营生的。三,李得仓大帅,后
来是张家川唯一的大人物(张家川地区无一县城)。他等待时机,先后在张家川暗藏安置了
哲合忍耶几个重要的宗教领袖:道祖马明心的后裔;十三太爷马化龙的后裔;平凉太爷穆家
后裔;以及南线各地在大失败之后的热依斯洼上师傅。
  李得仓是哲合忍耶历史上的一种新人:世俗上层和宗教的两栖人物。这标志着哲合忍耶
这个最底层最贫穷的教派,已经能够以自己的宗教魅力在中国社会上层参与竞争。谁也无法
怀疑的光荣教史,抵消着追求者对于宗教本身的疑问。不经过宗教职业是否也可以坚持宗教
信仰呢?生活于人间俗界是否也可以获得圣洁呢?社会地位与经济势力这些人生的终点,是
否可能变成灵魂的起点呢?李得仓的意义,在于他代表哲合忍耶多少回答了这些问题。
  



①究里:这是一个中国回民的术语,指与“浮层”、俗界相对的宗教世界。其语感在哲
合忍耶内部尤为沉重。
  

第05章 云南与贵州

  就整个同治回民战争来说,云南杜文秀达到的水平几乎超过西北——杜文秀在大理狭窄
而肥美的自然区里,如同太平天国一样,真正实现过一次回族的自治。这几乎是把梦变成了
现实。杜文秀做为十九世纪三大回族英雄之一,以其占地独立的行为批判了黑暗的中国——
这种行为正与白彦虎闯荡西北冲出国境的举动相呼应。云南回变的大主角是格底目老教派的
杜文秀元帅,哲合忍耶在云南的是非,在于与杜文秀的一致与否。
  同样,与西北终于出现了花寺马占鳌这样的凶残叛徒相应,滇回中也出现过马现(后改
名马如龙)这样的屠杀同胞的刽子手。判断我们云南哲合忍耶的历史功罪,又在于与马现叛
变之间的关系。
  感赞主,当我无法找到云南哲合忍耶内部教史(哪怕一卷一页)的时候,资料目录上出
现了EmileRocher(艾米尔·罗舍)的巨著《LaprovincechinoiseduYun—nan》(《中国云
南省志》)。此书出版于一八八○年的巴黎,几乎与回民战争完全同时,其中一章全记云南
回民起义,篇幅占此通志三分之一。作者E·罗舍是清朝请去云南搞欧式军火采办的海关西
洋人员;曾任安南海关监督和云南蒙自的法国领事。同治回变时亲历战场,尤其是当马现屠
杀东沟哲合忍耶热依斯道堂时,E·罗舍一行正在云南府——甚至马现攻打东沟的当夜,还
曾给这些洋人送食物和作战口信。
  他的著作,属于一种原始记录。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曾觉之先生一九五三年译出此书,
译文流畅美雅。居然直至曾先生逝世,未得出版。白寿彝先生藉编写《回族人物志》之机,
把此书印刷出来,以求他日备征检索——这一资料兼有洋人和官方的内部性质,正可以和我
们云南教内的口碑传说相对证。
  概言之,云南在同治十年前后的形势是:全省因公家煽动汉民屠回,以“滚单”传示各
地村寨,约期灭回,而激起全境回民起义之后,几经鏖战,渐渐形成了东路马德新、马现投
降并为清朝收拾滇局、西路杜文秀拥兵自治支撑正义的态势。
  哲合忍耶的中心热依斯道堂——东沟,正处于回奸马现覆盖之下,而采取的立场又与杜
文秀一样。这种孤军战于叛徒中央的处境,决定了云南哲合忍耶凄惨的结局。
  关于后来被中国许多回族知识人赞为一代大师的马德新(复初),应有另题剖析。关于
他为清政府掌握着全省平回大局、然而又为伊斯兰写下了大量研究著作的一生,究竟是否能
够在后世里得到主的饶恕,不是本书讨论的内容。至于马现——这个南方回民的叛徒,他与
西北回奸马占鳌的区别在于:马占鳌父子尚不过是充当左宗棠政府军中的一个打手,而马现
本人却是屠杀云南回军的元凶。他与马德新两人一文一武,把国家的残暴、欧洲的装备、军
事的包围和媚权的宗教——都变成鲜血,使之在哲合忍耶的东沟流淌。
  大理远隔重重关山,东沟人无法获得大理杜文秀的援助。事实上,同治八年间杜文秀曾
派遣十八大师(司)东进围省,企图解决这种局势,但是省垣会战中,杜文秀失败了——从
此云南哲合忍耶的东沟已如刀斧下的缚囚。
  金积堡更远在天外。从进入十九世纪这场巨大的沧桑之变开始,云南热依斯便不断派人
向金积堡十三太爷马化龙处请求口唤,争取协调——东沟热依斯与大理元帅杜文秀曾派纳尚
邦赴宁夏,但纳尚邦只能就地参加了穆生花的义军。
  东沟的前定即是如此。东沟作为哲合忍耶的一个据点,它的命运只能是哲合忍耶式的,
尤其在同治十年,前定是不可逆转的。
  东沟,源在云南他郎。哲合忍耶创始人道祖马明心之子阿布都拉·马顺清于乾隆四十六
年被充流云南墨江县他郎寨后,殁于该寨,留有他郎拱北,教内尊称他郎太爷。
  他郎太爷有五子,第三子马圣麟(流传中或作马朝圣、马世麟、马成林),后日迁河西
县东沟潜伏,悄悄地在云南和贵州发展着哲合忍耶教派。至迟在四月八太爷马以德时期,云
贵哲合忍耶与西北中心教区恢复了联系,马圣麟也至迟在他从西北学经完满以后,便被委托
了云南贵州两省教权。他任热依斯之后,东沟成了哲合忍耶南方的道堂——直至今日。
  整顿一新的异端者教派哲合忍耶出现于云南,必然刺激和惹怒了媚权的马现以及马德
新。E·罗舍书中有一条很重要的作者注释,透露出回奸马现对哲合忍耶的不能容忍,甚至
连法国人都深知其味。①
  马现对东沟哲合忍耶的灭绝之役,打了三年多时光。关于这一仗,我们云南教内有这样
一段口碑:
  东沟回民流传着一首儿歌:“老提台,要打下东沟吃早饭,一打打了三年半。带牵着,
小东沟马依玛目挨水烫。”
  老提台,即投降官府后改名如龙、官升提台的马现。《清咸同间云南回变纪闻》说:
“马如龙之降,一进城就称提台。算是马提台保省。有歌曰:‘好个马大人,四门开三门,
龙灯夜夜耍,米卖二百文。’子孙皆尽矣。好杀贪功,淫人妻女者,请以此公为戒。”
  E·罗舍写道,马现派人告诉他们:“他立即要出发到东山去,他的部队正在那里作
战;但他希望当晚便能回来。”
  马现喜欢使用这种当天了事的表达方式。除了对法国人这样讲之外,他在降伏小东沟
后,又扬言:“跟我来!打下大东沟吃早饭!”——因此被回民编成儿歌嘲笑。
  结果是——“打了三年半”,大东沟誓死抵抗,马现本人也在攻打东沟道堂时受伤。小
东沟阿訇马依玛目对他说了一些讽刺言语(当时小东沟已降),马现恼羞成怒,下令将马依
玛目拖出,一遍遍用开水浇淋折磨,直至将马依玛目烫死。
  ——如此一个刽子手,一场残杀族胞的征伐,一个已经投降的村庄和阿訇,一个作证人
的外国佬,凑成了这篇流传了一百年的儿歌。
  马现在歼灭东沟哲合忍耶的战役中,使用了当时罕见的新式皮波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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